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州城,城南某處府邸。


    朱欽靈一行人正齊聚大廳商量下步行程。原來,在眾人養傷的這段時間,大洪山方向傳來的霞光越來越頻繁,隨州城內的躁動也越來越大,江湖瘋傳異寶隨時可能現世,許多心急的江湖中人已經先行一步前往大洪山守候。


    聽到這個消息,氣氛頓時升溫,這些江湖中人,本就喜好熱鬧,再加上還有異寶誘惑,有幾個能不心動?


    朱厚熜難得身邊沒袁長吏約束,當即就表示要去大洪山尋寶,他手下的三位授業老師自然也要相隨保護。


    法相與欒鶯鶯原本是想去見識異寶現世的盛況,但經過神調門一劫後,反而不想再去湊這個熱鬧。異寶現世,各路高手紛紛齊聚,江湖之中魚龍混雜,貿然前去必會讓自己再次身陷險境。


    朱欽靈對這個異寶雖沒什麽興趣,但一股熟悉的氣息卻越來越強烈,似乎與體內《羲皇訣》遙相呼應,修煉速度也比平時快了許多,便想前往大洪山一探究竟。


    朱欽靈要去,藥老和滕倪自然也會跟隨。見大家都要前往大洪山,法相和欒鶯鶯對視一眼,便決定與大家同行。


    隨州,洪山禪寺。


    平日裏香火旺盛的洪山禪寺下院此時更加熱鬧,除了熙熙攘攘的香客和小販,一群群打扮各異的江湖人士也開始在寺廟周圍閑逛。


    作為遊客禁地的洪山禪寺上院也稱“靈濟寺”,此時卻還能保持一份難得的幽靜。在靈濟寺後的荒崖上,一名光頭白須及胸的老者正在一顆枝葉繁茂的鬆樹下與一名身披袈裟的枯瘦老和尚下棋,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


    二人看似下棋,心思卻全然不在這棋盤上,似乎在訴說著什麽,良久才雲淡風輕的動一步子,不消說,這兩人正是盜門孫九爺與洪山禪寺的方丈——慧心大師。


    在孫九爺身後不遠處,恭敬地站著一名玉麵英姿的年輕人,正是九爺的關門弟子歐陽雲。二人不知下了多久,隻聽慧心方丈微歎一口氣,便起身離去。


    見方丈離去,歐陽雲這才上前來恭敬地對九爺說到:“啟稟師尊,雲兒已按照您的吩咐對前來奪寶的門派做了調查,本次異寶現世動靜過大,把大半個江湖的門派都吸引過來。另外,朝廷的力量似乎有所加強,但目前仍按在隨州城內未動。”


    孫九爺聽後閉目沉思許久,然後輕聲說道:“既然有人想當黃雀,那我們就當一把狐狸!”說罷,繼續盯著眼前的殘棋沉思。歐陽雲應允一聲,便悄聲退了下去。


    大洪山,白龍池。


    池邊的密林鋪著厚厚一層落葉,顯示這常年人跡罕至,但此時的密林裏卻站滿一群身著黑衣的神秘人。


    黑衣人中間眾星拱月般圍著一名身穿月白長裙的冷豔女子,雙眸似水,卻幽謐如冰,似乎能看透一切,十指纖纖,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似乎能擰出水來,一雙朱唇,語若嫣然,長發直垂豐tun後,揚起青絲隨風舞動,如仙子般脫俗。


    再看身旁的黑衣人,對白裙女子畢恭畢敬,甚至無人敢用目光直視。


    白裙女子冷目微掃眾人,開口問道:“門下眾人,是否已按號令全數到達?”


    一名麵蒙紗巾的黑衣少女回答道:“啟稟師尊,四大巫王及六大巫長率門下弟子,已隱匿在湖邊,隨時聽從師尊號令。”


    若是朱欽靈等人在場,必會認出這黑衣少女正是紫金攝魂鈴的主人——莫小雅。


    不消說,被其稱作師尊的白裙女子,定是神調門掌門——淩傲霜。


    淩傲霜點點頭,看向莫小雅的眼光中難得透出一絲溫情,但旋即而逝,獨自向密林深處走去。眾人見掌門離去,也都在密林中散開隱匿,偌大的林子不多時又恢複一片幽靜。


    莫小雅獨自跟隨師尊來到密林深處,在一汪清澈見底的水潭停下,隻見師尊輕輕躍上水潭邊的一塊黑色巨石,背對著她躺臥下來,如絲綢般順滑黑亮的秀發隨著重力輕垂,似乎是累了,要在這潭邊小憩。


    深諳師尊脾性的莫小雅恭敬地站在原地,等候師尊開口。


    一陣濃稠的迷霧,此時不知從何處飄來,將水潭四周團團圍住,連麵前師尊的身影,也罩在濃霧間若隱若現,仿佛飄蕩在雲霄的仙子。


    林傲霜靜躺了一刻鍾後,才開口清聲說道:“銀花婆婆講前些時日有一女賊偷走我門聖物紫金鈴,還請來大批幫手圍攻你們,最後更是引來蠱門掌門出手?”


