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轍見此,忍住不道出了這門靈瞳的名頭:“錯不了!靈杞府燕家,天生一雙千裏眼,是雲垂道州有名的寶瞳之一。”


    內心陡覺不安的荀弘文見燕川久久無言,忍不住開口催促道:“發生了什麽?”


    “很模糊,很密集的人影、走獸,似乎是在圍殺另一方人馬。等等!那是……憑空出現了一輛古戰車?”


    “古戰車?還是憑空出現?不好!是齊連峰的丹青妙筆之術,他們碰上麻煩了!”


    荀弘文驚呼一聲,當即就意識到事態不妙!


    這上千仙苗中,使用古戰車應敵的可謂少之又少,而能引發這麽大動靜的,隻能是施展了丹青秘術的齊連峰。


    德祐府荀家和流風府齊家可謂淵源深厚,數百年來,一直維持著姻親關係。


    從雙方的家族傳承就不難看出,丹青妙筆、經綸秘典,本就是讀書人的標配。


    “走!不怕死的,想拜入扶風的,跟我們上!”


    ……


    就在一眾仙苗浩浩蕩蕩殺向山坳之際,徐昂和齊連峰卻是在苦苦支撐。


    他們所要麵對的不僅僅是身前的白骨鎧甲妖兵,還有身後源源不斷的骸骨妖獸。


    腹背受敵的他們處境愈發危重,即便是有著兩名玉液境壓陣,也很難殺出重圍。


    隨著符咒的不斷傾瀉,法術的轟鳴、刺目的火光、同伴的哀嚎頻頻回蕩在山坳口。


    骨甲附體的妖兵源源不斷地圍殺而上,它們的屍骸已經堆積成一圈小山。


    諸般妖獸、刀斧手、槍兵在被斬滅的同時,也收割著此間仙苗的性命。


    沒有哭嚎,沒有逃竄,因為做出這類舉動的仙苗已經陣亡,化作了累累白骨中的一員。


    現在還站著的仙苗已經不足二百六十之數,他們每一個都踩著妖獸的屍骸,盡起全力拚命廝殺。


    他們舍棄了平日賣弄的華麗術法,將每一分真氣、真元、氣力都用在刀刃之上。


    力求手中法器、術法每一擊下去,都會帶走一名妖兵。


    他們放棄了平日裏的勾心鬥角、黨爭權術,手中劍鋒一致對外。


    更學會信任同伴,並將自己的後背交給同伴。


    殘酷的鬥法在削減仙苗人數的同時,也錘煉著他們的意誌。


    可以說,短短的一盞茶時間內,徐昂、齊連峰麾下尚能鬥法的仙苗,都已經發生了質的蛻變。


    他們或許傷痕累累,或許塵土滿麵,但身為仙門正道的錚錚傲骨,已然初具雛形。


    “轟轟轟……”


    慘烈的廝殺中,黑色的土地隆隆震顫,一根根鱗次櫛比的白骨利刺宛若浪湧般聳立而起。


    這些骨刺形態各異,有的細長如竹竿,有的卷曲如刀刃,更有的翻轉如地龍。


    突如其來的變故瞬間撕裂了眾人的防線,本就糟糕的局勢,徹底化作了絕境。


    “找到了沒有?!”


    徐昂渾身殺氣四溢,他已經記不清斬碎了多少骨甲妖兵。


    那躲在背後的控陣之人就像是一隻老鼠,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過臉。


    “不行,氣息太亂,根本無法確定。”


    宋錦繡被他們護在中央,有著鎖魂秘術的她臨時充當起了眾人的“眼睛”。


    隻不過,戰場上紛亂的氣息根本讓她無從下手。


    “繼續找,找不到那兵主,我們都要被耗死在這裏!”


    怒意勃發的徐昂明白,不是宋錦繡無能,而是對方隱藏的太好。


    僅憑宋錦繡築基期的實力想要將其翻出來,可謂困難重重。


    “宋錦繡,快想想辦法!”


    化身救火隊員的齊連峰可謂是壓力巨大。


    作為場內唯一可以替眾人提供掩護的玉液境修士,用“疲於奔命”來形容絲毫不為過。


    而頻繁施展丹青之術,對齊連峰的真元儲備是個巨大的挑戰。


    “徐昂,你背上我殺入山坳,我們賭一次!”


    “好!”


    對於宋錦繡的提議,徐昂很清楚裏麵的風險。


    但是,他更清楚,如果這個時候不拚,此後就更沒機會了。


    “吼!——”


    背起宋錦繡的徐昂長嘯一聲,操控著鏈刃化作一方尖錐,悍然紮進了兵戈林立、排列齊整的妖兵軍陣。


    從旁策應的齊連峰強咬著牙,壓榨體內真元,一連書就好幾個“兵”、“車”古篆,幻化出七輛戰馬嘶鳴的古戰車替其開路。


    “籲聿聿!”


