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斐掃了一圈,放低了聲音:“你們可都瞧見了?這就是放肆無禮的下場,司府是極重規矩的地方不是什麽人都可以撒野,尤其是打著主子的幌子來撒野,那更是錯的離譜!”


    “是,奴婢們定當緊記,絕不敢再犯!”


    小懲大誡,也是殺雞儆猴。


    要是換了其他人如此放肆,謝斐還是會一樣的處置了,怪隻怪這個菱角伶俐過頭了。


    “你們都是從老夫人和大伯母那邊撥過來的人,自然一個個都是伶俐的,我也不敢使喚你們做什麽要緊事,你們隻要好好做事,不要像現在這般不知所畏,倒也可以相安無事。”


    “但憑二夫人安排。”


    這就對了嘛。


    問了一遍大概,老夫人送來的幾個叫珍珠、黃鸝、鶯兒,看著都不是挑事的主兒。


    而麗景軒來的,除了菱角就是茉莉和吉祥,茉莉一直垂著頭,吉祥就是另一個伶俐的了。


    謝斐目的已經達成,但姿態依舊很嚴肅:“你們幾個是原來老夫人身邊的,就做一些日常縫補和管理物件的活,你們兩個就負責清掃屋子和照顧茶水,小廝在跟著其他人一塊做事就是,至於你嘛……”她看向了菱角,“像你這樣聰明伶俐、活潑機靈的我倒是有些不好安排了,你暫且就跟在半夏後頭學著做事吧。”


    清榮自是她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半夏是原先蘅蕪館下頭的小丫鬟,因著沒人了,她又老實沉穩,她這才啟用,可如今到底是個二等丫鬟罷了。


    而菱角在麗景軒就已經是二等丫鬟了,如今讓她跟著二等丫鬟學做事,可不是踩了她一大腳麽。


    這些人謝斐是不會讓她們做一些要緊的事情的,否則就是將自己暴露出去了。


    不過就是一些雜貨罷了,而這個菱角,她還是想放在眼皮子底下盯著的。


    遠水救不了近火,要是真的出了什麽事也好及時止損。


    “是,奴婢知道了。”菱角輕聲應道,似乎還有些許不服。


    謝斐轉身進了屋子:“清榮,半夏,你們看著安排吧。”


    清榮笑道:“奴婢一定用心安排著,小姐放心就是。”


    有這兩人辦事,謝斐自然放心,而且這還是她在測試半夏到底可用不可用,畢竟上回她喊著要留下來,可是讓謝斐印象深刻。


    如今清榮雖然好,可到底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不僅僅是司禦軒,還有兩個孩子,有常安也不能事事周全,能用的人還是多兩個好。


    一邊想著,便進了屋子。


    眼看著人都散開了,一個也沒多話,甚至都沒人看看菱角,她盯著謝斐的背影瞧了半晌,憤恨不平的揪著身側的草皮,眼裏的怨毒越來越深。


    頭上的大太陽曬得她發暈,偏生地上還是花崗岩的地板,又硬又容易發燙,膝蓋被硌得生疼,骨頭都是酸的……她咬著牙,幾乎要嘔出血來。


    “茉莉姐姐,咱們往後該怎麽辦啊?”


    吉祥幾個人正收拾了往後要住的後院,拿著東西經過院子的時候,她不由得多看了菱角幾眼。


    在她們幾個被撥來蘅蕪館伺候的人裏頭,就屬菱角當時在麗景軒最得江玉玲的臉麵,當時最不樂意來的人也就屬她了。


    茉莉眼睛都不亂看一下,隻匆匆道:“你管那麽多做什麽,隻管安心做事了,若是沒有吩咐,你就不要多嘴,更不要多事,否則咱們丟的就是麗景軒的臉了,也會讓老夫人麵上無光。”


    一旁的珍珠多看了茉莉一眼,似乎點了點頭:“不錯,就是這個麽個道理。”


    不管往後她們幾個能在蘅蕪館待多久,旁人會記著的也是她們原先的出處,若是犯了事,隻怕是不會影響謝斐分毫。


    珍珠有些奇怪,倒是不知道麗景軒還有如茉莉這樣淡定的丫頭,暗自留了個心眼。


    地上的菱角被太陽曬得發昏,又聽得她們幾個嘰嘰喳喳的,頓時冒了心火,狠狠地“呸”了一聲。


    吉祥撇了她一眼,又見著身邊幾個人都不說話,她連忙垂下頭去,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的樣子,轉頭繼續拾掇物件去了。


    菱角壓低了聲音,暗自罵道:“你們這起子見風使舵的小人,也不看看自己是從哪裏來的,還真把蘅蕪館當家了麽?要做主也輪不到這兒來囂張,真是可笑!”


    這聲音其實也不低。


    謝斐的屋子就在不遠處,自然聽見了。


    清榮正進去說話,聽了這話頓時就不高興了:“小姐這還罰著她呢,她倒是有擺起譜子來了,可見是沒有真心認錯的,小姐罰得是不是太輕了?”


