鬱督軍山以東算是很遠的雪原上,有一隊怯薛騎兵向著前方遠處的一個牧場急馳而去,廣袤無垠的草原上,這一溜漆黑色閃電顯得格外的刺眼。


    半夜,喀喇沁部落的人都已入睡,四下裏靜悄悄的,隻是時不時的能聽到小綿羊們一聲咩咩咩~


    坐落在部落最中心的精致帳篷乃是喀喇沁王的大帳,首領的營帳裏此刻缺圍坐著十來個人,最在最高處的喀喇沁王低聲說道:“既然大家都已經來齊了,那我也就開始了。”


    喀喇沁王站起身來走到了這十來人的中間說道:“你們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今夜我把你們都召集起來,就是告訴你們,如今昆夷來收我們牛羊的日子已經迫在眉睫了,如果按照他們的要求將牛羊馬匹都給了他們,我們這個冬天肯定就都過不去了,今年的寒冬比以往會更加寒冷,時間也會持續更長,如果都給了他們,我們的妻兒都會被餓死,我們也不會例外,為了我喀喇沁部落,這次我不打算給了。”


    一個壯漢捏著拳頭低沉的說道:“本來就是我們養的牛羊,憑什麽他們說拿走就拿走,首領!我們和他們拚了。”


    喀喇沁王繼續說道:“不急,現在我們部落裏有幾個被昆夷收買的奸細,已經被我都找出來了,今晚先將他們幹掉,再將這件事情告訴整個部落裏的所有人,免得被叛徒泄漏了計劃。”


    他將幾個奸細的名字告訴了這十來個人,然後這些人走出大帳,二三人一組偷偷摸進各個帳篷,將奸細一個一個殺死在睡夢裏。


    一聲聲尖叫聲響徹整個營地,睡夢中的牧民們都被驚醒,以為有人攻擊他們,便紛紛拿起武器跑出了帳篷。


    外麵喀喇沁的王坐在一把椅子上,雙手撐著一把寬厚長刀,沉默不言,大雪在這時候開始刷刷的落下,鋪滿了他銀白色的雙鬢,他身後站著好幾個身高力壯的大漢,目光充滿殺意,帶著氈帽的小喀爾喀站在他父王的身旁,手中握著一把嵌著狼牙的匕首,淡淡的霧氣從他鼻孔中呼出,兩頰被凍的通紅,但眼神堅毅。


    這時候一個頭發散亂雙手被捆在身後的中年漢子被一個戴著野豬牙鏈的精壯男人,從一個帳篷裏提了出來丟在了喀喇沁王的麵前。男人上前半跪說道:“王,其他都已經解決了。”


    王揮了揮手,中年漢子退了下去,王提著刀輕輕的拍了拍躺在他身前這個男人一臉恐懼的臉,雙眼眼皮低垂,輕輕俯視的說道:“我愚蠢的弟弟啊,沒想到你居然選擇出賣我們部落而換取當昆夷的一條狗。”


    地上的這個男人吐出一口鮮血說道:“大哥!你這是要帶我們這一族走向滅亡!你別忘了你是喀喇沁的王!”


    喀喇沁的王一刀砍下了他弟弟的頭,頭顱在雪地中翻滾,噴薄而出的鮮血將雪地燃的通紅,王站起身,將手中長刀上的血唰到了雪地上,淡淡的說道:“都埋了吧。”


    小喀爾喀沒有露出怯弱,手中死死的攥著匕首,穩穩的站在原地,隻是身體十分僵硬,可能是被剛剛血腥畫麵給震撼到了。


    這時候一張寬厚溫暖的手掌落在了他的頭頂,遮住了他的眼睛,將他一把扯向了自己的身體。


    王蹲下身看著他兒子的眼睛溫柔地說道:“如果受不了,不用強忍著。”


    小喀爾喀漸漸的放鬆了他緊繃的身體看著他父親倔強地說道:“我隻是被凍住了。”


    王哈哈大笑起來雙手將小喀爾喀舉了起來放在了自己肩膀上,爽朗的說道:“走,我們回營帳!阿爸給你暖和暖和身子!”


    喀喇沁營帳又陷入了安靜的黑夜之中,隻是等待著他們的是一個怎樣的未來呢?沒有人知道,很多人在這一夜轉輾反側,失眠了。


    太陽還沒有從北方雪原上爬出來,在北境荒原上突兀坐落了的一個營帳前,一隊身穿黑衣麵帶黑甲的男人在這裏顯得格外顯眼,有的人正在給馬匹喂糧草,有的人打磨著自身的彎刀,有的整理的自己的鎧甲,看這戰甲的樣子,以及彎刀的製式就知道這一隊人馬是來自鬱督軍山怯薛騎兵。


    太陽剛剛從遠處雪原升起,完整出現的時候,這一對十來人的騎兵已經統一在營帳圍欄口跨上了戰馬,一排朝著東方疾馳而去。


    這一隊人在日落前便疾馳到了喀喇沁的牧場,四周的牧民看到了他們身上的黑色盔甲都跪倒在他們的馬蹄之下,一行人沒有下馬而是保持著急速直直的衝進了部落裏,王帳前一個抱著小羊羔的小孩子被疾馳而來的戰馬給嚇呆滯了,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跑開。


    隨著一聲小羊羔的叫聲,跑在最前麵黑甲騎兵領頭那一位勒緊了韁繩,戰馬前掌高高舉起,而後重重落下。看著馬蹄要落到小孩頭頂的時候,一個精壯的漢子從一側鑽了出來,千鈞一發之際,抱著孩子飛了出去,躲過了那鐵蹄的重重一踏。