    莫小雅不敢隱瞞,忙低頭稱是。


    林傲霜頓了頓又說:“那個被滕掌門稱作兒子的少年,憑借自身力量破解了你的魔音幻境?”


    莫小雅一想起那個被稱做“靈龍”的少年,心頭突然就異樣的顫動了幾下,隨後又恢複如常,平聲說到:“是,那名少年深諳九宮八卦法門,而且武功極為怪異,每次使出的手段都不相同,所學龐雜,卻都未曾聽聞,斷不是蠱門功法,不知師承何門何派。”


    林傲霜又是良久不語,而後突然問道:“為師若是讓你殺了那小子,你下得了手嗎?”


    莫小雅一聽,立刻跪在地上說到:“弟子瑾聽師命,就是讓小雅自絕,也絕不會有絲毫猶豫!”


    林傲霜並未應答,又是沉默良久,而後卻突然放聲大笑,笑聲尖銳刺耳,仿佛魔音穿心般在迷霧中回蕩......


    南京,紫禁城。


    沉寂多日的宮城今日突然熱鬧起來,大小太監宮女將奉天殿內外打掃的幹幹淨淨,連正德也難得換上朝服,於申時率張永、王堂、江彬、徐鵬舉等一眾文武功勳在奉天殿集會。


    百官除正德身邊的近臣外,紛紛猜測究竟是誰要來,能讓正德如此重視。


    確實,讓正德如此重視的人,大明朝也沒幾個,但今天要來覲見正德的,確實是兩位分量足夠重的人物。


    正德高坐在龍椅之上冰著臉一言不發,眾人皆立在殿下噤若寒蟬,良久才偷偷扭動一下腳腕放鬆酸麻的關節。就在眾人心中逐漸沉不住氣時,從殿外跑入一名老太監跪在玉階前說到:“啟奏萬歲爺,梁閣老與蔣閣老在殿外求見。”


    正德這才淡淡的吐出一個字:“宣。”


    那老太監忙磕了一個頭然後跑到殿門口高聲唱和道:“宣光祿大夫、左柱國、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士梁儲入殿!宣太子太傅、戶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蔣冕入殿!”


    殿下百官一聽,這才知道正德為何如此重視,原來是這兩位閣老到來。


    梁儲,廣東廣州府順德縣人,成化十四年進士,從翰林院編修一路升到光祿大夫、內閣大學士,在楊廷和丁憂期間還曾任過內閣首輔。其為人剛正不阿,他心係百姓,敢於進諫,關心國家社稷,一向與正德身邊那群太監、佞臣勢同水火。


    正德雖煩他軟硬不進,但也折服於其品德,加之其為三朝元老、吏部尚書,在廟堂根基厚重,為百官之首,因此也不得不敬他三分。


    蔣冕,廣西桂林府全州縣人,成化二十三年進士,作為現任的三閣老之一,可謂是位高權重,其人以敢於直諫著稱,是讓正德最頭疼的人之一。其兄蔣昪,時任南京戶部尚書。


    也難怪正德臉色不好,好不容易逃離北京,耳邊少了這三位閣老的嘮叨,還沒過多久,除了首輔楊廷和仍坐鎮北京,這兩位老先生居然不遠千裏追到南京來了。


    老太監宣完不久,從殿外走進兩名麵容蒼老但仍精神抖擻的花甲老人,兩人均身著緋紅朝服,胸前繡著一隻姿態飄逸的仙鶴,他們快步走到階前跪倒在地說到:“臣梁儲(蔣冕),叩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正德輕輕點點頭說到:“兩位閣老請平身,花甲高齡奔波數千裏到這金陵城,實屬不易,左右,給兩位閣老賜座!”


    正德話音剛落,就有兩名帶刀侍衛給兩位閣老搬來紫檀木靠椅,兩人謝過皇恩後便順勢坐下。


    正德見二人坐定,便問道:“二位閣老不遠千裏奔波,所為何事?”


    二人忙起身答話,梁儲說:“回皇上的話,老臣二人這次來,一是帶來皇後的關切,龍體安否?”


    正德淡淡的說:“朕安。”


    梁儲接著說:“二是帶來邊關軍情,半月前韃靼部的卜赤又來犯我大同、宣府重鎮。”


    正德冷哼一聲說道:“這個手下敗將,如同蒼蠅般討厭,待朕掃平叛亂,定率師北上出關將整個察哈爾部徹底鏟除!”


    二人聞言相視一看,梁儲又接著說道:“第三件事,是楊首輔與我二人懇請皇上早日返回京師,以安天下之心。”


    梁儲話音剛落,正德就冷哼一聲,說到:“梁閣老此言何意?朕親率大軍在江南平亂,這才是真正的以安天下。難道隻有回到北京整日聽你們告訴朕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那才是以安天下?!這個大明朝,到底是朕的,還是你們內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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