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泣露和淩君回兩人難得單獨在一起喝酒,單獨在一起閑逛。


    特別在揚州這樣美好的地方。


    但是,這樣單獨在一起的時光,很快就被一個人打斷了,這個人就是四公子衣錦繡。


    衣錦繡是那種看一眼就能讓人怦然心動的人。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見到他都會怦然心動。


    他整個人的氣度就那麽動人。


    雖然他的名字馥鬱綺麗,有些像女子的名字,但是他是個十足的男人。


    動人的人總是美好的。


    但是也有一點不好,若是他做了壞事,一定會很快被人指認出來。


    和衣錦繡這個名字一樣,他錦心繡口,喜歡穿錦衣。但是他的錦衣看上去並不奢華,隻隱隱露出一股逼人的貴氣。


    在淩君回眼裏,衣錦繡的貴氣與傅雁行的貴氣有些不同。


    傅雁行的貴氣是整個人的落拓威嚴,不染塵漬的仙貴之氣。


    而衣錦繡的貴氣是隱隱的威嚴和霸道,散發著市井煙火間最珍貴最明麗的韶華。


    那天晚上,剛好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淩君回和蘭泣露難得能單獨在一起,能單獨擁有這樣的美好時光。


    他們彼此都是對方最好的朋友和知己。


    兩人穿行在揚州城內最深遠的小巷裏。巷子深處,有揚州地道的美酒,有地道的美食。


    沒有比兩個人都願意做同一件事情更美好的了。


    正當他們愜意地坐在酒館裏,坐在酒館臨河的窗邊,看著窗外燈影裏的人家,享受獨特美好時光的時候,衣錦繡來了。


    他一定是聞聲而來。


    衣錦繡的錦繡衣衫,呈褚色,恰恰和這家低調奢華的小酒館非常搭配。


    幽暗的燈光也掩飾不住逼人的富貴之氣。


    能看出來,這家小酒館的桌椅是雞翅木和黃花梨木做成的,顏色搭配,相得益彰。


    幹淨的小酒館,亮著幽幽的光。


    四下裏的燈籠靜默無聲,上菜的店小二也靜靜悄悄。


    豪奢的酒館在揚州比比皆是,但是那麽安靜的酒館卻不多。


    衣錦繡也這樣靜靜悄悄地來到了淩君回和蘭泣露的麵前。


    因為是在外麵,衣錦繡就省了對淩君回見麵時的禮節。


    竟然都沒有驚喜,也沒有詫異,三人幾乎是一模一樣的笑容,淺淺的微笑,看著彼此。


    卻很由衷。


    三人就這樣坐下來,蘭泣露又多要了一份碗筷。又多上了一壇子花露白。又加了兩樣小菜。


    衣錦繡善豪飲。但是此時卻拒絕了燒刀子,地道的南燒他也不要。


    因為豪飲隻為待客。此時他們三人確實誰也不是客。他們都是自己人。


    如果說一起經曆過生死就可以為兄弟,為家人的話,那麽他們三人是不折不扣的兄弟,自己家的兄弟。


    因為他們三人不止一次一起經曆生死。


    三人用最低柔的聲音說話,用盡量優雅的動作喝酒。


    不為別的,就為這家安安靜靜的小酒館,為這幽幽的燈光,和這煙火中的韶華。


    這家小酒館裏,像他們一樣的人還不少。


    和他們一樣,不是豪情暢飲,都是安安靜靜地莞爾一笑,切切嘈嘈,小酌歡喜罷了。


    淩君回三人偶爾為某個人的話吃吃地笑,笑倒在桌子上。


    淩君回詢問了衣錦繡關於新進滴水樓眾人情況。


    很大程度上說,衣錦繡的身份是滴水樓門人的教習。很多新人是從衣錦繡的手下走出去的。


    包括現在十八樓總管莊成前。他見到他都要尊稱一聲師傅。


    梅二姐從外麵找了人加入滴水樓,第一時間不是讓淩君回過目,而是要衣錦繡過目。


    所以關於新人的消息,問衣錦繡絕對沒錯。


    衣錦繡的聲音也很好聽,低沉,寬厚。


    他隻淡淡地說,“二姐最近找的人,不是書院的教習,就是武學堂的教官。似乎還有一個是縣學的山長。”


    淩君回笑了。這批新進滴水樓的人,開始有文化了。


    蘭泣露也笑了,“二姐最近怎麽看上學堂了?”


    “是學堂的人看上了二姐。”


    衣錦繡的話不無道理。三人又吃吃地笑起來。


    沒有見過梅譜兒的人,隻是聽說她的人,都會以為這個梅二姐神誌昏聵,不修邊幅。


    其實完全不是這樣。


    梅二姐是個少有的美人,妝容精致,裝束從來一絲不苟,眉心還有顆天生的美人痣。


    她不但人美,還彈得一手好琵琶。哪怕讓她去樂工坊做一名琵琶教習師也是合格的。


    所以有文化的人喜歡她的才藝也是難免。


    梅二姐平時是不說話的。看上去矜貴高冷。她不說話的時候沒人知道她沒譜。


    “這些有文化的人,四哥還好帶嗎?”淩君回問道。他口中的四哥就是四公子衣錦繡。


    “沒什麽區別,隻是更禮貌些。明事理,知進退。二姐這次帶來的這幾個人,生性都還算醇厚。”衣錦繡想了想道。


    “可是有拔尖的人?”


