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右丞如鯁在喉,任由桑蟲枯瘦的手摸弄自己的頭。他心裏道:“這一定是個巧合,也許這老家夥特別喜歡泡月季花瓣澡,又或者她癡迷用月季花做香袋。平白無故,明晴日誌裏詭異的事怎麽會發生在我身邊?!”


    花香襲人,查發平忍不住湊向桑蟲上師說:“婆婆,你頗有我老娘的風味。”


    桑蟲瞥了他一眼,很忌憚他體內那股茄色詛咒,挪到了小福女身後說:“如今你在這麽好的隊伍裏,便要好好修煉,不要總回家去見你爹媽。”


    小福女慍道:“知道,知道啦!我是有娘生沒娘管的野孩子,哪還敢去叨擾這那兩位大仙,不過在醫仙館自生自滅好了!”


    桑蟲幹硬如螞蚱的下巴咬了咬牙,按捺住脾氣說:“他們是成年抱著藥罐子才能續口氣的病入膏肓之人,哪裏對你不管不顧了。天底下,父母愛子女的心都是一樣的。”


    小福女“哼”了聲,扭頭不再理她。


    查方平忙打圓場道:“福兒姐,我連自己親爹是誰都不知道,你可比我好多了,何必跟婆婆置氣呢?”


    他又不識趣地對桑蟲說:“婆婆,你若不嫌棄把我當成您的兒,我日後比福兒姐還孝順你哩!”


    鍾小樣笑道:“那你豈不是福姐姐的叔叔了?”


    小福女作手要打他,卻被桑蟲立即製住了。


    桑蟲磕巴地說:“福兒,你要少...少...碰這小子。他是個不詳...是你隊友!”


    小福女甩開手,指著查發平氣道:“這會子又裝作是沒爹的孩子是不?你今早才給我念叨,是你父親叮囑你要跟著能保護你的人,你才認定了老大當隊長。我看你是故意要占我便宜!”


    查發平晃著頭道:“那是我父親,不是我爹。我老子娘與野漢懷的我,我爹不過是接了野漢的盤子。”


    王右丞看著他心道:“你也不知那人是個什麽來頭,不僅把你生的靈根茁壯無匹,還下了一道詛咒在你身上。”


    小福女噎在位上,扯過狗蛋當抱枕趴在桌上不再說話。


    桑蟲端詳起司馬巫,囑咐起來:“這位稷下少年,福兒以後還要托你多照顧才是。”


    司馬巫急忙站起來,躬身說:“學生既與福兒師姐為隊友,日後定舍生赴死地保護她。”


    桑蟲上滿意地點點頭,又頗有顧慮地低聲說:“你需多參讀佛經,以佛入道,日後方可慢慢化解靈根裏的黑氣。完顏掌門治下的稷下劍派,修煉太過於劍法與靈力的融合,雖已隱隱是大陸修仙界第一劍派,但其修煉之道未免太過忽視心境一道了。你一定切忌盲目追求精妙的劍術,須知心無旁騖亦是大境界。”


    說著她淡淡一指點在桌上,整座學宮忽地震一樣晃動起來,驚地學堂裏眾人尖叫連連。


    王右丞複眼未見她如何運用靈力,平常一指居然撼動了整座大殿,心中驚說:“從未見過這樣的仙技,這就是她所說的心境之道麽?!”


    司馬巫又施一禮,恭敬地說:“學生受教了。”


    桑蟲又回過頭對王右丞說:“青城三十六劍你不必學了,也學不通。若有機緣,你可去大光明寺卜上一卦,看看你在劍道的機緣在哪裏。”


    王右丞便糊塗了,心說:“我要找到釋義的劍冊還學不來青城三十六劍麽?她適才講了,要根據個人靈根的特質來選擇修煉的劍法。難道我的劍氣與青城所有劍術都不相合?”


    他很想多問幾句,但顧忌桑蟲上師身上的味道,遂隻作揖稱是。


    桑蟲再無話,仍坐會高椅上講起靈力係統。


    其再講的各種細節均是有靈根之人修煉所需注意的細節,與自己並不太大幹係,王右丞遂聽地昏昏欲睡。他假裝要去如廁,跑出學宮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將明晴的日誌從納戒裏喚了出來。


    他捏了紙團,以黑火劍氣附著在上麵,將它放在腳邊。


    紙團落在地上,如葉落止水地激出一陣陣漣漪。如此感知了周圍沒人,他才捧起日誌讀起第三篇來。


    “辛醜月,丁卯日。餘隨左驃騎將軍已過了燕穀山,又來到一處丘壑縱橫的大山中。行軍地圖上有標注,此為莫愁山。”


    王右丞推算了一下,此篇日誌寫在了上次日誌的六日後。


    “那門客及斥候身上腐爛的月季花之香日益濃重,與他們並立宛在溫室花圃裏一般,花香熏天難擋。今日將軍大帳裏,有遊擊參領嫌棄其中一斥候身上太臭,命那人報告了前方蠻族的騎兵方位後速速離開。餘正寫文書,不禁悚然,這些從洞中爬出之人身上的香味,竟隻有我才能聞見。


