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星辰似乎都要照亮了深夜的半邊天空,月湖中間盛開的睡蓮在夜色中,竟悄然張開了花瓣,一隻隻發著亮光的銀色蝴蝶悄然停在了睡蓮的中心,並消失不見。


    月湖邊上的鳶尾花叢中,一個繡有龍膽花的白色長袍鋪在了花地上,一股和煦的風好似從清靈的腳底蔓延開來,在這溫熱無風的夜晚,白色的長袍竟在夜空中獵獵飛舞,銀色的龍膽花好似活了過來,在風中不停搖擺。


    清靈攤開的雙手中,一道道閃著銀光的光線從裏麵射出,將他的四周照亮的猶如白晝一般。


    “大祭司近期看起來也十分地心神不寧啊。”


    一個調侃的聲音從清靈的身後傳來。


    清靈頓時握緊了雙拳,光線仿佛瞬間從四周抽回了他的雙手中,清靈的四周漸漸黯淡了下來,變得和周圍的環境一樣的顏色,吹得長袍不停飛舞的風好似也消散了開來,銀色的龍膽花也停止了搖擺,隨著長袍落到了鳶尾花的叢中,將橘色的花瓣壓在了底下。


    清靈轉過身來,對來著深深鞠了一個躬:“教主。”


    冥風依舊穿著他最喜愛的那一身紅衣,目光深邃的看向麵前的這個人:“明月教的祭司,竟然為了一個女人淪落至此,可笑可笑。”


    清靈並沒有什麽反應,淡淡直起了身,月湖中的睡蓮似乎感應到了什麽,竟在同一時間,紛紛閉緊了花苞,回到了未曾開放的樣子。


    “阿幼朵的女兒出現在迦藍城之後,你的氣息便是肉眼可見的波動,如今觀測一個星象,京都讓你如此氣息大亂嗎?”


    “是清靈無能,學藝未精。”


    深褐色的雙眸中,一眼望去,隻是古井無波。


    “罷了,”冥風甩了甩自己的衣擺,踱步走到了月湖的邊上,月湖中一股刺骨的寒意在湖麵上遊蕩,卻並不曾散開來,“這麽多日占卜下來,你是否可以給本座一個答案了。”


    “雲中城的新任城主,將是明月教的劫數。”漫天星空下,清靈淡淡的說出了這句話,不論他如何占卜預測,這個從中原而來的青年公子,都將成為明月教避無可避的劫數。他忽然想到了那一夜竹林上,他看見了站在竹樓前的他,用一隻玉冠將所有頭發都束起的他,在夜風中麵不改色,翻飛的衣角下,還能看到他所依賴的那根木杖,可是那雙眼睛,他忘不了,那樣無懼的眼神,並不是因為他麵前站了誰,而是他,根本就無懼任何人。


    冥風的左手拇指不自覺地轉動著右手大拇指的玉扳指,看來他的預感沒有錯,在祈福大會的那一麵,他就感覺到,這個人將會是一個大的麻煩。


    “看來,本座需要去親自見見這個雲中城的新城主了,畢竟,我們還是老相識呢。”冥風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個冰涼的笑,“就是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本座?”


    “教主,”此時清靈忽然出聲,“有一事清靈不知當說不當說。”


    “何事?”


    “近幾日,清靈發現,教主的星象極度不穩定,”清靈頓了頓,似乎在猶豫是否要開口,但還是開了口,“似乎有一顆影響教主星象的命星出現了,還請教主多加小心。”


    此言一出,冥風黑如深淵的雙眼靜靜地望著他,仿佛要將他吸入進去。


    不知從何處飄來了一大朵烏雲,將漫天的星辰漸漸遮蓋住了全貌,原本還在漫天星光中的明月教,逐漸被陰影覆蓋住了全部。


    月湖邊,兩個身影也逐漸變得模糊。


    天開始微微變得明亮了起來。


    清晨的空氣中充滿了玉蘭花的香氣,天色尚早,可是格多寨卻已經開始變得熱鬧非凡,趕著牲口出去吃草的,忙著背著貨品到集鎮上去賣的,來來回回走的人,在寨中的小路上,偶爾還伴隨著牲口的憨叫聲。


    竹搭的二層小樓裏,溫寄柔看著外麵逐漸開始熱鬧的格多寨,眼裏也有著朝陽的明亮:“司風,你說南嶽王府,是否已經起身了呢?”


    白發男子的身後,一身勁裝的司風向溫寄柔一拱手:“主子,此時天色尚早,隻怕除了需要勞作的百姓之外,王孫貴胄是不會這麽早起身的。”


    “哦,”溫寄柔轉了轉他淺色的雙眼,竟然露出了一個想要幹壞事的笑,“那我們不如上南越王府走一趟。”


    青白色長衫的身影一躍落盡南嶽王府的時候,正如司風所說,除了漿洗打掃的仆人,南嶽王府的主子們,並沒有起身。


    鶴儀院中的護衛和小廝無聲無息的躺在了地上,小廝手中在澆花的水瓢也滾到了一邊,裏麵還殘留著的水順著瓢邊一滴滴地落到了地上。


    “嘖嘖嘖,”白發青衣的男子站在院中,漂亮的雙眼望了一眼四周躺滿的仆人,“南嶽王在南疆的生活,和聖上比起來,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些下人,怕是比聖上的宮人,也少不了幾個吧。”


    司風從遠處走了過來:“主子,所有人都解決了。”


    “好,那你在這看著,我去見見南嶽王。”溫寄柔從懷中掏出他一直隨身攜帶的玉骨扇,一把打了開來,輕搖了起來,南疆炎熱的天氣真是讓人他每日都覺得倍感辛苦。


    邊扇著扇子,邊緩步走了進去。


    一把推開門,溫寄柔就皺起了眉頭。


    一股濃烈的味道衝屋內直衝而出,屋中的煙霧似乎還沒有散盡。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這個味道,是五石散?


