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陽風不知是天日流冰,還是厚地走火,總之,現在的錢陽風,總覺得自己身在寒風中,卻又似乎踩在火海裏。


    一路上,連行禮的弟子也沒幾個。錢陽風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切。


    錢陽風從未遭遇過這種情景,一時失了魂。


    人從來都是孤獨的,包括感情。看到一個人失魂落魄,若無同樣或相似的經曆,內心的同情也將少得可憐。


    而與錢陽風、錢榮華一直對立的錢開順,就更不可能憐憫這個自己的孫輩了。


    錢開順看著錢陽風落魄的離開,毫無憐憫。


    錢開順現在,正是得意之時。


    今天削弱了錢榮華一脈,收了錢陽臻,又向肖琛節展示了錢家的勢力,使肖琛節有所顧忌,而這段顧忌的時間,也足夠錢開順借助錢三的陰陽之力來突破半步陰陽了。


    現在,錢開順在意的,隻有異火與火靈力。


    悟道境的修士,有幾個不起眼的修士可以直接令其消失,另一部分則需要派他們進行任務,然後不慎身亡一部分。


    還有幾個,則要徐徐圖之。


    錢開順更在意的,則是顧玉成的異火。


    錢開順等待著長老,倚在座椅上,等來了長老。


    長老來到錢開順麵前,恭敬行禮。


    錢開順卻根本不想敷衍,直接索問道“顧文月的異火,你感受了?如何?”


    那長老沉默片刻,內心在猶豫,到底該不該隱瞞顧玉成靈海內的玄機,然而下一刻感受到錢開順的凝視,那長老便再沒有任何心思,直接袒露道“顧、顧文月的異火十分強勢,雖然不敢肯定真實強度,但確實能算得上是罕見而珍惜的異火。”


    錢開順微微思索,帶著戲謔口吻感慨道“顧文月白衣之身,竟也有此等佳寶——倒真是天公作美啊。”


    那長老接著開口道“而且,我在感受他靈海時,明顯探知到眾多博雜的氣息。在這氣息裏,似乎藏著另一番玄機。”


    錢開順挑眉“嗯?憑你的實力,沒有感查清楚一切?”


    長老解釋道“並非如此,隻是當我想要進一步感查時,肖家眾人來了。不想引起肖家人的注意罷了。”


    錢開順躬身向前,凝視著身前的長老“那,以你已經感受到的一切,你覺得,顧文月的靈海內,藏著什麽?”


    長老沉默了許久。這一次是真的在沉思。


    “我無法確定。但我能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一股特殊的氣息,這股氣息,甚至令我感到了震驚。雖然現在不成規模,卻已經有不凡之姿了。”長老回憶道“顧文月的身上,有著太多不同尋常的地方。總感覺,他的身上,背負著很沉重的東西。”


    錢開順緩緩回憶起來,隨後似是無意的說道“我第一次見此子,隻覺此子舉動隨和,若非有容人之量,便是一優柔寡斷之人。”


    “後來此子受人中傷,而顧文月也幾乎沒有任何舉措,我隻當他為人怯懦罷了。”錢開順感歎道“然而,我曾遇到過一次棋局,黑子已然是命隕之局,白子更是有狂瀾之勢。可下棋之人,卻連走兩步黑棋,硬生生,將局麵倒懸,扭轉了這盤乾坤。”


    “我那時還笑,世間之事,豈有先行兩步之理……”


    說著,錢開順便不願再說,隻是對著長老吩咐道“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那長老不明所以,點點頭便直接退下。


    待長老退下,


    錢開順才接著感慨道“然而,守緒山之事,北商街之事,皆是顧文月所為——雖無證據,但實在太明顯了。”


    “現在想來,顧文月竟真的生生連走了兩步。”錢開順長歎道“這種人,真是不簡單。而他的來曆,僅僅是一個散修?——我不信。”


    錢開順緩緩站起來“顧文月現在在錢家已經有了一定聲勢,他這樣的人,是不能讓他直接消失的。所以,想要知道他的一切,想要除掉他,還要從長計議……”


    錢開順看向窗外,似乎有一張網,緩緩蓋下來。


    而這張網,則是專門為顧玉成而準備著的。


    錢開順淡淡說道“既然你喜歡萬事走兩步,那我就設下三步好了。”


    錢開順在思考著如何除掉顧玉成。


    錢開順的想法,剛好與肖文山不謀而合。


    肖文山此刻正在以毛筆寫字,須臾間便落下最後一筆。


    旦見紙張上寫著“有文山兮立文苑,無文山兮存何苑?”


    肖文山抖了抖紙張,便放下,坐回座位上。


    肖文山將柳工祖叫到身邊,直接問道“蕭毅怎麽說?”


