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廣,安陸。


    滕倪與朱欽靈母子二人從魏婆婆處拜別後,準備沿長江逆流西行,前往四川重慶府的逍遙派。


    臨別前,小林燕兒惹人憐愛的眼神依舊黏在朱欽靈身上不舍離開,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似乎會說胡,看的滕倪都不忍離開。


    朱欽靈摸了摸小林燕兒的臉頰,安慰道:“等哥哥站在武林巔峰,再回來找你,到時候,任何人都不敢欺負我們的小林燕兒。”


    林燕兒懂事的點點頭,沙啞地說道:“燕兒一定好好練習幻術,到時候也可以保護靈龍哥哥。”


    朱欽靈又摸了摸小林燕兒的臉頰,而後趕忙離開此處,有道是相見時難別亦難,朱欽靈最怕揮淚道別的場麵,生怕耽擱的越久林燕兒越難過。


    但他又怎知,林燕兒一直在強忍著淚水,等到自己轉身時,那張惹人憐愛的小臉瞬間淚水滂沱。


    魏婆婆看到這一幕,心中竟也微微發酸,暗道:真是年齡越大心越軟,見不得這樣離別的場麵。哎,可惜此子天生不是池中之物,以後的路,必然還要經受許多磨難,可憐的孩子……


    離開那間外貌看起來十分普通的雜貨鋪後,朱欽靈和滕倪在安陸城內向外走去,臨別前故意繞到曾經的興王府,想和此處也作個告別。


    自己曾經和法相、朱厚熜等人在王府內飲酒作樂、談古論今,而今卻天各一方,各經巨變,朱欽靈在心中不禁感慨時事滄桑、命運無常。


    就在朱欽靈滿腹愁鬱時,忽然瞥到王府門前竟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此時那人也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和娘親二人,似乎在此等候多時。


    朱欽靈見狀忙翻身下馬,走到那人身前,抱拳說道:“歐陽兄,別來無恙呀,想不到蘇州一別今日竟有緣在此相遇,真是一大快事。”


    原來此人正是盜門掌門孫九爺的關門弟子,也是盜門掌門繼承人——歐陽雲。


    自從在蘇州告別孫九爺及盜門眾人,距今已經過去大半年,沒想到竟在此處遇見歐陽雲,朱欽靈心中自然十分開心。


    歐陽雲抱拳對朱欽靈道:“靈龍兄弟,今日相遇並非偶然,而是愚兄專程趕來尋你,早已經在此恭候多時。”說罷,又朝剛走過來的滕倪抱拳行禮道:“盜門歐陽雲,見過滕掌門!”


    滕倪淡淡的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而後問道:“你說你是專程來尋我們?何時發現我們行蹤?”


    歐陽雲忙答道:“自從二位在開封府現身,晚輩就已經收到消息,可當晚輩趕到開封府時,又收到消息說二位動身南下,因此一路追趕,直到此處才得幸等到二位。”


    朱欽靈聽歐陽雲居然跟隨自己近千裏,才等到這次相見,心中不由升起一絲疑惑:若是有急事,歐陽雲大可派人通知自己一聲,為何要一路追趕?


    “歐陽兄有何要事?”


    麵對朱欽靈的疑問,歐陽雲露出一絲苦笑,而後說道:“此處人多耳雜,我們換個地方談。”


    說罷揮手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居然引著朱欽靈和滕倪二人朝興王府內走去。


    見歐陽雲將自己引入興王府,朱欽靈心頭頓時疑雲重重:雖說朱厚熜已經離開此處登上京城的九五之位,但這舊府作為天子故居,守衛更甚從前,歐陽雲一個盜門中人怎敢正大光明闖這府邸?


    更讓朱欽靈沒想到的是,王府大門處的守衛見到歐陽雲後,立即開門放行,行為舉止更是充滿恭敬。


    三人走過前廳和廊簷,終於來到王府內的大廳,歐陽雲將左右的仆從和守衛都打發走後,這才抱拳對滕倪和朱欽靈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唐突之處還請二位海涵。”


    朱欽靈心中已經充滿謎團,見此刻四下無人,直接問道:“你為何能隨意出入這王府?那些守衛為何對你畢恭畢敬?”


    歐陽雲見朱欽靈一連串說出一堆問題,歉意的一笑,而後從懷中掏出一塊巴掌大的金牌,隻見上麵赫然刻著四個篆體大字“大內密探”!


