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君回笑了笑,他的笑非常由衷,他喜歡傅雁行這個大馬金刀八風不動的樣子。


    每臨大事有靜氣。


    也不動聲色上前不卑不亢道:“在下淩君回,見過傅將軍。”


    淩君回突然感受到一股淩然之氣,嚇得他連忙往後退了半步。


    隻見傅雁行起身抱拳道:“幸會!”


    傅雁行起身時身上特有的霸氣還是讓淩君回心中一驚。


    讓他心中有一絲親大爺來了的恐慌。


    兩人落座後竟然就像是剛剛見麵一樣的陌生人聊了起來。


    傅雁行問道:“淩先生何時到的漳州?”


    淩君回也老老實實回答:“一個月前。”


    “先生在漳州城內可有喜歡的風物?”


    “漳州城內繁華不輸揚州,又與揚州不同,番邦物資隨處可見,番邦店鋪也隨處可見。談不上喜歡,卻很驚奇。”


    “可還有喜歡的膳食?”


    “這裏的海蠣,牛肉,鴨子,甜湯和泡飯都非常鮮美。”


    “改日我去城裏,還請先生指點一二,推薦幾處好吃的去處。”


    “那是自然,隨時恭候傅將軍大駕。”


    淩君回客客氣氣地告訴了傅雁行自己的住處,歡迎傅雁行來做客。


    傅雁行竟也客客氣氣地告訴了淩君回自己的行轅,歡迎淩君回到訪。竟還遞給他一塊腰牌。


    淩君回心裏翻了一百次的白眼。這家夥太能裝了。


    而自己也太能配合了。簡直配合的天衣無縫。


    這時候不應該憋不住狂笑嗎?可是方辰休來了。


    能感覺方辰休一路小跑進了院子。著急來見他們,來不及卸掉盔甲。


    淩君回看著穿著盔甲的兩個人,默默地縮了縮脖子,本來自己與這兩個魁梧的人比就矮小不少,這下可好,顯得自己更加瘦小。


    看著方辰休和傅雁行一番寒暄,一番哥倆好的派頭,淩君回調整了個舒適的姿勢坐著,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倆,嘴角掛著持久不變的微笑。


    他一門心思,隻等著上菜上飯,上酒。


    這兩個傻子,說話如此動情,看來之前關係真的不錯。


    竟然沒有別的人一起吃飯。隻有他們三人。


    淩君回左右看了看,也沒其他護衛在,隻是三個大老爺們在坐著吃飯。


    關鍵他還有點像一個被忽視的局外人。


    雖然方辰休認真地將他介紹給了傅雁行,說他是他新近結交的朋友,也是他的大哥。


    還說他是江湖上的大俠,和江海閣的兄弟們在漳州城內牽製了不少倭人的精力。


    也擋不住很快,他又被忽略在一邊上。


    那兩個人推杯換盞,推心置腹,他隻有在邊上全程露出慈祥的笑容。


    要是換個別人早就覺得此情此景讓人心累不堪。


    要是換了別人的場合,他也早就累了。


    可是此時,他卻興致盎然,就像看一出精彩兄弟相逢的戲,心裏還有一絲絲希望,這場戲不要結束。


    看來方辰休和傅雁行的見麵是個非常重要,又有些機密的事情。


    連竹影都沒有出現過。


    全程沒有任何其他人。


    他們談到海防,談到梅山中的倭人據點,談到漳州城內倭人情形。


    原來方辰休這個傻子很忙,什麽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連他們滴水樓和倭人做了幾次較量,他都清清楚楚。


    他真是小看這個叫方辰休的家夥了。


    他也小看叫傅雁行的這個家夥。


    這兩個將軍在查探輿圖時的姿態,真是像調動千軍萬馬於須臾之間的將帥。


    看的淩君回心頭一熱。


    沒有哪一位將軍是庸才,隻是他們沒在戰場上,隻是他們沒有在對敵之時罷了。


    傅雁行一副不認識淩君回,多虧方辰休引見,才有幸相識的樣子。


    方辰休也不遺餘力地將淩君回引見給他,還極力讚譽淩君回的武功和見地,希望傅雁行與自己的兄弟多結交。


    傅雁行順水推舟,邀請淩君回明日到他的行營做客。


    淩君回看著這兩位將軍,不停地微笑,不停地點頭,還不停地說好。


    事後,淩君回暗暗地笑了自己,跟傻子一樣,還傻的心甘情願。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他們三人總之是要曲終人散的。


    是淩君回先離開了。他還是想給傅雁行和方辰休留點私人時間。


    出了方辰休的營房,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淩君回就下了馬,在傅雁行必經的路上停了下來。他上了山坡,默默地坐下來。


    太陽很好,應該是深秋了吧。


    可是漳州的秋天並不是那麽明顯。碧綠的草,幹淨的石頭,隨風舞動的樹林,一切都那麽溫暖美好。


    很快淩君回看到傅雁行的馬飛奔過來,身後是兩個護衛。


    淩君回看著看著,眼睛就模糊了。


    他還是忍不住吹了聲呼哨,這個呼哨是他獨有的吹法,傅雁行一定聽的出來。


    此時他不忍心打擾傅雁行,可是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呼哨。


    很快,看到了已經遠去的傅雁行,獨自一人飛奔回來了。


    淩君回從山坡上飛掠下來,衝向傅雁行。


    傅雁行飛身下馬,遠遠地向他張開雙臂,他毫不掩飾的笑靨在陽光下如此明媚。


    他上前一把將淩君回抱住,原地轉了幾個圈。


    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明朗又清澈。


    傅雁行將淩君回放下時才發現淩君回滿臉是淚。


    “怎麽還哭了呢?”傅雁行慌忙用手給淩君回拭擦淚水,心疼道,“可是在外麵受了委屈?”


