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了那麽多,淩君回趕忙坐在床邊,給黃正青搭了脈。


    心中一驚,黃正青的脈象竟極為微弱。一個月之前,他還叮囑過黃正青,一個月不要動真氣,武功可恢複如昨。


    今日看上去已經命懸一線了。


    “方公子,黃閣主可是與人起了惡戰?”


    “正是。兩日前,魏二爺戰死,黃閣主重傷若此。”方辰休麵色充滿了擔憂。


    淩君回歎了口氣,道:“大夫怎麽說。”


    “大夫說閣主心脈受損,內傷嚴重,恐難度過生死關。”


    淩君回點點頭,輕輕揭開黃正青身上的薄被,鼻子一酸,眼眶一熱。


    黃正青身上刀傷累累,可用體無完膚形容。


    轉頭道:“是何人所為?”


    “在城外山中,遭遇倭人匪首,被倭人十數人圍攻。”


    “官府和駐防將士為何不設法圍剿這夥倭人?”


    “先生有所不知,此處倭人持有官文,以拜會大明武林人士為由,橫行山林,倏忽而來,倏忽而去。官府捕快很難抓到把柄。


    駐防將士不便輕易圍剿,怕引起東瀛和大明國事爭端。”


    “在下明白了。”淩君回說完,輕輕拉著黃正青的手,一股真氣緩緩疏入黃正青的體內。


    滴水樓主的轉魄神掌,可渡人於生死邊緣。黃正青十數日之前,已被淩君回用轉魄神掌療治過一次。


    可是渡人之人,功力要一晝夜才能恢複。其間必須有人護法。


    不過此時,淩君回未盡全力,因為此時的黃正青,身體太過虛弱,根本承受不住轉魄神掌過多的內力。


    轉魄神掌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渡活的。淩君回此時也沒有把握能將黃正青從生死邊緣帶回來。


    “閣下竟會江湖傳說的轉魄神掌?”方辰休驚道。


    “略懂一點。今日引我前來,可是為了黃閣主的傷?”淩君回問道。


    “也不全是,在下不知先生會轉魄神掌絕技。之前受黃閣主之托,要求我照顧好先生。所以今日不得已,才引先生前來。”


    “有勞了。在下等人此番來漳州,雖然做了多方麵準備,還希望方公子能提供更多些倭人的消息,也好知己知彼對敵一戰。”


    “先生一路行來,所作所為,在下多少有些了解。心生感佩。難怪我數月前路過少林,方丈大師向我推薦閣下。


    方丈大師說滴水樓英雄薈萃,個個武功非凡。樓主更是非比常人。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少林寺方丈大師?他老人家抬愛了。今日我與方公子相見,竟有熟識之感,卻想不起是否見過。”


    “我見到先生,竟也有舊友之感,在下反複思慮,是不是我看錯人了。原來先生與我有同感。”


    淩君回心下思慮,這些年來,他行走江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隻聽得方辰休道:“在下是戊寅年閏四月,後四月初三辰時出生,不知兄台何年何月,不如我與兄台結為兄弟如何?”


    淩君回此時心下大驚,道:“我竟與閣下同年同月,同時辰出生。”


    “真是天生的兄弟,今日不如當著黃閣主的麵,起誓結為兄弟如何?”方辰休也驚喜異常。


    “也好。”淩君回爽快道。


    此時黃正青床邊的護衛插話道:“二位長得也有幾分相像。”


    “哦,原來如此。看來我們是天生的兄弟了。”方辰休噗通跪下。拉了淩君回一同跪下。


    淩君回也隻好跪下。


    “先生尊姓大名?”方辰休這才想起還不知道要結拜人的姓名。


    “在下淩君回。”心下道,這位方公子看上去也該是位城防將領,做事竟有些輕率。說結拜就結拜,這位黃正青黃閣主還未醒來……


    卻聽方辰休道:“黃天在上,厚土在下,在下方辰休和兄弟淩君回結為異姓兄弟,我倆同年同月同日生,願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永不相背。”


    也不待淩君回說話,就拉著他磕了三個頭。


    又對著黃正青道,“今日我和淩君回結為異姓兄弟,請黃大哥做個見證。日後定要蕩平作亂倭寇,給黃大哥報仇,還大明清明。”


    淩君回還沒說話,方辰休便又拉著他對著黃正青磕了三個頭。


    方辰休起身,將淩君回也拉了起來。


    有些犯難道:“你我同年同月同時辰生,誰是大哥?”


    淩君回隻微笑不語。說實在的,方辰休這做派,做他的大哥,似乎有些稚嫩了些。


    半晌,方辰休道:“你做我的大哥吧,你武功比我高。”


    淩君回笑了笑,“也好。這些年,我還真沒和誰結拜為兄弟。朋友就是朋友,知己就是知己。今日卻與你一見如親人,也罷,我就做你的大哥吧。”


    說著伸手拍了拍方辰休的臂膀,“你這胳膊孔武有力,看來身手不弱。”


    “我自幼習武,不瞞大哥,我一直在軍中任職。雖武功不如大哥,也算是強健有力。”


    兩人就在黃正青的床前坐下,聊了起來。


    “你的武功可是出自少林?”