    莫愁山陰冷之極,日落後裹衾難挨侵骨之寒。餘便去找巡夜的兵丁討些炭,正撞見那門客步履如飛地跑進林中。餘向來是不願多生是非的,但那夜之事宛如影子在腦中揮之不散,遂潛行跟上他以圖看個究竟。


    不過半柱香,餘在原始莽林裏迷了路。山黑且崎嶇,在一大樹下已精疲力盡。待要偃旗息鼓回軍營時,月季花腐爛之香忽隱隱飄來,像故意在勾餘去找它一般。月如銀盤,林中清光碎了一地。聞香尋徑,隻不過片刻,餘便望見那門客跪在一巨嘴花下。此花莖不過三尺高,卻粗若大碗,頂上生了朵四五張麻袋大小的花。


    花狀若籠,宛如張大嘴,一灘灘花蜜似口涎淋在那門客身上。一排尖槍長的刺長在花籠的蓋上,這竟像一朵成精的紫色豬籠草。眼見它緩緩罩向那門客,餘欲大問他為何跪在這等幾乎是精怪的花下。話未出口,風吹光轉,但見一男孩正蹲在那豬籠草花的葉後。餘更驚恐萬分,此男孩正是前些日夢中要殺自己之人!正當時,那門客宛如著了魔主動爬入了花內。花蓋籠上,再瞧時,花吐出幾段人骨後竟縮成了一女子。誠然地講,這花妖著實好看,王廷裏也難尋此等姿色的女人。


    月季花腐爛的香味更濃,待一男人從暗處走出後,餘才辨清他二人是那夜從墳中逃出的男女。


    要殺餘的男孩忽指著餘藏身的草叢,那花妖女人的臉已貼在餘麵前。她眼球慘白如紙,上無眸子,竟似被人用墨刻了三個字:下殿七。


    餘驚恐之下,褲襠全濕了。正等被花妖吞食之時,那夜撿的兩枚刻有“北極”字樣的牌子發出了熒光,花妖與她姘頭竟齊齊圍攻起那男孩來。餘趁機落荒而逃,幸遇巡山而歸的軍士,一同回到了營中。


    此等怪誕陸離之事,餘不欲說與他人聽,恐左驃騎將軍罰我個蠱惑軍心之罪。隻將其記錄在日誌,時刻警醒餘遠離那些渾身有月季花腐爛之香的人,他們不過是花妖之飯爾。


    幸花妖與其姘頭香味甚濃,餘日後更好分辨。


    此夜得活小命,佛之所幸,嗚呼哀哉。”


    王右丞讀完這篇,心中驚道:“不知北極島那隊情侶在燕穀山洞裏遭遇了什麽,竟死而複活成為了一朵花妖。而且居然有‘下殿七’的字在眼上,比妙遠真人的排位還高。月山有隻蜘蛛是‘上殿三’,難道麵具女人一夥暗自集結了一支戰力頗高的隊伍在北極島裏,並以‘上下殿’來排位?!”


    “據蛛彌勒說,他母親整200年前被重傷過,如今方才蘇醒。妙遠也被重傷過,前幾日才在地宮中醒來。難道這支隊伍在200年前被重創過,麵具女人重現北極島是為了將舊部一一蘇醒,再繼續他們的什麽計劃?是神仙姐姐幹的麽?若如我猜的遮掩,那她好生了得,居然以一己之力能與這群怪物拚個魚死網破。”


    他又想:“這下殿七的時間似乎對不上,明晴日誌是70年前寫的。難道說神仙姐姐當初還打死了幾個上殿或者下殿之人,才逼得麵具女人一夥逼不得已再招新手下?”


    摩柯允穀忽然在眼裏說:“你他喵的不是應該關注明晴夢中擁有吞噬靈氣的男孩是不是那個與你長相很神似的家夥麽?他儼然是真實存在的,芳婆婆見過他,妙遠和寄生人偶也將你錯認成他,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來路。日誌裏他像是麵具女人一夥的,但為何妙遠他們偏認錯他是你呢?按理說他修為應該很高,打眼一瞧就知你與他不過神似而已,怎麽會認錯人呢?”


    他又補充說:“而且他200年前還幫神仙姐姐重傷過妙遠,如今又成了對麵一夥,這不是很可疑麽?”


    王右丞搖搖頭道:“地宮裏寄生人偶分明說了一句類似‘他與那位大人很相似,但不是那位大人’的話,可見妙遠並沒有將我當成明清日誌裏的男孩。”


    摩柯允穀咋呼道:“那這亂七八糟地怎麽解釋清楚嘛!”


    王右丞幽幽地說:“隻有一種解釋,麵具女人一夥裏有個與我很像的家夥;200年前神仙姐姐的陣營裏也有一個與我或者與這男孩很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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