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孤行在錦衣衛之中最厲害的本事除了認路之外便是認人,人山人海之中,與人擦肩而過便能將那人的形貌深深印刻在腦海之中。


    且不論是身材、樣貌甚至是聲音都能過目不忘,憑著這一手本事多少江湖匪盜、廟堂奸佞被他捉拿歸案。


    方才行到客棧的途中遇到一個美人,不禁令李孤行多看了兩眼,也便是這兩眼,就將這美人印在了腦子裏,進而便用那女子的相貌做了個麵具。


    但那女子美則美矣,細節之處卻有許多缺陷,李孤行著手製作麵具之時將這些缺陷盡數改變,又加了些蕭涵的冷漠的特征蘊藏其中,直變成這般傾國傾城的冷麵美人。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逐漸尖細了起來,語調柔和、吞吐溫婉,這般便與美麗的女子別無二致。


    此一番更是讓兩人驚掉了下巴,直誇他手段神鬼莫測。


    但這與他製作麵具的手段相比卻粗淺不少,少年人雖然變了聲線,但卻跟成年男子相距很遠,學起女子來也頗為容易。


    如此一來,從外表去看,李孤行便成了一個絕世美人,再聰明的人也難以猜得到他是誰,就算駱大狗出言戳破也不會有人相信。


    李孤行屈膝行禮,盡顯溫婉大方,“走,咱們再去買點東西,準備上路。”


    趙無錢無奈搖了搖頭,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看著李孤行,就像看一個正在吃屎的傻子。


    “你啊你,美則美矣,腦袋卻不怎麽長,你穿這身衣服,怎能算是個女子呢?光看你這身衣服也被人識破了。”


    蕭涵捂嘴著,李孤行低下頭去一看,自己穿的仍舊是那身衣服,無奈懊惱。


    趙無錢道:“蕭涵,看來咱們的再走一趟,給李姑娘置辦一身漂亮的衣服。”


    他將“姑娘”二字咬的極重,極盡嘲笑之能事,在一片嬉笑之中,趙無錢和蕭涵走了,唯獨駱大狗全程黑著臉。


    不多時,一條素雅的裙子被兩人帶了回來,李孤行草草穿上,至此,誰也別想再認出他是誰。


    趙無錢看的眼睛都直了,“你若真是這樣的女子該有多好。”


    李孤行麵露嬌羞,手指劃過趙無錢的臉,誘惑道:“客官,來嘛!”


    嫵媚之態畢露,令趙無錢無地自處,掉了一身雞皮疙瘩,抖擻衣服,飛也似的逃了。


    蕭涵捂嘴笑了笑,牽過駱大狗,言道:“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


    第二日清晨,眾人結了賬出了客棧,專走大路。這幾人都改換了相貌,再也不用躲躲藏藏。


    駱大狗好大的懊惱,又少了許多坑害李孤行的機會。


    隻是天有不測風雲,誰也料想不到半路之上又遇到了波折。


    冬日,陽光明媚,偶有微風,吹在身上不僅不冷,反而有些暖熱。


    李孤行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引來無數人側目,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誰看見漂亮女子不想多看幾眼。


    他很是享受這種感覺,一會兒對一個行路的男子拋個媚眼,一會兒搔首弄姿的擺弄兩下頭發,惹得路邊的商販流了一地的口水,推車拉煤的散了一地的煤炭。


    蕭涵大感頭疼,灰溜溜的走在李孤行身後,連趙無錢這種臉皮奇厚的人也覺不好意思,輕聲道:“你大爺,能不能別這樣!”


    李孤行充耳不聞,依舊我行我素,惹得三人十分頭疼。


    駱大狗看李孤行那得色的樣子,心裏麵十分氣惱,他眼珠轉了轉,腦中生出一個主意,正可給李孤行帶些麻煩!


    但見他“撲通”一聲,跪在李孤行麵前,哭的梨花帶雨,“娘親,不要走,不要丟下我跟爹爹!”


    這一出始料未及,李孤行兩眉一蹙,正要發作,誰知周圍聚過來許多人對著他指指點點,李孤行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怔在人群當中不知所措。


    “趙公子,你幫幫人家啊。”


    李孤行向趙無錢求助,更沒想到趙無錢和蕭涵早就閃進人群之中,用手捂住臉麵,生怕旁人將他們認做一夥。


    李孤行氣得跺了跺腳,心中大罵他們沒義氣,對駱大狗冷冷道:“起來!”


    駱大狗本就屬那種人越多戲越多的人,看李孤行著急的樣子,哭的更加賣力了。


    “娘親,有大戶人家看好了你,你跟他走便是。你為什麽要跟什麽趙公子一起毒害爹爹。爹爹現在病的下不了床、種不了地,為了活命要把我賣到青樓裏去,娘親,我可怎麽活啊。”


    此言一出,眾人炸了鍋,常聽說書人說那北宋之時的潘金蓮與西門慶毒殺親夫的勾當,誰料今時今日卻在大街之上又遇到這樣的女子。眾人磨刀霍霍,有些衝動的甚至已經擼起袖子要將李孤行扭送官府。


    趙無錢冷麵看著駱大狗,心道:“這孩子好毒的計策!到了官府李孤行男扮女裝的事便瞞不住了,朝廷下了追捕令,他又怎麽逃的了?”


