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離城外。


    乾元皇帝禦駕親征,曆時二十六年終是打完了這最後一戰。


    這一戰,讓神州真正一統!


    這一戰,南離州三十萬烈甲士死戰不退,身後就是南離城,裏麵是他們的親人!


    這一戰,南離三十萬烈甲士長眠南離城外,紅甲裹屍,手握殘兵斷刃,用鮮血為南離城牆和土地草木染上了最悲壯的色彩。


    乾元皇帝趙拔天身披一副黑鐵甲胄,馭一匹黑色戰馬,望著眼前血流成河馬革裹屍屍疊成堆的慘壯景象,很長一會時間後,開口說道:“進城後,統計一下傷亡人數吧。”


    他聲音很輕,疲憊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嚴。


    這一戰,是乾元鐵騎打過最硬的一戰,幾乎每一具紅甲邊上,都能瞧見還有一具黑甲。


    南離三十萬烈甲士全軍覆沒,可乾元鐵騎百萬大軍又何嚐不是傷亡近半!


    這一戰,太難了。


    趙拔天身前,馬頭上坐著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小姑娘,身穿甲胄,臉上掛著斑斑血跡,手握一柄長劍,眼神冷漠如霜刃。


    若不是親眼見到,沒人敢相信這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征戰沙場時,還帶著親孫女。


    小姑娘叫趙櫻,是趙拔天的嫡孫女,其父親乾元太子趙威宣在上一場南坎之戰中,戰死。


    南坎之戰發生在三年前,距南離州不過九千裏,同南離互為鄰州。


    趙櫻親眼看著父親倒下,沒有流一滴眼淚,當時她的眼神就像此刻這般冷漠如霜刃。


    仿佛世間一切,都無法令她動容。


    趙櫻道:“爺爺,屠城嗎?”


    趙拔天抬手摸在親孫女頭上,深吸一口氣,大聲道:“結束了,不屠了!”


    趙拔天這一吼,震徹天地,令九天血雲潰散,九天罡風大亂,明亮的光線至九天之上照射灑落在南離城外。


    這一刻,南離城外隻此一道聲音。


    幸存下來的數十萬乾元鐵騎,不約而同停住了身形,紛紛下馬,麵朝趙拔天舉戟單膝跪地,齊聲朗道三遍:“吾皇萬歲,萬萬歲!”


    聲勢極浩蕩,震動九天雲外!


    趙拔天知道,此刻他還不是真正的天下共主,不過這最後一步,近在咫尺了,下令道:“進城!”


    隻要再踏進眼前這座城池,趙拔天覺得自己才算是真正的天下共主,當之無愧的九州之主,萬古以來,能夠一統神州的,他趙拔天是第一個!


    一聲令下,幸存下來的數十萬乾元鐵騎站起身,翻身上馬,勒馬揚蹄,戰馬嘶吼聲遍布南離城外四野!


    就問這一刻,世間萬物,誰敢出聲?


    乾元鐵騎架戟直指南離城門,但就是這最後一步,最輕鬆的一步,趙拔天足足用了數個時辰,才踏出去。


    當趙拔天馭戰馬帶著趙櫻來到南離城門口時,瞧著一具具紅甲堆疊成一團,將整個入城通道堵的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時。


    不敬天、不敬地的趙拔天,這一生獨敬兵者,下令埋葬戰死的乾元鐵騎時,連同南離三十萬烈甲士一並埋葬。


    乾元鐵騎有一條令世人不認同但敬佩的鐵律,乾元鐵騎無論官至將尉士卒,若戰死,就地埋骨,生前為家國信念征戰四方,死後英魂不歸故土,願鎮守生前最後一刻所立之土。


    意為所立之土,盡皆皇土!


    當趙拔天馭戰馬帶著趙櫻踏著城門通道裏麵還沒來得及清理出來的兩色甲胄緩慢入城時,南離城內老幼婦孺皆失聲痛哭了起來。


    直到這一刻,所有人才肯相信,南離敗了!


    趙拔天馬踏屍骨入了南離城,看著出城口怔了一會,地上畫著一條巴掌寬的紅線,南離烈甲士至死都沒有一人退至紅線以內!


    不知是誰家的兒郎?


    用長戟杵在紅線上,支撐著身體沒有倒下。


    又是誰家的男人?


    將勁弓反立在身後,頂著背就睡了過去。


    趙拔天抬手摸在趙櫻頭上,一手指著地上紅線,說道:“櫻兒你看,這就是他們的底線。”


    趙櫻看著地上紅線,眼神依舊冷漠,沒有絲毫感情說道:“螳臂擋車,毫無意義。”


    趙拔天搖搖頭,輕聲道:“不要因為他們敗了,就說這條線毫無意義,他們真正的底線在心裏,在這座城裏,值得尊重。”


    趙櫻抬頭看著南離城滿城老幼婦孺,沒再說話。


    趙拔天無奈苦笑了一下,這孩子自從出生就沒有哭過,張琉璃更是直言說這孩子生性涼薄,這一生怕是都不會真正的能夠開心。


    值得一說的是,乾元鐵騎戰死不歸故土,就地埋骨鎮守生前最後一刻所立之土的鐵律,就是那位大國士張琉璃在二十年前向趙拔天建議的,說是可保國運昌隆。


    若是換一個人說這話,趙拔天定會當場擰下他的腦袋,但張琉璃說這話,趙拔天有七分是真相信,剩下三分則屬於為人處世的逢場作戲,說白了就是麵子,誰讓那老家夥還是他親孫女的師傅嘞。


    趙拔天馭馬緩慢上前,看著南離城滿城老幼婦孺,大聲說道:“戰爭,結束了!”


    “這一戰,沒有贏家,朕並非好戰之人,而是想給天下世人,一個安穩的家!”


    “九州之間相互廝殺已久,戰爭連年不斷,苦的是天下百姓,這個天下需要一個共主,朕向爾等保證,今朕一統九州,天下皆安,凡神州之內,膽敢稱兵者,必斬!”


    就在這時!


    心如死灰群情低落的老幼婦孺中,一個年僅豆蔻年華的少年兩手緊握長戟,衝殺向趙拔天與趙櫻。


    趙拔天泰然自若,眯眼瞧著少年一臉無畏的一步步衝殺而來。


    趙櫻則冷笑道:“找死!”


    “吃我一戟!”


    少年大吼一聲,長戟刺出,趙拔天勒馬揚蹄,戰馬嘶鳴一刻,趙櫻居高臨下,一劍斬斷戟杆!


    “有刺客!”


    城內動靜傳到了城外,乾元鐵騎顧不得再清理城門通道了,紛紛馭戰馬躍殺進城,之後將少年團團圍住。


    南離城內,老幼婦孺皆為少年勇氣震驚,奈何沒得手!


    一杆長戟架在少年脖頸上,就聽持戟人高聲問道:“犯天威者何人?”


    聽到這話,趙拔天與趙櫻爺孫倆不約而同看了一眼持戟人,隨後再次將目光看向少年。


    少年兩眼通紅,長戟架在脖頸上依舊一臉無畏,仰頭怒視著趙拔天與趙櫻,咬牙道:“老子李坎!”


    趙拔天緩慢閉上雙眼,說道:“殺了吧。”


    趙櫻明白,爺爺這是殺雞儆猴,換作是她,也會這樣做。


    持戟人得令,欲了結少年性命時,臉上突然大驚失色,發現手中長戟動彈不得半分!


    同一時間,趙拔天耳中一道聲音響起。


    “陛下,此子有大用!”


    趙拔天緩慢睜開雙眼,道:“先將這個刁民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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