    “嘴長在她身上,我難道還要去堵住不成?堵了一張嘴還會有第二張嘴,何必如此呢,她愛說就由著她說去,反正丟的也不是我的臉。”謝斐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哦,奴婢明白了!”清榮心領神會,可心底到底是有些不舒服的。


    謝斐又道:“往後你多盯著她一些,有什麽風吹草動都記得留心,這些人可都不是什麽善茬,千萬不能留下把柄給她們才是。”


    清榮很鄭重地點點頭:“是,奴婢知道了,一定不負小姐所托。”


    “去吧。”


    謝斐轉身便取了醫書來,她雖然一身的好醫術,可要學的還有不少。


    清榮當即出去,盯著那幾個丫頭收拾了屋子,又去院子裏看了看曬著的藥材。


    很快便過了一個時辰,菱角倒了好幾回,手都蹭破了皮,她耷拉著一張臉,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回頭瞪了清榮一眼。


    吉祥幾個見了,還愣了一下。


    倒是茉莉想要上前去扶她一把,卻沒想到菱角一把將她給推開了:“起開,誰要你來扶我?”


    別說她跪了這麽一個時辰,這力氣倒是還挺大的,險些沒將茉莉推得一個踉蹌。


    吉祥愣了,忙幫著說話:“菱角姐姐,你快些來收拾東西吧,待會可要做活呢。”


    菱角憤憤道:“你有這說話的工夫,竟也不知道幫我收拾了去?”才說著,她便轉過身去,竟是步履蹣跚地往外頭去了,頭也沒回一下。


    清榮默默地觀望了一會兒,才回屋子裏去,道:“小姐,菱角出去了,要不要讓人叫回來?”


    謝斐搖搖頭:“不必了,不用想我都知道她要去做什麽,你隻管做好你的差使,不必管這些了。”


    菱角出了蘅蕪館,忍著身子的不適,費了老大的勁兒才走到麗景軒。


    彩蝶一見著她滿頭大汗地過來,頓時心生疑竇:“你這是怎麽了?”


    可菱角也不搭理她,隻一個勁兒的往屋子裏去,嘟囔著:“我要見夫人!”


    江玉玲剛才午睡起來,聽著這聲音頓時有些不悅,立時披了衣衫起來,往外頭正廳走來:“這是怎麽了?”她被菱角的樣子給嚇著了,平日裏多水靈一個丫頭,怎麽皮幹肉燥,臉色發白呢?


    可無人注意的眼底卻閃過了一縷意味深長的光采。


    菱角又一把跪了下去,膝蓋還是疼的,這時候眼淚便出來了,哭著道:“夫人,奴婢實在是無用,一到了蘅蕪館就被二夫人給擺了一道,實在是丟了夫人的臉麵了!”


    半句不提自己說錯了話,隻一個勁兒的拱起江玉玲的怒火。


    江玉玲和彩蝶交換了一個眼神才道:“你的事情其實我也知道了。”


    菱角心下一驚,她竟然已經知道了麽,難不成是看穿自己的意圖了?但仔細一觀察,按照江玉玲的脾氣應該生氣才是,可她如今還是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


    “你到底是從我這裏撥過去的丫鬟,在蘅蕪館受了委屈,我也是心疼你的,隻可惜那位二夫人並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如今才出了不少的事情,還是要從長計議才是。”江玉玲緩緩說道。


    這或許是菱角見過的最和氣的江玉玲了,險些就要懷疑自己的眼睛了。


    呆滯了片刻,菱角才問:“夫人的意思是……”


    江玉玲親自將菱角給扶了起來,笑著拍拍她的手:“也沒什麽意思,就是告訴你一聲,你不管到了哪裏,都是我手下的人,我才是你的主子,這些我早就說了,你可還記得吧?”


    菱角點點頭:“奴婢自然記得,奴婢隻有夫人一個主子而已,絕不敢生出別的心思來。”


    如今菱角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在蘅蕪館鬧騰的時候,彩蝶便已經在院子外頭將那些話都給聽了去,早就在江玉玲麵前說了一通了。


    當時江玉玲很是惱火,但是幸虧彩蝶安撫了幾句,倒也靜下心來。


    反正是鬧得謝斐不快活,她自然樂意,反正臉也丟得不少了,不差這一回。若是能讓這些人攪得蘅蕪館愈發烏煙瘴氣,那才是真正的解氣了。


    江玉玲此刻便安撫菱角倒:“你如今去了蘅蕪館,也隻不過是權宜之計而已,你是要受些委屈,可別和人正麵衝突了,等著日後找機會對付她豈不是更好?”


    見江玉玲對自己這樣客氣,菱角早就被喜昏了頭,隻覺得張媽媽是沒了,可若是自己能夠趁機上位的話,也是很不錯的。


    菱角愈發殷勤地笑起來:“夫人的意思奴婢好像明白了,奴婢一定將蘅蕪館給盯緊了,若有什麽動靜便來告訴夫人!”


    “不錯,你的悟性倒是很高。”江玉玲誇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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