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夷的北方,按往常來看應該是春暖花開的季節了,但此時居然依舊是狂風暴雪,並不斷的有繼續向南蔓延的趨勢,一輛馬車停在了暴雪前的草地之上,一位老人撩起了車窗的門簾,看著這漫天風雪,搖了搖頭,說道:“老魏啊,這越來越不好收拾了。”


    坐著馬車前的魏姓老車夫回頭說道:“王大人之前和我說起過,欽天監的太史令在天文台看到了星空異象,說這片大陸會有大災,沒想到這麽快就應驗了。”


    看著這漫天風雪的羊八胡雙眼仿佛被風吹的有些睜不開眼睛,他喃喃道:“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猶未可知啊!”


    魏山巍疑惑的說道:“那少爺,我們還過去看看嗎?”


    羊八胡拉下了窗簾縮在了被窩之中,隔著門簾說道:“看什麽看,都要冷死了,回青遼吧。”


    魏山巍一揚手中的馬鞭,馬車消失在北方的風雪之中。


    東行的青遼現在已經踏出了昆夷的邊界,他們順著小河一路東行,遠離了寒冷的北方,他們艱難的穿過了叢山峻嶺,終於到達了他們向往已久的地方,一條碩大的河水緩緩的流淌進了遠處的大海,一眼看不到頭的大海。


    風吹動著青青草原,所有人都仿佛解除掉了身上的枷鎖,重新活過來了一般,大人小孩一個接著一個跑進了這條溫柔的大河之中,用幹淨的河水去洗淨他們這一路的疲憊。跟著他們一起跋涉而來的還有駿馬與牛羊,也紛紛來到了河邊,暢享這片人間天堂。


    喀爾喀被他父親從馬背上飽了下來,張開雙臂去擁抱這片春風。所有人都在歡欣鼓舞,縱情高歌。


    喀喇沁王看著這寬廣的河麵,高聲說道:”這條河河麵寬闊,我們以後就叫它巨流河吧!這裏以後就是我們的家了!我們青遼的家!“


    河水滋潤著這片廣袤無際的草原,也會滋潤著青遼重新成長。


    在青遼十八族人的歡呼聲中,南方,君奉城,一位老婦人在一位中年婦女的攙扶下緩緩走下了一架普通的馬車,走進了一旁鬧市中的小院子裏。


    中年婦女在關上門前探頭看了看,仿佛是在看有沒有人跟蹤,見一切平安之後,關上了大門。這動作在這片鬧市中,尋常可見,所以也無人覺得奇怪。


    酒足飯飽後的柴悼看著依舊有些茶飯不思的趙三立,便走上前打趣到:“喜歡上那個小姐姐了?”


    趙三立的臉一下就紅了起來,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便岔開話題向雲奕秋問道:“雲大叔,之前問你帶我們來君奉城幹嘛,你說到了就知道了,那現在是不是該和我們說了呀!”


    雲奕秋錯愕的看著三粒兒,好像沒反應過來似的,愣了好一下才說道:“今晚上帶你去一個地方。”


    柴悼趕緊問道:“那我呢?雲大叔。”


    雲奕秋晃了晃手中的酒瓶,隻是裏麵一點酒也沒有了,他看著柴悼,柴悼也看著他,二人互看了半會兒,雲奕秋還是先站起了身,麵色尷尬地說道:“等一會你就知道了。”


    三人離開包間,順著樓梯走了下去。


    隔壁包間,正在和茱萸探討天機可不可以泄漏一事的朱石楠,突然神色一遍,剛剛還高談闊論的他,瞬間轉頭,看著珠玉算盤,珠玉算盤上的第一顆算珠突然旋轉了起來。


    朱石楠大喜,他趕忙抓起算盤,同時說道:“老頭子說的那兩個朋友剛剛就在這裏!他們一動這珠玉珠子就轉動了。“


    朱石楠趕緊推開包間房門準備跑下樓,然後一腳剛剛跨出大門,卻趕緊連說三聲不不不,他縮回邁出去的那一隻腳,拿著珠玉鍵盤又回到包間,他飛速衝到圍欄處,趴在欄杆上,看著下麵來來往往的看客和食客們。


    突然,他餘光看到了雲奕秋帶著的兩個少年,慢悠悠的走出了酒肆門口。


    “一個手中握劍,一個身負雙刀。再看他們兩個的打扮,完全就是從西北來的,爺爺說的肯定就是他們兩個,沒錯!“


    茱萸站在他身側,掩著嘴笑道:“那你還傻乎乎的站在這裏幹嘛,還不快去追!”


    朱石楠一拍腦袋,趕緊衝出了包間,朝著門口飛奔而去。


    出了酒肆的雲奕秋與兩個小孩朝著鬧市當中走去,三立與柴悼從未見過這樣繁華的城市,二人看著這鬧市中五花八門的東西,這還隻是在春天,等到時候夏天到來之後,這鬧市恐怕會比現在熱鬧一百倍。“


    跟在三人身後,從酒肆中前後腳一起出來的朱石楠,看著大街上人山人海的場麵,但是卻沒有看到剛剛坐在他在閣樓上看到的那一對少年。


    “怎麽這麽快就不在了!不過隻要你們一直在這城裏,我們終會相遇的!”


