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鶯從沒想過,自己的家,有一天會被濃濃的黑煙所淹沒。


    事情還要回到半刻鍾前,她和墨白安全的通過城門,入了城。


    抬眼就瞧見東邊天上飄著黑煙。


    “欸,那邊是走水了嗎,怎麽濃煙滾滾的?”


    “你還不知道啊?桂花巷那邊有邪祟,城老爺請了個到是在那邊驅邪呢!”


    “驅邪這麽大動靜?”


    “我聽說邪祟怕火……”


    路邊聽見路人的對話,墨鶯麵色霎時泛白,拉起墨白的手便往桂花巷的方向飛奔,回來時省下的力氣,全用在飛奔上了。


    “哈~哈~哈~哈……嘔……”


    桂花巷前,墨鶯猛地停下腳步,捏著鼻子,眯起眼朝桂花巷裏看。


    “好……好臭……”


    還沒進去便被這滔天的焦糊臭味給熏的反胃,墨鶯站在巷口,嘴角泛白。


    焦急,迷惘,無助,在一瞬間充斥她的心扉,銀子還藏在床頭下呢!


    “好……臭。”


    墨白皺起眉頭,這股味道比螺螄粉還臭,臭也就算了,還特別衝鼻。


    “對了,護身符!”


    墨白的聲音讓墨鶯一個激靈,靈光一閃,她從懷中取出“護身符”,直接拍在腦門上,回過頭對墨白說道:“小白,你在這兒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墨白點頭:“嗯。”


    婦人和男人剛好從巷子內走出。


    “欸,那不是墨家的娃娃嗎?今天咋滴這麽早就回來嘍?”


    “害,回來的不是時候啊,那道人似乎已經朝她家去嘍。”


    “莫說了莫說了,快點帶窩去買房!”


    “唉,咱們先商量個事兒,留點兒小錢給我買酒喝,中不?”


    “滾,你給老娘滾!”


    一把奪過錢袋,婦人大步流星的離開桂花巷,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入住內城三環新房了。


    ————


    道人的奇葩驅邪進行的熱火朝天,瘦捕快小聲問胖捕快:“欸,胖子,你說這道士手裏拿著的到底是什麽啊?怎麽燒起來味這麽大?和你的鞋有的一拚。”


    胖捕快詫異的看著瘦捕快,“你特麽怎麽知道我鞋臭,你聞過?”


    瘦捕快“嘿嘿”笑道:“你那腳我可不敢聞,到是苦了花樓裏的姑娘,得忍著味對你眉開眼笑的。”


    胖捕快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臉,有一說一花樓裏的好姑娘素質是真的高。


    職業素養好,不矯情。


    比某些母老虎好多了。


    胖捕快撇了眼瘦捕快,回答他的問題,說道:“你要是對這味感興趣,可以過去問問道長。”


    瘦捕快麵色變化了一瞬,連忙擺著手拒絕,隔著這麽遠都受不住,靠近,不得昏死?


    他看向秦梵,好奇問道:“頭兒,你知道這道士是從哪來的嗎?”


    秦梵神色涼薄,心中吐槽兩個跟班是同道中人,慶幸自己有錢,有前世詩詞可抄,能夠挪用公道設立私人車道。


    他道:“不清楚,並沒有人跟我說。”


    能告訴他的人早就被熏跑了,隻留下一個爛攤子丟給他。


    “我們站這麽遠都受不了,他可是拿在手裏啊,”瘦捕快嘖嘖稱奇:“真不知道他是怎麽忍受得了的。”


    “習以為常了吧?”胖捕快道:“這道士應該經常幹這種事兒,你看他剛剛逃跑的模樣,是多少次實戰才能有的靈活啊,估計鼻子早就聞不到味了。”


    秦梵撇了眼身旁的瘦胖二捕快,覺得後者說的不錯,但最後一句不一定。


    花樓裏的好姑娘,第一次覺得髒,下不了口,次數多了,一滴都不剩。


    能說是不髒了嗎?


    隻是不再那麽敏感了而已。


    胖捕快忽覺一陣頭暈目眩,身形向後踉蹌了幾步,扶額道:“不行了,我得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這就不行了?”瘦捕快嗤笑一聲。


    秦梵回頭看了眼胖捕快,後者麵色微白,嘴唇已經沒了血色,一副病態缺氧的模樣:“受不了了就出去轉轉休息會兒吧,記得回來。”


    瘦捕快眼睛轉了轉,“頭兒,我去照顧那小子!”


    胖捕快:“……”


    秦梵笑了笑,沒有說什麽,任由瘦捕快跟著胖捕快一同出去摸魚。


    瘦捕快小跑著跟上離去的胖捕快,做著樣子的攙扶著他。


    胖捕快撇了眼殷勤的瘦捕快,抿起嘴不說話。


    是兄弟,花樓一起逛,摸魚一起摸。


    “嗬~嗬~嗬~”


    一道黑影飛過。


    “嗯?”“嗯?”


    “剛剛是不是跑過去什麽?”


