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鼎下眾人騷動,擠在一起朝小福女手裏的金冊伸長脖子,奮力要去看清金冊封麵上的那幾個小字。


    有如蘇小小、石崇和沈蘇門真心給王右丞道喜的,更多人則是在不忿地聒噪,甚至還有些人質疑此排名是否有暗箱操作之嫌。


    蕭婉雲深望了王右丞,一聲不吭地領人回學宮去了。


    東方誌信則如犬吠地說此次排名不公,怒火衝天地啐了一口在王右丞腳下,才與人走遠。


    張若虛大大咧咧地扯了一句:“早晚本世子要超過你這醃臢白丁,讓你知道這榮譽你根本不配!”說罷擺了擺手,笑著回去了。


    眾人瞧夠方散了,天火鼎裏噴出一蓬火來,百十來隻千裏蝶自火中飛出,撲棱棱朝著四麵八方飛了個不見。


    小喬兒開心地說:“這是天火蝶,它們負責將本次排名告知島內各大門派,也有幾隻是去傳信給島主和島外正道同門。今日裏,你這新人七人隊曆史第三強隊的名號就會傳遍咱北極島。再有幾日,整個大陸正道都會曉得你啦。”


    看著身邊小福女與車金鳳摟在一起慶祝,王右丞則完全開心不起來,心說:“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白白得個毫無實惠的排名,不知要惹出多少旁枝末節的瑣事!”


    小福女抱起狗蛋,催眾人回學宮,獨留王右丞和小喬兒在天火鼎下說話。


    “第三強隊?還曾有往屆師兄師姐在成隊伊始比這999的排名還高麽?”王右丞問道。


    小喬兒與他拉著手,譏笑道:“咋了,難不成別人就不能強過你?你這麽問可就有些傲嬌了。”


    王右丞否認起來,直說自己不過好奇。


    四下無人,小喬兒又是青春悸動的年紀,索性偎在他懷裏說:“我們稷下的葉子幽師兄,當初可是排名第404名哩。那時他和咱一個歲數,如今他的七人隊已排名大陸第三啦!”


    王右丞對她並無太多情愫,不過任由她靠著,咂舌道:“這葉師兄才是天下第一奇才,我與他比可是隻螞蟻咯。他是你們火院的麽?現在一定在大陸上斬妖除魔,想想真威風!”


    小喬兒捏著王右丞送她的那枚扳指,慘笑了一下:“他是我們完顏掌門的愛徒,不屬於四個劍院。就像與你在青城殺鬼的易依晨師姐一樣,你曉得吧。不過葉師兄犯了不少錯,如今被完顏掌門罰他帶隊守北極島結界,已100多年了呢。”


    “這麽慘?!那他犯了什麽錯,連累整隊人受罰?”王右丞問。


    “這我卻不知,但你去青城派打聽也許能得到些蛛絲馬跡”,小喬兒打趣道。


    “堂堂大陸第三七人隊淪為一介守衛,排名再高也沒讓他撈到好處,我還以為多風光哩。那當初的第二強隊呢,總要好過一些吧?”


    又聽小喬兒沉聲說:“葉師兄這隊才是第二,排名第一亦出自我們稷下,就是那倆妖女。”


    “柳蝶衣和左青青?”


    小喬兒點點頭,“她倆當年排在了第378名。而且葉師兄那隊當初可是滿編,而這倆妖女不過二人成隊,排名居然這麽高。”


    王右丞心裏在喊:“錯不了,錯不了!那本快劍劍譜和催生出吞噬劍氣的藥丸一定是她們其中一人的傑作。”


    “她二人又怎麽會被冠以妖女的稱呼?”他又問。


    “連雷院掌院的眼睛都被她們戳瞎了一隻,你說是不是妖女?!”


    王右丞驚道:“她二人如此厲害?!”


    小喬兒不滿地說:“如此忤逆,你居然充耳不聞?”