    “還看不出來。時間尚短,他們的過人之處也還未顯現。”衣錦繡又想了想道。


    “慢慢來吧。他們都是有公務的人,按老規矩吧。”淩君回道。


    “大哥說了,關於江湖傳言,已經委托梅二姐去處理。”


    衣錦繡說的是關於江湖上秦八娘和萬福婆婆為滴水樓主所殺的傳言。


    對付謠傳和誹謗這類的事情,交個梅二姐絕對不會錯。


    她絕對能很快平息。


    淩君回笑了笑。滴水樓那麽龐大的家業,沒有對付謠言和誹謗的能人,怕是在江湖上也很難立足。


    三個人的夜晚時光融洽又溫馨,像好朋友相聚。


    三位玉樹臨風之人,在夜晚的燈火之下更顯得有江湖英豪的韶華和眼波流轉間的神采。


    淩君回第一次見到衣錦繡的時候,是在上一任的樓主的身邊。


    上一任樓主似乎用了一年的時間,帶他走遍了十八樓,見過了滴水樓十公子。


    雖然十位公子中有兩位是女子,但她們的行事風格和地位,一樣被稱為公子。


    淩君回和前樓主是在鹹陽的街頭見到衣錦繡的。


    那天是個陰天,微微有些涼。


    那時候正是秋天,鹹陽的大街上,滿街的銀杏葉子,樹上,空中,地上到處都是。似乎這條街上到處都堆積了黃金葉子一般。


    他們遠遠看到衣錦繡,他就在街的那一頭,錦衣如玉,就像一隻玉蝴蝶在黃金般大道上翩翩飛動。


    衣錦繡身長玉立,體格不寬闊,也不瘦弱,看上去剛剛好。


    他回臉看過來的那一刻,淩君回記得很清楚,他眼睛裏滿是逼人的清輝。麵孔的輪廓堅毅不刻板。神情冷漠又魅惑。


    那時候淩君回心底隻浮現出一個詞:迷人。


    這個人的風姿真是迷人。


    忍不住側臉對滴水樓主說,“師父,四公子長的真好看啊!他怎麽能那麽好看啊!”


    淩君回是天山派第十五代掌門的關門弟子。


    後來滴水樓主傳授他斷水劍法,他也叫他師父。


    當然確切地說,四公子衣錦繡不是好看,是迷人。


    用後來蘭泣露調侃的話說:四哥身上有迷死人的氣質。男女通吃。


    那時候的衣錦繡就已經是滴水樓的四公子了。


    滴水樓的公子們,似乎個個都是世間少有的神俊峭拔之人。淩君回不止一次地歎息。


    四公子衣錦繡的能耐遠遠不隻是他人長的迷人。他有著驚人的酒量和喝酒的豪情。


    什麽樣的宴席,隻要有他在,就不會冷場,也不會尷尬,更不會跑題。


    因為他文武雙絕,錦心繡口,控場能力極強。


    他喝酒的時候,尤其是他喝燒刀酒的時候,他那瀟灑豪邁的樣子真是冠絕天下。曾一度讓淩君回讚歎不已。


    淩君回是欣賞他的。


    在衣錦繡麵前,淩君回經常會毫不掩飾露出一股崇拜的樣子來。


    而且從不掩飾他就是衣錦繡的小兄弟小跟班。


    但是衣錦繡在江湖的盛名,絕不是靠的外表迷人。


    他的排名能在滴水樓位列第四。他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絕非泛泛之輩了。


    淩君回的話很少,在人多的時候,哪怕隻是三個人的時候,他的話也會很少。


    似乎隻有在傅雁行麵前,他的話才多的很。因為傅雁行的話少。


    哪怕是跟蘭泣露和衣錦繡在一起,淩君回的話也不多。他更多的時候流露出一副神態,他是這兩位使者公子的崇拜者。


    從來不掩飾看他們的時候,眼睛裏流露出的笑意和讚賞,甚至有些寵溺。


    不知道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是不是氣場最弱的那一個。


    總之使者公子們在一起的時候,淩君回總是被夾在中間,也像是縮在他們中間。


    他很少說話,很少發表意見。總是微笑驚喜地看著他們。


    也許他總是真心實意地流露出對公子們的驚歎和崇拜,讓這些公子們不遠千裏,聽說他來揚州,都願意來見他吧。


    可惜,三人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並沒有持續多久。


    他們三個錦衣神俊的人在揚州的街頭並沒能出現過多少次,他們美好的三人行時光就被打斷了。


    那天太陽很好,風也很好,天氣不太熱。


    揚州臨水的街道很多。蘭泣露知道淩君回喜歡臨水的客棧,喜歡臨水的酒樓。


    他們選了一家臨水的酒樓。蘭泣露和淩君回兩個正在楊柳撫堤的河邊坐著說著話。


    衣錦繡在他們身後的酒樓定了晚餐,在樓上悠閑地看著淩君回和蘭泣露的背影。


    還沒等到夜幕降臨,他們就感覺到了四處似乎充滿了些慌亂的氣息。


    果然,他們很快就發現了飛奔而來的莊成前。


    淩君回趕忙起身,走到路中間。待莊成前靠近的時候,輕輕拉住了他。


    他用的是斷水劍法中的“一衣帶水”招式,變劍法為身法和掌法,拉住了飛奔的莊成前。


    他的動作和化解力道的手法,看的蘭泣露一愣。


    這個在他們麵前總是露出崇敬他們的先生,此時這招“一衣帶水”用的真是不動聲色,卻說不出的巧妙。


    蘭泣露從來沒有見過淩君回這樣的手法,見過最多的就是淩君回看他的眼神,眼神裏的信息從來都是:哇,三哥好棒。


    不曾想這個整天看別人,眼睛裏都是崇拜的人,此時的卻讓人驚歎到目瞪口呆。


    隻聽得淩君回輕言細語問莊成前道:“怎麽了?”


    莊成前的力道早已被化解,但是情緒有些激動,臉色也有些蒼白。


    穩了穩氣息,急促道:“容公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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