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擊青遼十八族的怯薛軍一路向北疾行,這一路除了吃飯與休息,哲別沒有浪費一點時間,這一次他不會再像上次一樣再次戰敗,唯一的活路便是拚命。


    當他再次來到大澤的時候,眼前已經再也沒有一隻牛羊、一頂帳篷。他從馬上下來,四處觀望,居然沒有一絲有人的痕跡。


    他大聲喊道:“我就不信你們能跑到天涯海角!”


    大喊聲在草原上蔓延散去,沒有一絲回音。


    哲別眼光瞟到了大澤湖麵上,冰麵上仿佛有有問題,他上前一看,居然是有人在冰麵上留下了幾個大字。


    他置身其中,看不清楚,於是他深吸一口氣,一躍而起,身體飛高數十丈,這才看清楚這幾個大字。


    “等我們回來!”


    等他們回來,老子必將你們殺個片甲不留,哲別對著鬱督軍山起誓。


    然而此刻的鬱督軍山下一片大火,不斷的有人從大火中跑出來,然後被遊離在大火外的黑刀騎兵一刀劈死,或有武藝高強之人能抵擋一陣,但是百人騎兵的一個衝鋒,便也沒有了保命的招式,最後被像死狗一般丟到了大火之中。


    離鬱督軍山不遠的北邊,一個染滿鮮血的白袍女人躺倒在地上,昆夷王慕容延懷抱著她的頭,緊閉著眼睛,等待著秦破那重重一刀落在他的頭上。


    可汗的親衛騎兵見狀,不要命的朝著黑刀騎兵衝去,黑刀騎兵也沒有半分畏懼,對衝而去。


    秦破沒有關注四周,更沒有手軟,一刀猛地向下。


    然而在這一刻,北方的天空突然閃下一道金色閃電,雷聲還未聽到,但在烏雲中滾滾雷電卻不斷急速閃爍向前,然後在下一瞬一閃,居然來到了秦破頭頂的天空中,伴隨著雷聲,猛地落下,兩道粗壯的雷出現在天地之間。


    一道落在了已經在衝鋒的黑衣騎兵之中,猛地炸開,頓時攻勢猛烈的騎兵死傷慘重,許多士兵還沒來得及說話,便成了一縷青煙。


    另一道閃電直直的落在秦破頭上,反應迅速的秦破深吸一口氣,放棄了擊殺慕容延,氣機湧入雙手緊握的長刀,揮刀向天抵擋這一仿佛來自天外的攻擊。


    秦破僅僅抵擋了一瞬,便七竅淌血,手指裂縫,一雙血手快要抓住不刀把了,果然,在下一瞬他便鬆開刀柄,橫飛出去。王潤白見狀,立馬一個移步抱住了秦破。


    秦破皺著眉頭,上齒緊咬下唇,疼的似要暈過去了。王潤白趕緊點住他的穴位止血,然後右手聚氣,氣團輕輕包裹住他已經寸寸開裂的雙手。


    北方的天邊再次閃過一道電光,緊隨而來的如雷鳴的聲音也瞬間出現在這方天地。


    “大膽南人!來我昆夷鬱督軍山放火殺人,真當我昆夷無人了?”


    聲音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既然想手刃我昆夷君主,那你便死去了吧!”


    話音剛落,剛剛還在北方天邊的電光一閃而來,再次出現在頭頂之上,然後一道閃光落下!


    王潤白臉色平淡,長劍從劍柄中一飛而起,白衣起大風,長劍豎向天。


    閃電一瞬就要落到長劍之上。


    一道水從南方潑來,打到閃電之上,在半空中炸裂開來,水花落向地麵,居然散發著酒香!


    片刻之後南方也傳來了一個老人的聲音:“還是你們蠻子會潑髒水,賊喊抓賊哦!謔謔謔!”


    這一來一去震驚了這片草原的所有人,但是剛剛的震驚還沒合攏嘴,天空之中的烏雲開始如海浪一般洶湧,草原上也刮起了大風。


    一張巨大的骷髏臉從烏雲中浮現,從天上俯視人間,張開嘴巴,一股來自地獄的聲音從嘴裏出現,說道:“老酒鬼,你怎麽還沒死啊?”