    王右丞心說:“我與雷院掌院可沒交情,哪裏管他是否變成獨眼龍。”


    但他嘴上狡辯道:“我隻是被震驚脫口而出的,小師傅別怪罪。”


    小喬兒哼了一聲,才又說:“這二人犯下如此大罪,便被稷下打發到大陸上做任務去了。怎知她們不費吹灰之力蕩平了盤踞在西秦的魔道肅慎一部,還把西秦諸侯國的皇陵給挖開了。回島以後宛如兩隻鬼魂,整年見不到個人影。而且她們凶殘暴戾,去年直把一修羅道師兄的靈根給挖了出來!”


    “啊?!她們為何這樣做?!”王右丞又吃一驚。


    小喬兒聳聳肩說:“島內傳聞那師兄得了瘋病,居然要殺這倆妖女,反而被折磨成個廢人。”


    “原是這樣,那左青青也沒做錯,畢竟自衛而已。”


    “以她二人的手段,舉手間就能打昏那師兄。又何必殘害他,白白斬去人家中階靈力。所以人人說這是妖女才做的出的,我也沒冤枉好人”,小喬兒嬌聲道。


    “喵了個咪的,中階靈力的修道者落在她二人手裏連一招都過不去?!那牟玉還說我十年後必然能追上她們,這也太高抬我了!”王右丞心說。


    小喬兒轉身抱住了他,悄聲說:“願你以後也能成為葉師兄和這倆妖女一樣的高手。”


    不遠處一石燈下,忽然有人在喊:“我...我勸你矜持些,俺們隊長可不稀罕你!”


    小喬兒秀目怒睜,紅著臉單膝一跳,已跳在燈下用劍鞘杵住了那人咽喉。


    “又是你這萬年掃把星!”她氣道。


    王右丞跑過來,查方平躺在地上立即喊:“老大救我,這悍婦要殺我!”


    他腿腳亂踢,正蹬在石燈的墩上。也許是年久失修,也許本就立住未穩,石燈忽如山倒地壓向小喬兒。


    王右丞急速擋在小喬兒身後,運起黑火劍氣擋住石燈,雙手將她抱在了懷裏。


    小喬兒霞飛美腮,纖手一拳將石燈打成粉碎,附在王右丞耳邊道:“還不鬆手,被人看見啦。”


    王右丞急忙鬆開懷中美人,心說:“竟忘了小師傅是個怪力女。”


    查方平見小喬兒輕輕一拳竟打的巨石迸碎,嚇地下巴打顫。


    王右丞又勸了幾句,小喬兒才捏起一張傳送符道:“我這幾日要跟母親大人去醫仙館治腿,回頭再去青城山找你。”說罷嗖地一下傳送走了。


    查方平爬起來,心有餘悸地說:“老大,此等悍婦萬不能娶回家!我們村裏那李小二,每年總有幾次被他婆娘脫光了捆在樹上......”


    王右丞打斷他,與他一起往學宮走去。看著這掃把星,他心說:“我或許因吞噬劍氣的緣由,勉強稱得上未來可期。仙兒這丫頭是隻大王級的人麵蛛妖,司馬巫自是不必說了。但不過三人而已,又為何能被天火鼎排在999名?!”


    他心神一動,故意放慢步子,在查方平身後亮起了綠色複眼。


    查方平仍兀自不斷地訴說同村李小二的悲慘婚姻生活。


    王右丞隻看了一眼,呆在了原地。複眼中,查方平體內的靈氣蜿蜒如溪,靈根明亮如白晝,竟比蕭婉雲的靈根還要強不少!但查方平靈氣氤氳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茄色氣體,在體內經脈上圍成了一個頭長兩角的孩童形狀。


    “這...這貨是咋回事?明明是個王者,偏被當成了弱雞排在本屆倒數第一名?!”他心中疾問。


    令王右丞更恐怖的是,茄色氣體似乎發覺了自己在觀察它,那長角男孩竟在查方平體內‘瞪’了他一眼。


    緊張之下,王右丞體內黑火冒在身上,那由氣體圍成的男孩的臉立即作了個驚恐的表情,而後整團氣散在查方平經脈裏不見了。


    “這是一道詛咒?!”摩柯允穀禁不住說,“這小子似乎被詛咒了,難怪北極島神官老頭和桑蟲上師都不願接近他。難道這詛咒會讓他一輩子厄運纏身?!”