    柳工祖回道“蕭毅很是猶豫,不敢陷害肖文苑。”


    肖文山冷冷一笑“不過是好處沒給到位。告訴他事成之後,我會資供他全部修煉資源,直到他突破悟道境。待他突破悟道境,我會想辦法讓他成為一名長老。如果他有意向,那你便帶他來。”


    柳工祖聞言點頭退了下去。


    很快,蕭毅被柳工祖親自帶到肖文山麵前。


    肖文山以手捂住額頭,令臉龐處於陰影中,看不清他的一絲一毫神情。


    蕭毅便謹慎看向肖文山。


    肖文山緩緩放下手,作出悲痛的神情“你也知道,我已不是從前的肖文山。今日落魄至此,夜不能寐,唯恐有人加害於我。這些日子心力憔悴,實在是害怕我們這一脈慘遭不測啊。”說著,肖文山竟痛哭起來。


    “我隻怕肖文笛對我兄弟二人趕盡殺絕。”說著又是捶胸頓足。


    蕭毅見此場景,也被震驚到。


    肖文山起身直接撲倒蕭毅身前,撲倒在明亮之地。肖文山惶恐的哀求道“氏族之家,是如此無情,我隻怕今夜便有肖文笛所派之人加害於我。故而想到這等自保之策。”


    “讓文苑出麵將肖文笛注意力吸引到顧文月身上,肖文笛貿然出手,必然會受肖琛節處罰,而肖文苑在肖琛節眼裏,也不成氣候,自然也不會過重的處罰。這樣我們這一脈,才能躲過肖文笛的迫害。等這段時間過去了,肖文笛對我們這一脈報複之心也就淡下來了……”


    肖文山仰頭看向蕭毅,近乎哀求的說道“隻要,隻要你能引導文苑將肖文笛的注意力放到顧文月身上,我們也就安全了。我肖文山向你保證,雖然我們這一脈衰落了,但提拔你一人,還是綽綽有餘。等你成為長老,想去哪,皆是隨你!隻要你能在這次幫幫我!”說著,竟抱著蕭毅哭起來。


    蕭毅見狀,心動了。真的心動了。


    不是可憐肖文山,而是心動與肖文山提出的條件。


    鬼使神差,就點了頭。


    蕭毅一點頭,肖文山便欣喜若狂的抓住蕭毅的手,反複重複道“你,你真是我們這一脈的恩人啊!一切就靠你了!”


    蕭毅隻能不斷點頭,這才抽出自己的手來。


    最後,蕭毅


    緩緩走出肖文山的屋子,心中想到“肖文山這一脈,算是爛了。這次幫了他們,日後成了長老,就與他們劃清界限。”


    蕭毅離開後,肖文山才緩緩站起來,輕輕拍去身前的塵埃,優雅的踱步來到紙張麵前。


    “對不住了,文苑。大哥想要利用肖文笛,讓她動手除掉顧文月,同時讓肖文笛受肖琛節處罰,令這對父女互生嫌隙。但大哥不能親自出手啊。隻能利用你,讓你出手引導肖文笛了。如果你受罰了,我會記住的。我會一直記住的。”


    肖文山緩緩坐回陰影中“不過話又說回來,蕭毅難道真的以為他能活到悟道境?作為知情人,即便是為我做事,難道就不能為我而死?而文苑,沒有了大哥,你還怎麽好好活著,你還能安穩活著?所以,為大哥吃點苦,也不算什麽的。隻要大哥未來能改變肖家格局,日後一定給你一個更好的日子。”


    肖文山毫無波瀾的說完這一切,仿佛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


    此刻的肖文山,隻等蕭毅慫恿肖文苑,讓肖文苑激起肖文笛對顧文月的殺心,就算是大功告成。


    肖文山重重吐出一口氣道“凡事,一步三算。那怕顧文月能提前預知兩步,我也要提前設下三步。我要顧文月死無葬身之地!”


    “隻要能殺死顧文月,隻要能達到目的,不論是蕭毅這種瓦片,還是肖文苑這種玉器,全部摔碎,也沒什麽好吝惜的!”


    ……


    蕭毅想要欺騙肖文苑,簡單的不能再簡單。


    肖文苑因為自己父親這一脈的衰落,也受到了肖家眾人的輕視。


    肖文苑便抱怨起來“真是一群勢力之人!真是世態炎涼!肖文笛有什麽了不起的!還不是靠著她爹!有什麽本事!”


    這時,蕭毅緩緩上前附和道“肖文笛,確實沒什麽本事。”


    肖文苑立刻喊道“就是就是!肖文笛算什麽,和我大哥比,其實什麽都不是。我就不明白,還有那麽多人誇耀他!”說著說著突然看向蕭毅“對了!蕭毅!你說怎麽才能挫掉肖文笛的銳氣!”


    蕭毅眼皮一跳,臉龐一抖,便笑道“這簡單。放出言論,讓肖文笛去殺顧文月就行。”


    肖文苑不解的看向蕭毅“這是,為什麽?顧文月現在好歹也是個北商街之主。是那麽好殺的?”


    蕭毅解釋道“文山大公子幾次吃虧,全是因這顧文月。讓大公子吃虧的人,肖文笛若是能除掉,風頭一下就能蓋過大公子。想來,肖文笛也很想勝過大公子。必然想去做。”


    “然而能讓大公子吃虧的人,又豈是那麽好殺?——到時候要麽是肖文笛失敗,要麽是不敢去做,陷入進退兩難,被人嘲笑。無論哪一個,肖文笛都是吃癟。”


    肖文苑聽完,頓時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好哇好哇,還是你厲害啊蕭毅!”


    蕭毅聞言,隻是淡淡的笑了了笑。


    肖文苑直接站起來,拉著蕭毅說道“這事兒,我馬上派人去辦。——走,咱們倆先去找幾個師妹快活快活!”


    蕭毅一愣“這,這不太好吧?”


    蕭毅心中想到“平日裏你亂來,沒什麽。現在你們這一脈已經式微了,你還胡來?而且,你不是……不舉嗎?”


    肖文苑搖搖頭,無所謂的說道“我現在境界也在提升,終於能勉強行事了,豈能不享受一番魚水之歡?——再者說了,這裏是肖家!”


    蕭毅聞言,直接啞然,隨即便被肖文苑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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