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淵抱起姚九悠時沒有多想,純屬模仿以前在人間遊曆時,經常看到的人間父母的動作。抱起她之後,才發現她是雙腿不良於行的殘疾。


    但她明亮的大眼睛在黑暗中依然能夠迸發出光芒萬丈仰頭看他時,就好像她根本不是匍匐在他腳下的姿態,也不是披頭散發滿麵塵土的樣子,而是和他平等地位一般。她也不是要求助於他,而是找到了同伴。


    讓他不由得對她產生了好奇,是怎樣的來曆,才會造就這樣的氣勢。


    ***


    姚九悠短暫和沉淵對視時,一道煞風景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哪兒來的小女孩兒啊,怎麽臉上身上都髒兮兮的?”


    姚九悠聽了,連忙伸手抹了一把臉。抹完臉上的汗以後,她才想起她的手剛才好像是她的“代步工具”。


    所以她這是把剛才一路上摸爬滾打粘在手上的髒東西,全給抹到自己臉上了?


    她差點兒沒被自己給惡心吐了。


    身為一個衛生習慣良好的人,這樣做簡直是不可饒恕。


    她再看看自己身上,原本麵料不差的紅色小長袍已經麵目全非,上麵全是灰色黑色的汙濁。


    她沒看到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麽,等看到了之後直接不敢動了,怕自己一動,衣服上麵的灰塵就會全部飄散在空氣中,再被她吸進身體裏……


    要窒息了。


    姚九悠痛苦地閉了閉眼。


    “喂,小不點兒,叫聲哥哥來聽聽,我可以考慮幫你弄幹淨哦。”


    或許是因為姚九悠沉默的時間太長了,那個話癆又不甘寂寞地找起了話題。


    姚九悠緩緩轉頭看向聲音來源,那是一個身穿棕色長袍的少年,和抱她的少年一樣,看起來年紀極輕,怕是隻有十歲出頭。


    他長得也算眉清目秀、五官周正,但是在姚九悠看過去時,他笑意盈盈的臉上表情過多,顯得憨厚有餘而聰慧不足。


    她剛才居然還寄希望於他,想讓他解救自己?


    瘋了吧……


    還是這個不說話的看起來靠譜一些,雖然不知道具體年歲幾何,但是他起碼明白行動大於語言,能第一時間就給予她幫助。


    姚九悠無聲地把目光轉回到抱她的少年身上,卻見少年衝她挑了下眉後繼續麵無表情。


    好像是在說:別理他。


    姚九悠深以為然。


    兩個人就這樣心有靈犀地達成了相遇以來的第一次共識。


    這讓作為旁觀者的業堒不樂意了。


    大的這樣就算了,小的還是這樣?欺負人啊。


    他滿臉不爽地質問二人,“你們倆什麽意思?第一次見麵而已,怎麽能這麽動情地對視?”


    不等二人回答,他立刻自己接自己的話,“該不會你們是什麽失散多年的兄妹吧?哈哈,我可沒少看陽間話本子!”


    陽間?


    姚九悠的耳朵迅速捕捉到了重點。


    她剛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明白自己應該是穿越了。雖然是古代背景,遇到的也是古代人,但是剛才出現的疑似是鬼的東西,和這樣陰森詭異的背景,結合話癆少年說的陽間……


    陽間的反義詞不就是……陰間?


    或者,她其實是在做夢?


    姚九悠剛想到這個可能性,就立馬否定了。


    不可能啊,誰做夢能夢到這麽真實清晰的陌生人的臉?


    她摸了摸沉淵的臉。有點涼涼的,但是軟軟的,滑滑的,捏一捏,彈性也好,不是水腫臉。同時她發現,自己身上的汙濁和沾到沉淵身上的,不知何時,已經全部消失了。


    她的手幹幹淨淨,連帶的,也沒有弄髒沉淵的臉。


    姚九悠想到自己無知覺沒有痛感的腿,再看看仿佛無事發生過,卻明顯提醒她,有人施過法的手,陷入沉思。


    而業堒見姚九悠一直沒說話,產生了疑問,“你該不會是不能說話吧?你不能走路,也不能說話,難不成你……”


    話還沒說完,姚九悠就“啪嘰”一聲把小肉手拍在他的臉上。


    “疼嗎?”


    “你——”


    業堒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正要發作,卻聽一陣“狂風”襲來,頭頂沒有人影,卻憑空出現了兩個人對話的聲音。


    隻聽其中一道聲音透著笑意:“快看呐,下麵有個男的被他女兒甩了一巴掌!嘖嘖嘖。”


    回答他的聲音不耐煩道:“你還有心情管別人?看招!”


    說罷,聲音逐漸隨風飄遠,四周再度恢複了平靜。


    業堒摸著毫無痛覺的臉頰,看向身邊二人,不可置信地問,“我剛才是被嘲笑了嗎?”


    姚九悠和沉淵“沉痛”地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嘶……不對啊,”業堒狐疑道,“這麽說來,我還多了個便宜女兒?”


    他作勢要把姚九悠從沉淵手上接過來:“乖女兒,快讓爹抱抱。”


    姚九悠的小胳膊緊緊地圈住沉淵的脖子不放,沉淵也護著她,側了側身,阻斷了業堒的動作。三人一個搶、一個護,還有一個躲,以沉淵為中心轉起了圈圈,轉到三個人都樂了。


    姚九悠埋頭在沉淵的肩頭,發出幼崽特有的“咯咯”笑聲。


    業堒笑得直不起腰來,索性蹲下身抹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嘴裏還不忘大呼冤枉,“我可不是惡人啊!”