    溫寄柔拿起手中的玉骨扇看似無力的往屋內一扇。


    一道強風竟然直衝向房內,屋內的所有陳設都在強風中劇烈的晃動,窗戶和大門來回拚命的碰撞,發出了劇烈的響聲。


    這一下,竟然包含了溫寄柔三層的能力。


    房中間的床榻劇烈抖動之下,終於將床上的人驚醒了過來。


    “大膽,是誰?”一聲怒吼從臥榻上傳來,一個穿著寢衣的中年男子怒氣衝衝地掀開了床簾就要坐起來。


    與此同時的一瞬間,窗戶和門重重地砰一聲,再度牢牢地閉上,方才從窗戶中猛衝入房內的空氣將屋內的所有地方轉了一個遍,此時聞起來,倒是清新了許多。


    “啊……”床榻上中年男子的身後,還躺著一個看起來非常年輕的女人,僅著一件內衣,當床簾被掀起的時候,好奇的她向外張望了一眼想探個究竟,卻一眼和一雙淺色的雙眸對視上了,讓她情急之下不經尖叫出聲。


    中年男子立馬起身抽出了一直懸掛在床榻邊緣的寶劍,指向來人,怒聲喝道:“來者何人,竟敢擅闖南嶽王府,好大的膽子。”


    坐在床榻之上的女人慌忙抓著錦被,試圖擋在自己的胸前,緩過神來的她卻發現,莫名出現在房內的人,長得也太好看了。


    一把剔透的玉骨扇擋在臉前,隻露出了一雙淺色的雙眸,那雙眼睛竟然還帶著淡淡的粉色,她好像都能一眼從他的眼中看見自己。一頭如雪的長發被一隻火紅的海棠花發簪挽著,在清晨射入屋內的陽光照射下,好像如水波般波光粼粼。


    這是哪來的神仙?


    男子淺淺笑出了聲:“南嶽王何必如此驚慌,王爺如此神通廣大,竟然連本太師是何人都不知道嗎?”


    太師?


    南嶽王的手依舊緊緊握著寶劍指向屋中的不速之客,眼神卻開始在來人身上來回打量,白發勝雪,雙瞳色淺,還有他手中拿著的那把玉骨扇。


    南嶽王的眼神動了動:“你是溫寄柔。”


    “王爺都已知曉我的身份了,還用寶劍對著我麽?”溫寄柔柔柔地說道,並四處看了看屋內的陳設,看到窗側擺著一張壽字紋圈椅,椅子的邊上還插著一水兒的鳶尾花。似乎對這個位子很滿意,溫寄柔點點頭,走到椅子前坐了下來,還伸手拍了拍長衫上留下的灰塵。


    南嶽王將手中的寶劍插回劍鞘,並順手將窗邊衣架上的衣服扔給了床上的女子:“滾出去。”


    床榻上的女子慌忙的接過衣服裹在了自己的身上,連鞋都來不及穿,便向南嶽王施了一個禮便小跑出了房間。


    “鼎鼎大名的太師溫寄柔,不好好在帝都待著,竟然到本王這等偏僻之地,不知道可是有何要事呢?”南嶽王有些粗狂的眉毛擰成了一條直線,他伸手取下了衣架上的外袍穿上,並在屋內另一把壽字紋圈椅坐下,雙眼卻警惕的看著麵前的人,臉上還留有並未休憩好的疲憊。


    太師溫寄柔,如此悄無聲息的進入滇南,而他竟然四毫不知情。


    “王爺盡可放心,雖然王爺在整個滇南名聲日益興旺讓聖上有所忌憚,可是我今日來,並不打算查你。”溫寄柔搖著手中的玉骨扇,漫不經心地說道。


    無聲無息地進入滇南,如今更是能夠暢通無阻的進入他的王府,南嶽王意識到了傳說中的溫寄柔,並沒有絲毫誇大的成分,之前聖上派來的那些人都能夠明月教解決,從一方麵也說明了他們的無用,可如果這一次來得是溫寄柔……


    “那你想怎麽樣?”南嶽王冷聲說道。


    “王爺對五石散的依賴,看起來是越發嚴重了。”溫寄柔想到了剛才房內的味道,皺起了他兩條好看的眉毛,對於不好聞的味道,他向來是有些厭惡的。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東西。”聽得此言,南嶽王有些氣急敗壞的罵道,心裏卻是一慌,這件事情如此隱蔽,知道的人寥寥無幾,這個從帝都而來的人,竟然會連這個事情都知曉得一清二楚。


    “五石散成癮,沒有它的日子,很不好過吧。”雙眼眼波流轉,偶爾一瞬間,南嶽王甚至覺得,麵前這個男人的雙眼,竟比他新納的那些妃子還要好看,“堂堂王爺,竟然因為五石散,受製於明月教,真是讓小可為王爺感到心疼。”


    “滿口胡言。”


    “王爺盡可不必如此著急否認,”看著麵前有些異常激動的南嶽王,溫寄柔倒是用著十分平淡的聲音平複著對麵的人的情緒,“小可今日來王府,是為王爺獻上一計,即可讓王爺能夠擺脫明月教的控製,又能夠擁有享用不盡的五石散,王爺是否有興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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