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從這一點上來看,她跟花映雪似乎還有一些相似之處,隻不過相比之下,花映雪的應對方式往往會顯得更加聰明狡猾。


    “師尊,這糕點……我一連做了好幾次才勉強能拿得出手,您當真不嚐一嚐另有所圖的南湘滿懷期待地看向了石桌上的糕點,輕聲軟語之中還隱隱夾雜著幾絲撒嬌般的懇求。


    她一點一點地挪到玉華真人的跟前,臉上帶著花枝招展的嬌笑,時而有意無意地撥弄發絲,時而弱風扶柳地牽動裙擺,宛若含羞帶怯的二八少女一般。


    “為師不餓,以後別再花這些心思了,另外,這身衣服不適合你,回去之後,趕緊換下來罷,省得門中弟子瞧見了,胡亂議論。”


    這一次,玉華真人的言語不再含蓄,而是直截了當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他的神情和語氣也比平日裏嚴肅了不少。


    聽完玉華真人所說的話,南湘的笑容瞬間便僵在了臉上,顯然是受了不小的打擊。


    ‘不適合?為什麽會不適合?花映雪可以穿紅戴綠,憑什麽我就不行?’‘師尊……這是在嫌我人老珠黃嗎?還是說,他隻喜歡看花映雪穿紅色的衣裙?,‘不,我是師尊的第一個女徒弟,跟他有著數十載的師徒之情,花映雪入門不過才十二年,她怎麽可能比得過我?’‘南湘,你可以輸,但你絕不能輸給花映雪,她隻是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而已。’‘仗著自己是無依無靠的孤女,就理所當然地霸占著師尊所有的疼惜,她根本不配成為師尊的關門弟子!’如是想著,原本有些無地自容的南湘突然之間又多了幾分底氣。


    “究竟是這衣裳不適合我,還是師尊不願見到我穿這身衣裳?難道在師尊眼裏,除了花映雪,其他人都不配穿紅色嗎?”南湘低頭打量了一番自己身上的紅裙,繼而壯起膽子說道。


    “荒唐!南湘,你是從何時起,竟變得如此善妒了?眼下你的師妹和徒弟都音訊全無,難道你就沒有絲毫的牽掛和擔憂嗎?”


    “今日你濃妝豔抹地來依雲閣,真的隻是為了給為師送點心?你我師徒一場,有些話,為師不願說得太清楚,但以你的聰慧靈巧,想必一定是了然於心的。


    ”“如今你貴為一峰之主,座下弟子無數,早已不是幾十年前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了,很多道理亦無需為師再苦口婆心地教導你了。”


    “不過,你修行多年,若是因為一念之差而壞了心性,實在是不值得,回去好好反省反省罷,這次為師就不罰你去三省崖了。”


    盡管玉華真人對南湘的表現很是失望,但在處理這件事時,他仍是顧及到了她的顏麵,沒有讓她太過難堪。


    “南湘方才言語不當,衝撞了師尊,若是師尊因此事而責怪南湘,南湘甘願領罰,絕無二話,可除此之外,南湘並不覺得自己有何錯處需要反省。”


    “師尊偏疼小師妹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這是靈山上下有目共睹的事實,南湘自知愚笨,不如小師妹聰穎伶俐,懂得討師尊歡心。”


    “既然在您看來,南湘出言不遜,舉止僭越,那從今往後,弟子定當靜思己過,約束言行,絕不會再擅自來依雲閣擾您清靜……”


    麵上有些掛不住的南湘此時心裏既覺得委屈,又充滿了不甘,在滿腔的委屈和不甘的刺激下,她說起話來也越發沒有了顧忌。


    這幾十年來,她雖然一直都暗暗地傾慕著可望而不可即的玉華真人,但她卻從未在他麵前使過小性子。


    她是一個很讓他省心的徒弟,即使偶爾有一兩次無心之失,也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跟總是有著惹不盡的麻煩,闖不完的禍的花映雪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然而,越是省心的徒弟,越難得到師父的關注,她數十年如一日的自覺和勤勉非但沒有換來師尊的褒獎和誇讚,反倒弄巧成拙地讓花映雪後來者居上,成為了師尊最上心的徒弟。


    玉華真人隻看到了她恭順乖覺的一麵,殊不知她和花映雪一樣,骨子裏也是個任性嬌蠻,不願被世俗規矩束縛的人。


    為了當好他的徒弟,她克製情緒,轉換性格,幾乎把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直到花映雪出現,她才漸漸沒那麽收斂。


    她之所以處處針對花映雪,說到底也隻是因為花映雪輕而易舉地就做到了她幾十年都沒能做到的事,且從未委曲求全地改變過自己。


    她既羨慕花映雪的隨心所欲,又嫉妒這個容貌出眾的小丫頭年紀輕輕便活成了她最向往的樣子。


    帶著這樣矛盾而又複雜的情感,在與花映雪一次次的針鋒相對中,她似乎也暴露出了幾絲隱藏多年的本性。


    可韶華不再的老女人的無理取鬧怎麽能跟年僅十七歲的少女的刁蠻任性相提並論呢?


    後者是嬌俏可愛,前者恐怕就隻剩下令人退避三舍的習鑽刻薄了。


    南湘自知無法返老還童,重回年少之時,所以心中的遺憾和不甘才會越積越多,無處宣泄。


    而今日玉華真人在看待她身著紅裙、精心裝扮這件事時所表現出來的嚴肅態度,則成為了她情緒爆發的直接原因……玉華真人眸光清淺地注視著跪在地上的南湘,遲遲沒有言語。


    也許是他還在整理自己的思緒,也許是他失望得有些徹底,但他通身散發出的氣質卻依然是那麽的虛懷若穀,仿佛足以抵消一切的消極和憤懣。


    “回去罷,比起思過,你更需要時間冷靜。”良久,玉華真人緩緩在棋盤上落下一子,繼而淡聲說道。


    南湘抿了抿唇,隻覺心中一陣酸楚,嗓子眼兒裏也好似堵著什麽東西一般,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


    為了掩飾自己的狼狽,她隻好埋頭朝著玉華真人行了一禮,隨即便一聲不吭地轉身離開了依雲閣。


    玉華真人掃了一眼勝負難料的棋局,又轉而看向了南湘漸行漸遠的背影,縱使剛才表現得再安之若素,此刻的他也免不了一聲歎息。


    雖然他並沒有過多的責怪南湘,但南湘一係列的出格舉動,以及她親口說出的那些明顯充斥著埋怨情緒的話,都無不讓他感到詫異和失望。


    他從未想過南湘會對他產生超出師徒之外的情愫,更不曾對花映雪動過什麽見不得人的心思。


    一直以來,他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在竭盡所能地扮演好“師父”這個角色。


    或許在他的五個徒弟之中,他給予花映雪的關照和疼愛的確是最多的,可花映雪自五歲起便常伴他膝下,且視他如生身父親一般。


    正所謂“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麵對這樣一個身世淒慘、孤苦伶仃的幼女,他怎麽可能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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