    “正是,在下幼時被家父送至少林寺習武,十年後方返回家中。”


    “少林武功博大精深,想來你在少林寺十年,功力非比尋常。”


    “習武雖須勤奮,也需天賦。我在少林十年,武功差強人意。”


    二人聊到了江海閣。


    “據說上一任江海閣閣主鄧賢文為倭人所害,可是真的?”


    “是真的。鄧閣主生性敦厚,深明大義。不想卻為倭人所害。黃閣主之前是江海閣二當家的,鄧閣主遇害後,也隻好臨危受命。”


    方辰休歎了口氣,又道,“不想黃閣主今日這般。江海閣門下弟子皆為我大明好兒郎。”


    淩君回起身,又看了看黃正青的傷勢。


    黃正青氣息竟突然穩了不少。淩君回此時鬆了口氣。


    “黃閣主此次重傷,請大夫好生照看,或可躲過一劫。”


    說著從腰間取出江海閣的令牌,放在黃正青枕邊。道:“這塊令牌乃江海閣閣主的信物,我不能收。”


    “大哥還是收好它。進了漳州城,在城東臨江的地方有一處紅樓,對外看來是一處酒樓。那是江海閣的總舵。三當家的林照壁在那等著大哥。


    為了避人耳目,不便派人引見,到時候大哥持了這塊玄鐵牌,便可順利見到林照壁。”


    淩君回點點頭,將鐵牌放回腰間。


    “夜已深,我該回去了。”


    “我送大哥出去。”方辰休起身道。


    “你貴為軍中將領,卻能與我一介布衣為兄弟,此時還願意稱我為大哥。讓為兄頗為感動了。”


    “大哥這是哪裏的話。辰休雖然魯莽,稱你為大哥,卻是心性所至。大丈夫當機立斷,不然怕留遺憾。大哥不要怪我莽撞才是。”


    駐防軍士,戰事無常,不知何時就能捐軀殉國。


    不當機立斷,怕真會陰陽兩隔,徒留遺憾。


    再說,這方辰休才不是魯莽之輩。少林寺方丈盛讚願意相幫的人,怎麽會差?


    淩君回心中有些感慨。從頸項上扯下一塊玉飾來。


    遞於方辰休道:“此乃我家傳玉玦,今日贈與你。你即做了我的弟弟,便是我的家人。贈與你也是情之所至。”


    方辰休一時感動,雙手接過,道:“謝謝哥哥。”


    說罷也從腰間扯下玉佩,遞於淩君回道:“此乃我隨身玉佩,我奶奶將玉佩賜予我,保我平安,我今日將它送給哥哥。”


    淩君回也雙手接過,帶在腰間。


    容與在門房等著淩君回,雖然看上去不動聲色。心中早已經急的想衝進去一看究竟。


    此時隻聽有腳步聲,似乎一霎時,淩君回已經到了麵前。


    容與大吃一驚,因為和淩君回同來的人竟與淩君回長得有幾分相似。


    身形眉眼,尤其是露齒一笑的樣子,極為神似。


    淩君回見容與吃驚的樣子,隻道他是驚歎自己毫發無損,遇到不認識的人,還能如此親密。


    便道:“這是我弟弟,方辰休。”


    容與這才緩過神來,道:“容與見過方公子。”


    心道,先生幾時有了的弟弟,還有幾分相似。


    “原來是滴水樓的大公子容與,幸會。”


    二人還想再寒暄,淩君回插話道,“今日時辰不早,等他日再見,你們再敘吧。”。


    淩君回迅速蒙了麵,帶著容與離開這處院子。


    淩君回和容與迅速回到了住處。


    容與道:“先生和方公子長得有幾分相像。”


    “我見他,說不出的親切,想來是因為他像我,我在鏡子中看到的那個我與他相像。”


    “方公子一眾人,雖是普通人打扮,但看他們的容姿和佩刀方式,當屬軍中人。”


    “是啊,他們是駐防漳州的將士。”


    “先生與方公子隻見一麵,何故如此信任於他?”


    淩君回歎息了一聲,竟說不出話來。這不是他的做派。


    雖然方辰休對他心無芥蒂,一見如故。而他久經江湖,怎麽能見了一麵,就如此信任於他,還將家傳的玉玦贈送與他。


    真真是有些荒唐了。不過方辰休到底是少林俗家弟子,應該也差不到哪裏去。


    見淩君回歎息了,容與忙安慰道:“古人雲,人生有三迷。人有些時候會做些讓自己都迷惑不解的事情。也無妨。”


    淩君回點點頭。“明日你先進城,要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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