    瘦捕快回頭看去,視線裏,麻衣女孩推開圍觀的人群,飛似的朝正在冒煙的屋子衝去。


    眼看墨鶯已經衝進了屋,人群中圍觀的秦梵這才回過神來。


    墨姑娘!?


    他麵色變化一瞬,管不得那麽多,捏住鼻子也朝那邊衝去。


    ————


    時間回到現在,墨鶯停在屋前,看了眼屋內滾滾而出的濃煙。


    沒有猶豫,她直接衝了進去。


    “怎麽有股騷狐狸味。”


    屋子裏,揮舞著幹草的道人揉了揉鼻子,他的目光頓時犀利起來,眉眼似鷹的在屋內四下巡視。


    “砰~”正此時,墨鶯闖入。


    道人愣在原地,驚疑不定。


    貼、貼著符的!會飛!


    ……飛僵!?


    額滴個娘嘞~!


    道人手腳一軟,兩眼一翻,暈了過去,手裏的幹草掉落在地。


    墨鶯沒有看見暈倒的道人,她飛似的跑到床炕上,從枕頭下拿出一個木盒子,抱進懷裏後,頭也不抬的朝屋外衝去。


    由於低著頭,她沒看見,一道白影一閃而過依附到了她身上。


    暈倒的道人同樣沒看見。


    晚來一步的秦梵剛跑到門口,便被往外跑的墨鶯撞了下,失衡的一瞬,他下意識的喊出聲:“墨姑娘!”


    伸出手想要抓住奔跑的墨鶯。


    墨鶯的身姿卻宛如鬼魅。


    竟是讓他抓了個空。


    怎麽會?


    秦梵瞪大了眼睛,這身軀的原主可是自小習武,功夫了得,就算他穿越時間不久,現在也能發揮四成實力。


    可他現在竟然連一個小姑娘都抓不住!


    ……這原主,真特麽弱!


    暗罵一聲,秦梵朝屋內看去,發現道人竟然暈倒在地。


    他麵色猶豫了一瞬,隨即封住口鼻,跑進屋將暈倒的道人拖了出來。


    “嗯?”


    掉落在地的幹草還在冒著煙。


    秦梵皺起眉,在幹草上踩了幾腳。


    苦難的源泉,被他用腳撲滅。


    ————


    桂花巷口,趙青鬆與墨白並肩而立。


    趙青鬆:“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


    墨白歪頭:“邪祟?”


    趙青鬆點頭:“嗯,那道人是這樣說的,在加上前陣子城裏流傳的紅眼怪作亂,很難不讓人信服。”


    “……”墨白語凝。


    趙青鬆看了眼墨白,斟酌一番,說道:“早上有兩個人來我這邊,其中一個看中了你寫的字,我送了對方一張。”


    墨白歪了歪頭,“要,再寫一遍嗎?”


    趙青鬆笑了笑,麵色鬆弛下來,“不用不用,我給的是你上次練的隨筆。”


    他原本還擔心自己擅自將墨白的寫的東西送給別人,會令他不快,不過現在看來,墨白似乎並不是很在意。


    趙青鬆心中忽的有些感慨,‘或許在本人眼裏,那些真的就隻是一些普通的字跡而已。’


    “對了,我可能要離開涼都了。”


    趙青鬆突的提起此事,麵色平靜,宛如一潭湖水。


    “?”


    趙青鬆眯起眼,清明的眼眸中有那麽一瞬變得朦朧,他長歎一口氣,緩緩開口問墨白:“墨公子,你知道當今天下是怎樣的天下嗎?”


    墨白歪了歪頭,精致的麵容帶著初生嬰兒的稚嫩感,單純,幹淨。


    “漠北,焱國……涼都城是個好地方啊。”


    趙青鬆頓了頓,他不清楚墨白聽不聽得懂,但有些話,他隻能和這位相識不久,與世間顯得格格不入的美公子說說了。


    “焱國正在坐向深淵,有人邀請我一同去拯救它,”說道這裏趙青鬆笑出了聲,譏諷道:“世人總用華麗的辭藻和崇高的信仰來掩蓋自己的私心。”


    他笑著,像在笑世人,像在笑自己。


    “誰都一樣,我也不除外。”


    “小白~”


    遠處,墨鶯朝這邊跑來,額上的“護身符”一搖一晃的。


    趙青鬆長舒一口氣,少掃去麵上的陰霾,恢複儒和的模樣。


    “墨姑娘,跑的這麽急,是回去拿什麽了啊?”


    “大夫子!”墨鶯停在墨白身旁,將護身符取下收入懷中,再從懷裏拿出木盒,問道:“您怎麽在這兒?”


    趙青鬆看了眼護身符,又看了眼木盒,笑道:“裏麵那麽大的味道,就算是我,也遭不住啊。”


    察覺到趙青鬆看向木盒的視線,墨鶯拍了拍盒子,大方的解釋道:“這是我爹留下的盒子。”


    “是這樣啊。”趙青鬆心中感慨:‘墨鶯姑娘可真是孝順的孩子,剛回來就馬不停蹄的回家搶救父親留下的東西。’


    “用來裝錢挺方便的。”


    “……”


    “噗,哈哈哈,哈哈哈。”


    “大夫子,你怎麽了?⊙_⊙”


    “沒事沒事,隻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罷了,多謝墨姑娘替我解惑。”


    “欸(??)?”