    男子就地一滾,半跪著,將那小孩放到地上,雙眼一直狠狠的盯著騎兵,而右手拍了拍小孩屁股輕聲說道:“快回家去。”


    那小孩乖乖點了點頭,雙手緊緊懷抱著小羊,向一旁跑開了。見小孩跑開了之後,男子右手撐著膝蓋緩緩的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右手揉了揉脖子,正準備發作的時候。


    喀喇沁的王從大帳裏走了出來,看了看眼前的這一隊怯薛黑騎,轉頭對著那精壯的男子說道:“沒事吧,呼延磬。”


    呼延磬收了準備暴起的拳頭,咧嘴一笑:“王,我沒事。”


    這一隊人的頭領騎馬緩慢上前問道:“喀喇沁部落,你們將上貢的馬匹與牛羊準備好了嗎?”


    王和藹一笑:“都已經準備好了,勞煩各位黑騎大人跑一趟了,大人請看。”


    隨即一揮手,周圍的帳篷裏湧出來幾百號男人,手中握著各種彎刀、彎弓。這些人怒目瞪視,緩緩的圍了過來。


    領頭的騎兵看著圍上來的牧民冷笑道:“喀喇沁的王,你這是要反叛昆夷嗎?”


    喀喇沁王穩穩的說道:“一直以來我們把我們養的牛羊馬匹都給了你們,但今年冬天來的太早了,北方的寒風將草場的湖泊都早早地凍上冰了,往常蔥鬱的冬季牧場今年也都凍死了,而你們要的羊群比往常還多一倍,我們全部落的羊加起來都沒有那麽多,既然你不讓我們活,那我們也隻好自謀出路了。”


    騎兵頭領輕聲說道:“這次你們能活下來,可是之後你們還能跑哪去呢?諾大的草原也沒有你們生存的地方了。”


    喀喇沁王搓了搓冰冷的手一臉平淡的說道:“那就不勞您費心了。”


    騎兵頭領聽完這段話之後,看不清楚黑色頭盔下臉色變化,依舊保持著端正的身體,但挎著的戰馬似乎感受到了來自騎士的殺氣,左前腳輕輕的刨地,鼻子喘了兩口粗氣,一大片霧氣瞬間凝結,在冰雪天裏格外的眨眼。


    騎兵頭領扯了手中的韁繩,從腰間抽出長刀,身後的一隊騎兵也麵無表情的抽出長刀。


    “草原的叛徒,你們會葬身在冰原狼群的口下的,這天下不可能再有你們的藏身之所了!我驕傲的怯薛騎兵啊!隨我衝鋒!”,騎兵頭領說完這一句話,胯下的戰馬猛地一蹬地,兩三步就將速度加到最快,直奔喀喇沁王。


    就在昆夷怯薛親騎拔刀的時候,喀喇沁王從左手緊緊抓著的刀鞘中快速的抽出的一把通體雪白的長刀,一點都不像是遊牧族的平日作戰用的彎刀,反而更像是南方大朔那邊的製刀工藝。


    雪白的長刀被喀喇沁王向上一揮,猛的說道:“喀喇沁!”


    一片雪花落在了刀劍之上,而後從刀劍分開成兩半。四周的牧民一齊呐喊:“喀喇沁!”所有人都衝向了怯薛親騎,一排箭雨率先向怯薛親騎急射而去。


    最前的騎兵隊長距離喀喇沁王不足十米之時,猛地一扯手中的韁繩,戰馬一躍而起,向著喀喇沁王踏去。


    喀喇沁王絲毫不關心那隻看似即將要落在自己身上有千鈞之力的馬蹄,依舊站在原地,手中高舉雪白長刀。這時候,一直站在原地的呼延磬一躍而起,左手按住馬頭,右手一擊勾拳直直的打在了馬頭上,空中的戰馬發出一聲悲鳴,一團血漿在馬頭爆開,戰馬從空中落下,黑甲隊長鬆開了手中的韁繩,在半空中離開了馬背,一刀劈向呼延磬。


    通體黑色的戰馬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四隻腳痛苦的掙紮。


    呼延磬雙手收回夾住了這迎麵而來的一刀,刀尖已經劃開了他的右臉,好在呼延磬早做好了準備,在半空中順勢一腳踢中了黑甲隊長的胸口,將他擊落在地。兩個喀喇沁的漢子揮動著鎖鏈鐵錘纏繞上了他的雙臂,一個握著一把寬厚大刀的男人奮力一刀劃在了他的背上,鐵甲被劃開一刀拉穿後背的大口子,黑甲士兵一口鮮血猛的吐了出來,雙膝一軟整個人跪倒雪地之上。


    黑甲隊長緩緩的抬起頭看向倒在前方不斷掙紮的馬匹,呼延磬半蹲著擦拭去了臉上被劃開傷口的血。黑甲隊長悶哼一聲,對著倒地戰馬輕聲說道:“對不起了,蓮花。”


    喀喇沁王揮動了從開展以來就一直高高舉起的雪白長刀,嘩!


    右蹄上被畫上了六瓣蓮花的戰馬在黑甲隊長的眼睛裏快速旋轉,直到他感覺到自己重重的摔在了地麵上。


    這個一輩子就隻從書上聽說過南方池塘連片白色蓮花的中年士兵,居然給他這一匹黑色的戰馬取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名字,白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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