    查方平已講到同村李小二在打麥場被他婆娘和其姘頭按在草堆裏胖揍的事,渾然沒發覺王右丞沒跟上自己。


    “這詛咒似乎認出了我體內吞噬劍氣,你說我能用劍氣將它吞食掉,讓查方平擺脫詛咒麽?”他心中發問。


    摩柯允穀罵道:“你他喵的想上茅房掉進坑裏溺死就盡管吞了這詛咒!”


    王右丞趕緊將這想法丟進爪哇國,趕上查方平,不久二人來到了學宮大殿門口。


    學堂裏桑蟲上師已然開講了,二人擔心被罵,遂從後麵偷偷溜了進去。


    小福女與車金鳳、司馬巫仍坐在最後一排。隻是鍾小樣也坐到了自己這支七人隊的座位上,正歪在司馬巫胳膊上發著花癡。


    “小小年紀,好沒出息!”王右丞歎了氣溜坐在位置上。


    桑蟲上師見他到了,忽停下聲音,枯樹皮的一張老臉正對著最後一排。她蒼老枯癟,像一根竹節蟲。


    “嗬嗬嗬...”她笑了,讓人擔心她能把渾身骨頭笑斷。


    隻聽桑蟲上師說:“我每常說自己這雙眼是認得人的。這個王右丞品貌又好,劍氣又高,幾屆弟子裏也沒有一個有他體麵的。想著先年,多少人要招我孫女福兒進七人隊,都被我攔下了。隻覺得她是配最強隊長的,如今果然不錯!”


    一通話說的好多人投去鄙夷的目光,張若虛甚至笑出了聲。


    桑蟲上師甩出隻堂木,“啪”地打暈了張若虛,又說:“些須幾個小玩意,給王小英雄和其隊員做個賀儀。”


    小福女笑吟吟地遞來兩枚香噴噴的玉佩,指著腰示意自己也有。


    王右丞接了,小聲問:“原來你是桑蟲上師的孫女,怎麽跑去醫仙館而不呆在雜家?”


    小福女蚊聲道:“婆婆說雜家隻會做學問,學不了真本事。進入別的門派,還要與妖邪拚殺,在醫仙館做弟子還安全些。”


    她又說:“你妹妹搶了我一枚傳送符,早回青城山玩去了。”


    王右丞摩挲著玉佩,一股熏鼻的香味在手上,說不上來的怪。


    課堂上,桑蟲上師開始講靈力係統。


    “幾日前已講了靈氣。所謂生靈氣為一階,生屬性而進三階,衍生屬性在五階,與靈根溝通在六階。靈氣的進階可用各門派的入門秘籍來修煉和衡量,但入到靈力階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


    “事實上,你在靈氣階段可以修行所有門派的入門修道法訣,但靈力階後非天縱英才連本門尋常的劍法或者咒法都不一定全能修煉。”


    又是求知欲強的姑蘇蓉蓉舉手問道:“敢問上師,這是為何呢?靈力與靈氣的本質相同,我們非但難以再學別門道法,反而連本門的都學不全?”


    桑蟲上師嗬嗬一笑,指著蕭婉雲道:“你已入了下階靈力,你師傅是怎麽與你講月山劍派《萬劍歸元》八八六十四路劍法的?”


    學堂裏很多人發生輕微驚歎,想不到蕭婉雲已修為大漲。


    蕭婉雲躬身一禮,緩緩地說:“師傅說我下路二十四劍可全掌握,中路二十劍不過隻能學十五劍而已,上路二十劍能參破其中十劍已是大成。”


    桑蟲上師點點頭,命她坐下,又說:“能精通四十九劍已很不錯了。姑蘇蓉蓉提的問題,根本不在靈力與靈氣上,而是在各派的劍法和咒法上。月山劍派不光有《萬劍歸元》劍法,還有諸如《禦神九劍》,《滅卻四劍》等劍法。這些劍法的劍訣、劍招及其靈力的修煉要訣都迥然不同,薄薄的一冊劍法往往要搭配十幾本厚厚的釋義劍冊來修煉。各派絕學乃是無數前輩平生修煉的經驗總結和智慧結晶,單一門劍法就變幻無窮,要想用有限的時間將所有神技通學,幾乎是不可能的。”


    眾人聽了,都覺得卻是如此。


    姑蘇蓉蓉又問:“若真有人通貫了本門絕學,難道這樣的天才也難學其餘門派的仙術了麽?”