    說完這句話,烏雲做的骷髏頭從上而下,直撲王潤白。


    王潤白無奈的站在秦破身旁,口中輕聲說了一個詞。


    “師哥~”


    在揚州一個白牆青瓦的小房子裏,正在切菜做飯的長發漢子用圍裙擦了擦手中的水,然後將插在案板上的切菜刀握在手裏,麵朝北方,猛地的丟出,菜刀打破房頂向北而去。


    餘雪走看了看案板上還沒切完的菜,菜刀也沒有了,索性脫下圍裙,走到小院中間,對著北方說了一句話。


    一柄來自南方的菜刀帶著江南的春日空氣,一刀貫穿了烏雲做成的骷髏頭,把這片天空打了一個窟窿出來。


    此時正值早晨時刻,剛剛還被厚厚烏雲遮住的晨光終於找到了一個缺口,可算是把這和煦的晨光灑在了這片草原之上了。


    菜刀懸浮在半空之中原地打轉,似要卷走所有的烏雲。


    這時候,來自青瓦小築的聲音才傳到了這裏。


    “各位前輩,打歸打,別拿我師弟開玩笑,我還等著他回家吃飯呢?”


    雪野州以西的金楊州,這裏數十年未下過一場雨,平靜的黃沙突然出現一個向下的旋渦,雖然不大可也顯得有一絲詭異,一隻來不及逃離的蜥蜴被卷了進去,接著旋渦之下傳來了嚼咽食物的聲音。


    一隻黃沙做的長槍在旋渦之上形成,伴隨著一陣嘎嘎嘎的聲音,長槍在黃沙中拉出一條百丈身影,掠過起伏的山巔,朝著菜刀刺去。


    “鐺!”


    長槍與菜刀相撞在一起,發出了巨大聲響。菜刀碎成鐵屑,長槍再度變成了黃沙,紛紛落在了草原上。


    朝辭白帝的雲奕秋帶著兩孩子乘舟而下,在兩岸猿聲中,漂往京畿道。他站在船頭看著兩岸高聳的懸崖峭壁,時不時喝上一口菖蒲給他的送行酒,真是愜意極了。


    北方的動亂他早早便注意到了,此刻他回小船裏,從中間的棋盤上順手拿了一枚白色棋子,然後走到船頭,在三粒兒與柴刀不解的雙眼中,向北一拋。


    “什麽牛鬼蛇神都出來了,這是個什麽日子?”


    來自西秦道雲奕秋的聲音也傳到了這裏,一起來的還有一枚白色的棋子,棋子盤旋在王潤白的頭頂,準備替他擋下接下來的攻擊。


    在天道境界人的眼中,看這個世界已經和其他人不一樣了,天道境的人發出一次全力一擊仿佛就在天地間燃起了一柱大如鬥的香火,縷縷青煙便會從他頭頂生出,飄向天空。


    而這香火隻有天道境的人才會看到,其他的人則不會有一點感知。


    所以天道境的人在這世間發起的任何一次攻擊,都會被其他天道境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此時此刻,在其他天道境人的眼裏,這片大陸上一共飄起了六柱青煙。


    大朔三柱分別是,江南道揚州一柱,白帝城外長江江水上一柱,陰山山腳下的酒肆一柱。


    昆夷三柱分別是,大澤湖北岸的小獵屋一柱,瀾馬州的一處墳場一柱,金楊州的沙漠中一柱。


    三三對峙的兩國江湖沒有就此停歇。


    欄燕州的一處高山懸崖的巨大鳥窩,一隻巨大的白色座山雕四麵環伺他的領地,一個躺在鳥窩裏的男人拍了拍自己肥胖的肚子,說道:“這麽熱鬧啊,那我也來棒棒場子!”


    昆夷欄燕州的高山懸崖也一柱青煙向上繚繞。


    大朔江東道的海邊,一處被海浪腐蝕地如一隻蘑菇一般的巨大崖石上,一個手握書卷的儒生被海風吹的衣衫漂浮,他對著大海,正背誦著手中的道德經,突然眉頭緊皺,沒好氣地說道:“你們太吵了,還讓不讓人讀書了?”


    大朔江東道的海邊崖石上也冒出了衝天的青煙。


    金楊州往西,地勢抖升,一座高原出現在這裏,碩大的天山山脈延展至此,在爬上高原快要到頭的時候突然拔地而起,一座山峰在此地出現,山峰陡峭且高聳入雲,遂被人稱之為逐雲山。


    在雲煙之上,逐雲山的山巔有一座雕欄畫棟的小閣樓,一個青衣女子靠在扶欄之上,看著雲起雲湧,女子肌膚雪白,如此地環繞的雲朵。


    她雙眼如雪蓮,雙眉如寒霜,楚楚動人又冷若寒冰,若有旁人看到,肯定會以為仙子下凡了。青衣女子看了一眼閣樓上的橫匾,廣寒宮。


    她輕蔑一笑說道:“既然人生如此無聊,那便也增添的樂趣吧!”