    正思索著對策,但見李孤行銀牙一咬,雙手托起駱大狗,施展輕功,幾個起落飛躍人群,消失不見。


    蕭涵也隨著李孤行騰身而起,獨留趙無錢一人在人群之中亂竄,“倒黴催的,沒有武功真不行。”


    他內力雖沒了,但步法還在,從胸口掏出兩個神行馬甲貼在布鞋之上,閃轉騰挪也跟了上去。


    那神行馬甲乃屬道家符籙,北宋之時水泊梁山神行太保戴宗便用這符籙日行千裏,縱乘駿馬也不能及。


    他隻道盡快追上李孤行,卻沒想自己跑的快了早已超了過去。


    直奔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又折了回去,但見一幕哭笑不得。原是一個窮困秀才抱著李孤行的腿痛哭失聲,旁邊的蕭涵和駱大狗笑的一臉燦爛。


    趙無錢心道:“這人怎麽到處惹是生非。”


    李孤行見到趙無錢便哭喪道:“你哪裏去了?快幫幫我。”


    趙無錢道:“我怎幫你?”


    李孤行將方才之事說了,原來他抱著駱大狗施展輕功一路飛奔,早已將旁人遠遠甩開,正扶著一麵牆歇腳,誰知牆邊不遠處躺著一個渾身酒氣的秀才。


    那秀才很是年輕,渾渾噩噩的倒在路邊,看樣子是宿醉了一夜。


    李孤行本想棄之不顧,誰料駱大狗突發善心,將隨身攜帶的一個燒餅放在了秀在的胸口。


    那秀才本醉的很深,許是被冬日裏的微風吹了一夜已酒醒大半,再被駱大狗輕輕一碰便即醒來。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又用手揉了揉,愕然道:“我是做夢嗎?我是在夢中嗎?!”


    他越說越激動,忽而掄圓了巴掌抽自己嘴巴,一股鑽心的疼痛湧上心頭,大喜道:“不是做夢,不是做夢!!柔兒......別再離開我。”隨後便抱住李孤行的雙腿再也不撒手了。


    看著李孤行欲哭無淚的表情,趙無錢也跟蕭涵和駱大狗一樣,幾乎笑的合不攏嘴,“李姑娘,莫非是你欠下的情債?”


    李孤行猛翻白眼,心中暗悔,他四下瞧了瞧,見沒什麽人才怒喝道:“小雜毛,你特娘的給我等著!”


    他現在心中後悔至極,早知道這姑娘有這樣一段,死也不會扮成她。


    秀才道:“柔兒,別離開我,再也別離開我了,好嗎??”


    李孤行柔聲道:“好好好,我再也不離開你,你先鬆開我好不好??”


    他窮酸秀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用袖子將麵上淚水和鼻涕囫圇一把抹了,笑道:“你變美了,以前的你可沒這麽好看。”


    他又向趙無錢等人看了看,問道:“柔兒,這些是誰啊!”


    李孤行邊扣著指甲裏的泥邊抖著腿,一臉痞相,活脫脫一個混不吝的風塵女子,眼睛一斜道:“這是我相公,這是我孩子,這是我相公的大房,我做了他的妾!”


    一句話,秀才如遭五雷轟頂,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


    李孤行道:“哭吧哭吧,我得回家相夫教子,咱們緣分盡了,別跟著我!”


    說著拉著趙無錢等人快步走了,那秀才一麵哭一麵喊道:“你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怎知你是這麽個不守婦道的人家,你我私下定了終身,未曾想你卻被你父許配給了尚員外,我本想在你婚前趕到這裏見你最後一麵,誰知......誰知......你竟連孩子都這麽大了!你年芳二十有四,哪裏來的這般大的孩子!”


    就哭了這麽一會兒,已經聚來很多人,更有方才圍觀的人趕了上來,七嘴八舌以訛傳訛起來,沒過半天傳聞越演越烈,已經到了駭人聽聞的地步。


    說是洛陽嵩縣出了一個蛇蠍心腸不守婦道的下賤女人,那女人在總角的時候便懷有身孕,為了保住名節不惜跟鄰家的窮酸秀才私定終身。


    後來不知怎的攀附上了嵩縣的尚員外,為了尚員外的家財與情夫一道下毒,事發之後又帶著情夫一路奔逃!


    李孤行一路之上噴嚏就沒斷過,“完了完了,這次慘了,鬧大了!!”


    蕭涵薄怒道:“女子名節大如天,你這般毀壞別人名節,小心遭報應!”她話本不多,更少指責,許是同為女子,見不慣李孤行所作所為。


    趙無錢也道:“你麵具上的相貌是按照真人做的,雖然做了改變終究有八分相似,你今日惹下的禍患總會找到你頭上,切莫讓旁人替你受了罪過。據我所知,像這種不守婦道的女子是會被浸豬籠的。”


    “浸豬籠??”李孤行打了個哆嗦,不寒而栗,但他仍舊逞強道:“又不是我惹的禍,你怎麽怎麽都怪我?!”


    駱大狗道:“我闖的禍又怎樣?是我讓你瞎說八道了?還不是你自己為了甩掉那個秀才瞎編排,怎的又怪在了我的頭上。”


    這麽說倒是沒錯,事情是駱大狗引的,但鬧大卻是李孤行做的,他一人做事一人當,看那群情激奮的樣子,總不能讓那個女子被一群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李孤行停了下來,“行了,我知錯了。我當眾將這件事解釋清楚,暴露身份也罷,遭人追殺也罷,我都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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