    桑蟲上師回道:“靈力分為下階,中階和上階,這你們是知道的。但從靈氣演化而來的靈力,經過本門專門秘法修煉後,不但會具有屬性還會有類人的‘特質’。它為根,經本門修煉又若孩童一般逐漸成長,直至結為內丹,再成為元嬰,脫胎後成元神。本門修煉的劍訣與法訣就是催它生長的血肉。試問一個人,能否將其肉抽幹,將其器官全都摘除,再換上另外一個完全無血緣關係之人的血和肉呢?即便這人不死,那麽他還算是原來的‘他’麽?他已然成為了給他血肉的人,是另外一個人了。”


    “靈力也是如此。你強行修煉別派神技,反而會因靈根不適應而走貨入魔;或者將原來所學全都拋棄,最後成為他人門派的傳承之人。但修煉原本就凶險和艱苦,你放棄平生所學,宛如一呱呱墜地的嬰兒,還未學成便會在各種不測麵前身死神滅。再者靈根的成長是不可逆的,焉有一棵大樹再縮成一粒種子重新發芽的道理?”


    姑蘇蓉蓉點點頭,遂坐了下來。


    桑蟲上師又說:“靈力係統無特別要講的,修煉到了即可進階。其修煉最為苦悶,一看你的天資,二看你的運氣,三看你的意誌。我隻有一點要說明,各位要根據各自靈根屬性來學習各自門派靈力階的劍法或法訣,切勿悶頭鑽研不適合自己的東西,枉費青春。”


    “至於如何判定靈力是否進階或者大漲了,在你與靈力和靈根心神和一溝通時,便可看地十分透徹。”


    學堂弟子都默默記在了心裏。


    桑蟲上師命大家可互相交流一下心得,有問題待會提出來,她再做解答。課堂於是亂糟糟一片,幾百個少年歡聲笑語地又吵鬧起來。


    王右丞看著納戒,心裏苦道:“原來我剽來的《青城下階十二劍》不過是光杆子將軍,沒有劍訣和靈力法訣釋義根本就沒用嘛!這些用來釋義的劍冊,定然還需師傅指點,不知苦閑豬頭能否......”


    想到苦閑粗苯的樣子,他又心說:“這貨肯定是指望不上的。”


    旁邊查方平不住地在嗅那枚玉佩,不住地說:“好香啊,簡直與我老子娘的手指一樣香。”


    王右丞惡心地道:“這香味怎麽會跟你娘的手指一個味道?再者,你好大一男子漢成天聞自己老子娘的手指頭幹嘛?!”


    查方平將玉佩係在腰上,不好意思地說:“老大,女人都愛美,又極愛對手指甲做些裝飾,這你是知道的。比方福兒姐和小樣妹妹,指甲上染著花膏或粉彩。更有女子喜歡在指上戴寶石指套,但這都是極貴的。俺們農村窮的緊,舍不得買這些奢侈東西。鄉間女人便將礬和花瓣搗碎,以花葉包在指甲上,不久便也染出了彩色指甲來。”


    小福女和鍾小樣紛紛說:“這我們也玩過,指頭上還會有花兒腐爛的香味呢。”


    查方平又取下玉佩聞起來,陶醉地說:“我們老家最喜歡種月季,家家屋前院裏一叢叢、一片片的。我老子娘便喜歡以月季花染指甲,這玉佩的味道與她手指上的一模一樣。”


    鍾小樣插嘴說:“這玉佩味道確實有一股月季腐爛的味道,但細聞之下感覺又不是。”


    王右丞如被人用符咒釘在凳上,直挺挺地說:“這就是月季花腐爛的味道麽?”他自小長在苦寒之地,野花野草的自是多見,卻從沒見過月季花。


    此時桑蟲上師忽踱步到最後一排,王右丞看著她心裏發毛起來。


    他分明聞到她身上散發著與玉佩一樣,更濃重的月季花腐爛的香味。她枯瘦如隻短星翅蝗的身材,仿佛如明清日誌裏講的那樣,像一具從墳土裏走出來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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