    朱石楠手持算盤,環顧四周,卻沒有一丁點發現,他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放棄了繼續尋找。


    在他離開後,恰好在他剛剛站的位置旁邊有一處宅院,雲奕秋帶著孩子正好在這裏麵。


    朱石楠手持算盤,環顧四周,卻沒有一丁點發現,他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放棄了繼續尋找。


    在他離開後,雲奕秋帶著兩少年從一處小巷子裏走了出來,他看著朱石楠的背影,帶著一絲疑惑,心中想道:這才剛回到君奉城,這麽快就被人盯上了?


    要不是剛剛在那二人身上沒有看到殺心,雲奕秋估計不會那麽輕鬆就放過那二人了,現在還有些事情,雲奕秋便也沒有去深究了,帶著兩少年再次匯聚到人群之中。


    自從回到了揚州之後,餘雪走就在青瓦小築裏穩定境界,沒離開過一次,而今日,他穿著白蘭相間的儒生衣服,緩緩走進了君奉城。


    他來到一間茶鋪,摸出三個銅板,叫了一壺普通的茶水,一個人開始喝了起來。


    君奉城裏十分開明,得益於開國皇帝頒布的詔令,天下百姓皆可暢所欲言,不會因言獲罪。茶館裏此刻坐著許多人,拉車的馬夫、卸貨的腳夫、走街串巷的小商販,結束了一天的勞碌之後,他們來到這裏休息,順便侃侃大山。


    餘雪走一邊喝著茶一邊聽著他們的聊天內容,這些人時常與外人打交道,所以獲得消息也是真假不一,但卻遍布天南地北。


    他們既能聊到南方叛亂的地區會更換貨幣的政策,李聖功老將軍戰死的原因,青遼的叛變,西方高原之上的佛家國度等等這些天下大事。也能聊到京兆尹家的小姨子被人猴子摘桃,西街鹽行的葛老板小女兒跟著書生私奔,在衙門當差的左小哥抓了他的親哥哥等等這些生活中雞毛蒜皮的趣事。


    各種各樣的消息,聽的餘雪走津津有味,時不時還點點頭表示肯定。


    一位坐在椅子上,寬衣解帶的大肚子漢子講過一通之後,博得了滿堂彩,他在大笑之餘,看到了一旁儒生模樣的餘雪走,便饒有興致的走過來,對著餘雪走說道:“這位先生,好像對我們這種瞎扯淡的聊天很感興趣啊,我看你器宇不凡,要不要給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也來講一段?”


    餘雪走喝下一碗茶,饒有興致的站了起來,雙手附在身後,似乎被這氣氛給感染到了一般,也提高了音調說道:“那,我就給大家講一段!”


    茶樓裏爆發出了轟鳴的掌聲,從沒有書生會來到這種底層人民娛樂的地方,更不要說和他們聊一聊了。


    餘雪走清了清嗓子開始說道:“書上的那些高談闊論,我也就不聊了,聊點大家可能都比較感興趣的。”


    餘雪走雙手背在身後,再加上他穿著的一身儒生衣裝,看起來真的就像是一個書院的老師,他離開座位,開始緩緩的邁步。


    “十三年前啊,那時候我才二十七八歲,還記得那年剛過完年,本來北方與昆夷的戰事打的十分焦灼,結果西邊就傳來昆夷騎兵已經踏破葉城,在漠北走廊中發起衝鋒了,當時書聖張白羽前輩,號召天下江湖兒女去往西秦道,與他一起守衛家園,大家都知道,那時候南方動蕩,北方危機,我們腳下的這座城池那更是風飄搖……”


    底下的人聽的越癡迷,餘雪走則講的越興起,在場的人哪裏有過去前方親眼目睹那場戰場的慘狀的呢?還不都是聽那些走南闖北的漢子道聽途說而來,又或者是說書先生的瞎編亂造而來。哪有身在現場的餘雪走講的細致精彩?


    說上一長段話,他便喝下一碗茶水,不知不覺那一壺茶水便喝光了。


    剛剛那大肚子漢子見狀趕忙將他手邊的那壺茶水給這位先生滿上,餘雪走報以感謝,喝下茶水之後又開始慷慨的繼續講述那場大戰。


    “那一場偷襲!張白羽前輩身負重傷!但也殺掉了天資三號房的這九位凝神境的殺手!隻可惜張白羽前輩在此一戰之後,全身經脈受損,從天道境跌落,為之後戰死沙場埋下禍根……”


    眾人聽到張白羽前輩戰死,都不由得發出長歎,更有甚者此時已經痛哭流涕了。


    餘雪走講到此處也是傷心不已,一字一句皆有停頓。


    此時的天色早已經暗了下來,餘雪走看到了人群的後方,站著一大兩小的人,他收拾好了心情,說道:“今天就講到這裏了,下次有機會再與大家將之後的故事。當然我也希望大家不要忘了那些為我大朔獻出生命的人,比如張白羽前輩,比如不久前剛剛戰死沙場的李聖功前輩,他們都是為了大朔而死,他們都是我輩楷模!”


    座下一片安靜,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剛的氣氛太過低下,餘雪走喝完碗中茶水,準備離開。


    剛剛那位大肚子的漢子突然叫住了他,問道:“這位先生,你為何對於當時的戰場情況那麽了解啊?”


    餘雪走微微一笑:“因為我當時就在戰場。”


    眾人表情驚愕不已,在所有人震驚的表情下,餘雪走走出茶鋪。


    幾息之後,茶鋪中爆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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