    沉淵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謹慎的性格讓他依然一手托著姚九悠的背,防止業堒突襲。


    一片拉近距離的歡聲笑語中,沉淵胸前忽然亮起了光芒。他從懷裏掏出一條項鏈,姚九悠收起笑容,好奇地望向項鏈上藍色的珠子吊墜。


    珠子似有靈力,散發出瑩瑩的幽光。通體並不透明,隻隱隱可見內裏似乎封印了什麽。


    業堒緩緩站起身,他手上同樣有一顆發光的深棕色珠子,隻不過他的珠子是做成手環的樣子,戴在手腕上的。


    原來,在遇見姚九悠之前,二人正是靠相同的靈珠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一番交談過後,二人才知道,他們的靈珠都是從小就帶在身上的。但是來到酆都,卻是受到一個神秘人的指引。


    同時神秘人還囑咐他們,無論如何,不要把此事告訴別人,隻需跟隨靈珠的指示,找到五行宗拜師即可。


    眼下靈珠再度亮起,似是在提醒他們,不要忘了自己的行程。


    姚九悠奇怪道:“不知是敵是友的神秘人,不知何目的的指引,你們,卻信?”


    這是姚九悠遇見兩個少年後說的最長的一句話,讓少年們都覺得新奇。


    隻不過沉淵對此沒有太大反應,業堒就直接問她,“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說話的聲音像唱歌?還是做夢唱歌的那種?”


    是了,姚九悠自小時起,日常說話的語速就慢,再加上聲音清幽空靈,如果讓她讀一大段的文字,會有極好的催眠效果。


    “啊……”姚九悠歪頭表示困惑,“是我先問的你哦。”


    “……”業堒本來也不是想得到她的答案,於是故作高深地對姚九悠說:“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麽好歹,難道不知道話本子裏都是這樣開始的嗎?天才少年被選中去完成使命,造福天下蒼生,收獲紅顏知己。而你……”


    業堒上下打量了姚九悠一番,不屑道,“大概就是我們行俠仗義路上的絆腳石吧。”


    “不管你是冥界小鬼,還是唱歌聲音清脆的夜鶯精靈,我們就要繼續出發去五行宗了,你一個小不點兒,就老老實實地沿著黃泉路,爬你該去的地方吧!”


    冥界?那麽剛才她看到的,真的是鬼?


    剛才她已經用業堒的臉測試過,她的手觸覺正常,業堒的臉也是有溫度的,她不是在做夢,卻來到了冥界。


    而冥界的魑魅魍魎,肯定不會少吧……


    好女子不吃眼前虧。


    姚九悠趕緊問沉淵,隻不過因為她慣常的語速,聽起來並不那麽急迫,“黃泉路怎麽可能這麽安靜,不是應該有鬼差和鬼魂嗎?這裏就是一條普通小路對不對?”


    業堒聽了,剛伸出手指指著她的額頭,就聽一直以來沒有開口的沉淵居然說話了。


    “這條路的確不是黃泉路。”


    姚九悠聽了沉淵的話就是一喜。而且沉淵的聲音就像她想象中一樣清澈動聽,配得上他的顏值,說的話也順耳。


    業堒則不樂意了,剛要把矛頭對準沉淵,就聽沉淵短暫停頓後補了一句,“叫做陰陽路更為妥當。尚未到子時,鬼門未開,自然荒涼。”


    姚九悠瞬間垂了垂脖子:很好,聽起來更可怕了。


    業堒樂了:“我就說吧!哥哥為什麽要拿這種事情騙你?”


    說完,他眉飛色舞地抱著胳膊看好戲。


    沉淵輕歎口氣,把持續發光的項鏈交到姚九悠手裏。


    姚九悠拿著項鏈,如受指令般把項鏈戴到沉淵脖子上,還不忘把吊墜給他塞進衣服裏,小肉手在他胸前拍了拍。


    沉淵未低頭確認,就向著前方走去。抱著姚九悠的雙手,自然未曾鬆開。


    從剛遇見到現在,沉淵就一直把姚九悠抱著。不見疲態,也沒有任何要放下或者換給業堒抱的意思。


    業堒剛才放話嚇唬姚九悠,不想帶她一起走,卻見已經認定是同伴的沉淵和自己意見相左,連忙叫住他,“兄弟,你不打算把她放回原位,再啟程嗎?”


    沉淵不理解他的說法,望了望姚九悠,姚九悠努力表現出楚楚可憐的樣子,用手指摳了摳沉淵的頭發,“別看我,我就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可憐,做不了決定的那種。”


    沉淵垂眸,再度邁步,還不忘微微側頭平靜地告訴業堒,“她不重。”


    “不是重不重的問題……哎呀!”業堒一拍腦門,麵色焦急,“五行宗是她能去的地方嗎?”


    “為何不能?”


    “她沒有靈珠,還身有殘疾。等我們去了五行宗,你要怎麽跟別人解釋她的來曆呢?”


    “她就是我帶來的,還能有什麽來曆?”


    業堒停下腳步,原地懊惱了一陣。從小被誇嘴皮子功夫厲害的他,沒見過沉淵這樣固執的人,根本不知道如何規勸。


    而姚九悠在和業堒之間有了一段距離過後,輕聲問沉淵,“你不怕我是壞人嗎?”


    沉淵依舊看著前方的路:“我走到酆都入口時,偶遇一名厲鬼。厲鬼掙脫鬼差束縛,從背後向我襲來,我的靈珠為我擋了一擊。”


    “那你有沒有受傷?”姚九悠在他身上尋找受傷的痕跡。


    “無。”


    “那就好。不過,這和我問你的話有什麽關係?”


    沉淵想了想,微微抬頭看向姚九悠,姚九悠從他漆黑的瞳孔裏看到了兩個小小的自己。


    “我的靈珠會辨別危機。而你,對我來說毫無威脅。與其置你於危險境地,救你一次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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