    朱欽靈見到這塊金牌,心中頓時一怔,萬萬沒想到作為盜門下任掌門的歐陽雲,竟會投靠朝廷做了大內密探。


    自從嘉靖(朱厚熜)登上帝位後,始終覺得心裏不踏實。


    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任誰從一個偏遠之地的無權王爺一下子成為天下共主、九五之尊,都會有許多不適。


    通過整頓吏治、裁減京軍、打擊宦官等一係列手段,嘉靖逐漸掌握了京城的軍政大權,暫時將皇帝之位坐穩。


    但隨著“大議禮”之爭的開始,嘉靖集中精力於“統”和“嗣”的問題,在整個明帝國引發了長達三年之久的辯論。


    未來三年中,以楊廷和為代表的“守禮派”將和以新科進士張璁為代表的“議禮派”展開了殊死搏鬥,雙方引經據典,帶動了整個明朝的思想大討論。


    其實,這場大禮議不過是嘉靖和群臣之間的權利爭奪戰而已,它還改變了國家祭祀係統,並為嘉靖革新提供了思想基礎,這些都是後話不提。


    對於忙於“大議禮”的嘉靖來說,當前除了和朝臣、張太後等人爭權之外還有一項必須要做的緊急工作——那就是肅清以天地盟、朱訓楨等為首的江湖勢力!


    且不說這兩夥叛逆勢力在江湖內掌握著巨大力量,對朝廷來說是個巨大的隱患,僅從正德皇帝南征三番兩次遇刺,最後更是被這些江湖中人重創而亡來看,江湖中這些危險分子也必須予以清除。


    對付這些行蹤隱匿的江湖中人,朝廷即便重兵圍剿也難以清除,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自相殘殺。


    因此,嘉靖皇帝在江湖中頒布一道招賢令,向整個武林招納賢士,組建一支直接隸屬於自己江湖勢力——大內密探。


    大內密探主要的任務就是為嘉靖斬殺江湖中的叛逆勢力和任何膽敢對皇權和朝廷企圖不軌之人,有先斬後奏之權。


    各地承宣布政使司、各府、州、縣官員見到“大內密探”的金牌,必須全力配合。


    而這些大內密探也隻需聽令自己的上級和皇帝,權勢甚至比廠衛還大,更別提成為大內密探後還有數不清的榮華富貴和各地美女,一時之間吸引眾多江湖高手趨之若鶩。


    但令朱欽靈萬萬沒想到的是,歐陽雲竟也投奔了朝廷,做了所謂的大內密探。


    看著滿臉驚愕的朱欽靈和滿眼警覺的滕倪,歐陽雲趕忙歉意一笑,而後將此事前因後果細細道來。


    原來,自從嘉靖在江湖招賢納士組建大內密探以來,在江湖上可謂是掀起了軒然大波,眾多成名已久的高手都抵禦不住這份誘惑,投奔朝廷效力。


    看著愈演愈烈的趨勢,孫九爺嗅到波濤下暗藏的危險。


    要知道盜門向來與朝廷不對付,如今嘉靖將矛頭對準天地盟和朱訓楨麾下的勢力,隻因這兩方膽敢公然行刺正德,若是他們不除,皇家威嚴何在?皇帝安全該如何保障?會不會還有其它勢力效仿?


    因此嘉靖必須下全力打擊這兩方勢力。


    但等它們都被嘉靖消滅之後,大內密探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到時候定然會把矛頭轉向盜門等向來與朝廷作對的門派。


    而那時,盜門或許會重蹈洪武朝的覆轍,再次被朝廷擠壓的元氣大傷。


    孫九爺不是沒想過聯合其它幾大勢力共同對付朝廷的大內密探,但俗話說賊不與官鬥,即便這些江湖門派實力再強,也難以敵得過朝廷的正規大軍。


    更況且麵對嘉靖開出得如此豐厚的條件,這些刀口舔血的江湖俠客又有幾人能夠抵禦誘惑?


    一邊是榮華富貴、滔天權勢,一邊是九死一生,亡命追捕;硬扛下去隻會使己方越來越多的人叛逃至嘉靖一方,最後造成盜門的分裂和衰亡。


    孫九爺思來想去,也隻有暫時歸順嘉靖,才能為盜門換取一線生機,因此授意歐陽雲代表盜門前去與嘉靖談判,希望能夠用盜門的效忠來換取數十萬盜眾的安全。


    歐陽雲曾與嘉靖在地下尋寶時結識,此次歸順特意將神農鼎獻給嘉靖,用以表達盜門的誠意。


    按說此鼎本就是嘉靖從白龍池湖底的地宮中拚死帶回,隻是當日趁亂被盜門奪走,如今算是完璧歸趙。


    嘉靖見外八門中的第一大派盜門願意效忠自己,自然是十分高興,先不談盜門忠誠度如何,單是盜門歸附這條消息,就足以撼動整個江湖,為所有人做出導向,到時何愁江湖高手不盡數歸附?


    因此,嘉靖對代表盜門歸順的歐陽雲進行了重重的賞賜,不僅給其無數財帛美女,更是特賜一麵金牌。


    這麵金牌除正麵刻著“大內密探”四個篆字,背麵還刻著“見此金牌,如朕親臨”八個小字,各地官員見到這麵金牌如見嘉靖親臨,可見其對歐陽雲的恩寵優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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