    “沒有,在這裏見到你,高興。”


    “高興怎麽還哭了呢?”傅雁行說話間,一愣。


    因為此時他想起兩年前他回京,他的母親也是這般模樣,一把將他抱住,眼淚就流下來。


    傅雁行又一把將淩君回抱住,拍了拍道:“不哭了。”


    “嗯,可是我忍不住。”


    “不哭了,忍一忍。要不跟我走吧,晚上和我睡一處。”


    淩君回一聽,忍不住又笑了,這個傻子說的什麽話。


    傅雁行放開他,認真道:“你天天和我在一起就不會哭了。”


    “你也知道久別重逢會高興的要哭?”


    “當然知道。”


    淩君回掩飾地錘了傅雁行一拳,“累不累?”


    兩人肩並肩走在山坡上,一副環佩相碰的親密。


    “一點都不累。九洛給我來信了。”


    “說啥?”


    “說長個了。說師祖對他疼愛有加。就是師祖膝下徒弟不分男女一律稱作師叔,讓他頗是驚奇。”


    “小孩子家家什麽都驚奇。在師祖身邊可是有相好的小姑娘?”


    傅雁行嘿嘿笑了,拍了他一下道:“說什麽呢,八卦。他還讓我見了你的麵,和你報個平安。”


    “你可是給他回了信?”


    “那是當然,我花了半天時間寫信,還模仿了你的筆跡,簽上了你的名字。”


    “別做那些沒用的,他一眼就看出來你是模仿的。”


    “我每天都看著你的簽名,照著練你的名字,相似有八九分了。”


    淩君回瞪著眼睛看著傅雁行,這個家夥每天都練他的名字,這個家夥。


    越練越像他自己的字,還不自知。


    淩君回拒絕和傅雁行回行營,因為他想回城裏和秘雲疏見個麵。


    若是貿然不回去,秘雲疏他們沒有了他的消息,會緊張。


    奈何架不住傅雁行軟磨硬泡。


    加之兩人有說不完的話,他自己也確實想和傅雁行在一起,也便跟著傅雁行回到營中。


    傅雁行再三再四地答應他,會派人去城中送信報平安。


    回到營中,傅雁行處理完事情,便回來和淩君回一起坐著。


    兩人說不完的話,就是沒話時候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兩人似乎天生就愛待在一起。


    傅雁行的房間中放著兩張床。淩君回知道,兩張床不過是個幌子。


    夜裏傅雁行絕對是要和他同床而眠的。


    看著淩君回在收拾床鋪,傅雁行便有些失控。


    他過來想抱他。


    那一瞬間,淩君回心裏多麽渴望能被他擁抱。


    但是他忍住了,威脅道:“你若動手動腳,我敢肯定,你哪天早上醒來,被子裏就會有個樂工坊的姑娘。”


    傅雁行後退一步,頹然坐下,生氣不語。


    傅雁行最怕淩君回說:你再動手動腳,我給你找個樂工坊的姑娘。


    淩君回也不理他。


    有時候傅雁行也會失神,動情,對他說:“你若是個女子多好。”


    淩君回就會冷酷地說:“我若是個女子,與你整日廝混在一起,傳出去,你早就被皇上賜死了。公主薨歿,沒讓你殉葬已經是大恩了,你若與女子廝混,莫不是不想活了?”


    “你這行營可是安全?”淩君回問道。


    “三麵是水,後麵是絕壁,方將軍說很安全。”


    “你可曾聽說東瀛忍者,善攀援,善水下行走,善隱藏行跡?”


    “那是自然。你且來看。”


    說著傅雁行走近大書桌旁,取出一卷卷帙,打開。


    淩君回上前一看,嚇了一跳。


    卷帙上詳細地寫了東瀛忍者習性和裝束,還有東瀛忍者的畫像。


    傅雁行又翻下一張。


    上麵寫的武士。


    東瀛武士為東瀛軍人,凶狠勇猛。佩帶短刀和長刀。長刀用於殺敵,短刀用於自殺。


    卷帙上畫了武士的畫像和裝飾。


    又翻了一張卷帙。赫然寫著浪人。


    狀如武士,卻稱呼不同。


    傅雁行道:“東瀛武士類似於大明的俍兵,為土司私人軍隊。武士屬於私家軍人,東瀛的霸主們所養武裝看護稱為武士。若是霸主死了,被人滅了,那他屬下的武士成為無主之人,就隻能稱為浪人。”


    “武士流浪無主,稱為浪人。也是貼切。”淩君回點頭道。


    “這三類人中最難防禦的是忍者,他們晝伏夜行,善偽裝,善偵諜,善暗殺。


    武士凶猛如獸,每對敵必殺之,戰敗必自殺。所以對陣起來,必須拚命勝之,不然隻有死路一條。


    浪人,可想而知,沒有主人,沒有家園,出來就是想死之人。他們如放出籠的餓獸,殘忍異常,不能以人倫論之。與此類人對陣,需破釜沉舟之勇氣,不然不能勝之。”


    淩君回看著傅雁行,道:“可要小心應對。為何隻有五十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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