    “嗬嗬嗬,京城啊,忽然有些迫不及待了。”


    “京城,大夫子,你要去京城嗎?”


    “嗯,我打算離開涼都了,”趙青鬆將自己打算離開的事情又說了一遍,“可能是來年開春,也有可能幾天後就走。”


    “那私塾怎麽辦?”


    墨鶯眨了眨眼睛,雖然這件事情與她無關,但一想到今後那個有著青衫先生的私塾再也看不到了,總覺得會有些寂寞。


    “大夫子有告訴他們你要走了嗎?”


    “私塾啊,再過幾天就要停課放假了,”趙青鬆道,“下學期隻能停辦了,明天和他們說一下吧。”


    桂花巷內,煙氣逐漸淡去,灰蒙蒙的煙氣飄散在黑壓壓的天際。


    一片雪花飄搖落下。


    一場大雪撒向人間。


    墨鶯家正好是驅邪的最後一間屋子,道人暈倒了,秦梵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帶著暈厥的道人回了官府,桂花巷驅邪一事便暫時擱置了起來。


    雖然臭味的源泉被掐滅,但是殘留下來的餘味依舊縈繞在空氣中,久久不散,即使是天空中降下一場大雪,也不能將它徹底清洗。


    桂花巷裏的居民無奈的蒙著口鼻,度過了煎熬的一天。


    墨鶯和墨白除外。


    墨鶯原本是準備回家住的,雖然味道是大了點,但還是可以忍受的。


    直到她看見了掉在地上,被踩扁了的幹草,那幹草黑不溜秋的,隱約間還有一股怪味散出。


    沒得辦法,家裏不能住了,她隻能帶著墨白前往桂爺的客棧留宿一晚。


    之所以選擇桂爺的,是因為這裏便宜,而且和掌櫃的認識,安全一些。


    入夜了,天上飄著雪花。


    “這床好小。”


    拍了拍客房裏的木製床鋪,墨鶯幽幽抱怨著,這木床要比家裏的土炕小一大半。


    到了該睡覺的時候,墨鶯看向墨白,問道:“小白,你要外麵還是裏麵?”


    墨白歪著頭,指了指木床外側。


    墨鶯:“好吧,那我睡裏麵。”


    床雖然小,空間還是夠睡兩個人睡的,而且足以支撐超過兩個人的重量,不用擔心塌掉。


    墨鶯屬於那種倒頭就能睡的,衣服都沒脫,縮在床內沿就睡著了。


    墨白走到床邊坐下,手掌伸到墨鶯身前,對著空氣扯拽一下,一隻白狐出現在他手中。


    “嚶~神仙大人,不要殺我!”


    墨白掐住白狐命運的脖頸,麵色認真的甩了甩,確認它並沒有做對墨鶯有害的事情,方才鬆了鬆指尖的力道。


    “你,殺人了?”


    “嚶~我、我沒有!”


    “劉二狗的,父親。”


    “……”


    墨白捏緊了手指。


    白狐張大了嘴巴,舌頭僵硬的吐了出來,在空中胡亂撲騰著後腿,眼睛逐漸迷離,眼神痛苦著。


    “神、仙、大、人、我、說,我、什、麽、都、說。”它掙紮著求饒。


    “咳……嗬……嗬……”


    脖頸處的劇痛消失,窒息感褪去,白狐幹咳著邊喘粗氣邊道:


    “神仙大人,我真的沒想殺人。


    我隻是用幻術迷住了那家夥,想偷吸一點精氣,我都還沒下口,他自己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我真的冤枉啊!


    本來當時我想跑路的,結果突然間被人給打暈了,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被一陣惡臭的煙霧包圍。


    然後這姑娘就衝進來了,我順勢依附在她身上逃了出來。


    我沒有對她做任何事情!


    真的,我用我的狐狸皮保證!”


    白狐說著說著聲音裏泛起了哭腔。


    “神仙大人我真的冤啊,我就隻是想跑出來玩玩而已,誰知道倒黴撞見這種事兒啊!”


    墨白皺了皺眉,心裏的某個聲音告訴他,這白狐並沒有撒謊。


    “城裏,有妖。”


    “?”白狐沒明白墨白什麽意思,小心翼翼的糾正道:“神仙大人,涼都城裏一直有妖的,您不是還很喜歡娘娘嗎?”


    “作亂的妖,該死。”墨白聲音冷淡。


    “嚶~”白狐嚶嚀一聲,它能感覺到一股冰寒的氣息由墨白身體裏散發出,命運的脖頸還被抓著的,它不敢吱聲。


    墨白低頭看了眼熟睡的墨鶯。


    白狐並不會說人話,隻會嚶嚶嚶的叫喚,墨白是用神識和它交流的。


    不過沒有把墨鶯吵醒,也有墨白一直壓迫著白狐不讓它大聲叫喚的原因。


    “神、神仙大人,你要去哪?”


    “送你,回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蒼生逐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是白雀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是白雀噠並收藏蒼生逐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