    又一柱青煙從逐雲山山頂的廣寒宮而起。


    江南道的徽州,城外有座山,山名為龍虎山,龍虎山最高峰的天門山此刻雲霧繚繞,山腳下的河水升起一汪清水,清水之上,一位老道長手持竹竿,腳踩竹筏,宛若撐船。


    清水在空中延伸,如一座天橋,連到了天門山之上。清水之中,有一隻金色小魚兒遊來遊去,時不時還越出水麵呼吸一口氣,然後在落入水中。


    天門山的山頂是一個道院,道院之中有一座池塘,山腳下的水被撐船的老道長一杆一杆撐到了這裏,然後猶如天橋一般的清水落入池塘之中,將有些水量不足的池塘給再次填滿。


    而剛剛在清水中的金色小魚也來到了池塘之中,躲在荷葉下等待水麵平靜下來。


    老道長的竹筏也來到了池塘之中,他放下手中的竹竿,看著那條金色小魚,沒好氣的說道:“帶你飛過了天門,還不當麵謝謝我,真是沒良心。”


    老人右腳從竹筏上邁入到池塘中,腳尖沾水則步步生蓮,老人看向北方說道:“都是想著位列仙班的老狗了,怎麽還這麽容易大動肝火?”


    大朔江南道龍虎山最高峰的天門山,一柱青煙緩緩升起。


    金楊州火焰山,山中連綿不絕的山火之中升起一柱青煙。


    西蜀道劍閣數以百萬計長劍鋪成的劍池與京畿道君奉城皇宮的一處不起眼的屋子同時升起一柱青煙。


    人間升起十三縷青煙,這是多少年沒看到過的景象了?當世罕有!人間奇跡!


    這要是打起來,那人間豈不是會遭受更大的災難?十三位天道境,當世無敵。


    兩國江湖一一對應,大朔僅僅多出一道,這要是開戰了,那真是可怕至極。


    而在草原上的王潤白扶著秦破與抱著愛妻的慕容延拉開了距離,雙方也對峙了起來。沒有人後退一步,江湖與朝堂在此戰之後注定會聯係的更為密切了,估計再也不會有這樣純粹的江湖了。


    遠在這片大陸以東的大海之上,有一隻巨鯨浮出水麵,鯨魚背上站著一個中年男子,皮膚黝黑,穿著一身漁夫模樣,他摸了摸鯨魚頭頂,鯨魚頭頂噴出一道水柱。


    男人溫柔說道:“我回家去了!你也回家去吧!”


    男子手持魚叉,一步邁到了一旁的小島之上。鯨魚越出海麵,一個翻身又回到了大海之中。


    男人身邊有一個簡單的草房,不是那種幹草搭建的,反而是青青綠草,草堆中還有五顏六色的花兒。


    草房四周掛著不少魚幹,男子將腰胯的魚簍解下,向下一抖,無數的魚從魚簍的出口魚貫而出,小小魚簍仿佛裝著一個世界。


    他大手一揮,將地上的魚兒都一字鋪開在了一旁的竹架之上。


    做完這些事之後,男人躺到了沙灘上的一個竹椅之上,閉上了眼睛,順手朝著海麵一吸。一段海帶到了他的手中,他將海帶蓋在了自己眼睛上,沒有了刺目的陽光,椅子來回晃動配合著舒適的海風,真的愜意十足。


    然後他張開了嘴巴:“差不多行了,別鬧了,我要睡覺了。”


    話音剛落,他右手一揮,平靜的大海出現了一絲絲浪花,而大陸之上十三道衝天而起的青煙被硬生生的吹散,消失在天地間,沒有人再說話。


    在那片引出霍亂的草原上,一個聲音傳來:“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再打,我就把你們都殺了,神仙都救不了。”


    秦破虛弱的咬牙切齒,慕容延也披散著頭發怒視對方,但最終雙方還是分開了,王潤白帶著剩下的黑刀騎兵踏上了返回青州的道路。


    慕容延回到鬱督軍山,看著一片狼藉的國都,抱著妻子痛哭流涕!他仰天長吼,發誓定要踏平南朝!


    孤軍踏入昆夷,攻破鬱督軍山,然後安全回來,黑刀騎兵做出了一件壯舉,震撼了大朔的百姓了,無數的百姓為此歡欣鼓舞。


    但是有那麽一些人,他們人數極少,但他們看到了或者知道了那幅壯觀畫卷。


    兩國江湖,十三柱青煙。


    蔚為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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