    借助戰車衝陣的威力,徑直殺入妖兵軍陣的徐昂鼓動真元,一節節鏈刃綻放炫麗青光,將所有擋路的骨甲妖兵斬殺一空。


    從空中望去,不斷有青光劍蓮盛開在妖兵大陣中。


    勢如破竹地徐昂一刻不停,宛若刀鋒徑直插入陣中!


    “殺!”


    趴在徐昂後背的宋錦繡雙眼緊閉,強行催動神識探查四周。


    在混亂、龐雜的氣息中,努力尋找那一抹熟悉的“氣機”。


    隻有捕捉到這一抹氣機,才能夠找到那名始終藏身在陰暗處的兵主。


    有道是“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隨著丹青妙筆書就的戰車接連損毀,陷入圍殺的徐昂也被迫放緩了衝陣的速度。


    情況,開始變得危險起來……


    可即便如此,徐昂依舊沒有吭聲,整個人宛若滄海碣石,在白骨浪潮的衝刷下屹立不倒。


    他牢牢將宋錦繡護在身後,拚著自己受傷也沒讓任何一頭妖兵打擾宋錦繡。


    在宋錦繡挖出那隻老鼠之前,他需要做的,就是護著她到最後一刻!


    唰唰唰!——


    不斷有白骨妖兵倒在徐昂的腳下,短短數十個呼吸,逐漸堆砌其一座“骸骨山丘”。


    神念擴張的他不僅要抵擋妖兵圍殺,還要留意時不時射來的暗箭。


    “左邊,一百二十七丈!”


    隨著徐昂的一通衝殺,妖兵大陣在做出些許改變的同時,也暴露出了一股極其微弱的靈魂波動。


    這一抹轉瞬即逝的氣機,被“苦尋良久”的宋錦繡成功捕捉!


    運起溯魂之術的她忍著秘術反噬,勉強看到了對方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處隱蔽的岩洞,與他們所在的地方,僅僅就隔了一百多丈,以及一麵脆弱的岩壁!


    聞言,不做多想的徐昂沒有遲疑,操控鏈刃斬出一條血路,朝著那麵岩壁禦空而起。


    “就在岩壁後,那塊凸起的青石正後方……”


    宋錦繡眼前發黑,眼皮越來越沉重。


    就在觸及對方的一瞬間,兵主就發現了她的窺視,並且破掉了她的秘術。


    遭受反噬的她腦中轟鳴陣陣,鼻尖淌下兩道鮮血,整個人也昏死了過去。


    “化劍!”


    握住鏈刃劍柄的徐昂氣勢如虹,劍鋒連刺的他將擋路的妖兵迅速斬破。


    但是,隨著他與岩壁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妖兵的對他的阻攔力度也越來越強。


    由此可見,幕後兵主,定然是察覺到了他的舉動,對妖兵之陣做出了調整!


    “破!”


    斷喝一聲後,徐昂將滾滾真元注入鏈刃法器,盡起全力將其激射而出。


    上下四方皆被妖兵包圍的他很清楚,想要殺至岩壁前太過艱難,最可行的辦法,就是駕馭法器擊殺對方。


    閃耀濯濯青光的鏈刃法劍也沒有讓他失望,整根鏈刃法劍直接破開青石,直沒劍柄!


    “散!”


    力求誅殺的徐昂毫不遲疑,手中法訣一變再變。


    鏈刃當即化整為零,四散迸濺的青光將這麵岩壁崩成了篩子。


    土石四下翻飛,岩壁洞穴開始坍塌,揚起的煙塵遮蔽孔洞,讓人看不真切內部的情況。


    “死了嗎?”


    山風吹過,看著身側陡然停止行動的眾多妖兵,喘著粗氣的徐昂緊緊盯著那處崩塌的岩壁。


    可不等他多做探查,一聲爆鳴響徹山坳。


    嘭!


    驚變中,那處岩壁卻是轟然炸裂。


    緊接著,徐昂的胸腹就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如同流星一般倒飛了出去。


    “哇!”


    血濺長空的徐昂噴出鮮血,胸腹處明顯地凹了下去。


    跌入人群的他撞散了數名仙苗,若非有著眾人接力將其擋下,恐怕會直接撞入身後山坳的岩壁。


    這一撞或許不會要了他的命,但他背後的宋錦繡就難說了。


    麵如金紙的徐昂隻覺得胸前劇痛,扒開胸前衣襟,纖細的掌印顯露而出。


    “對方,到底是誰?!”


    徐昂眼中浮現起一抹驚恐,他連對方是誰、如何出手都沒有看清。


    勉力抬頭的他望向那處山壁,隨著煙塵散盡,一道瘦弱的身影呈現在他眼前:


    長發童女、浮空三尺、白衣赤足!


    她嘴角扯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宛若實質的黑色怨氣自其周身不斷升騰、翻湧。


    垂及地麵的長發散發攝人心魄的烏芒,這些頭發不見末梢,似乎直入地下。


    “繼續陪我玩啊!”


    本來應該是活潑爛漫的童言童語,但是在這名妖異女童的口中,卻是無比陰森、空洞,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話畢,由黑色發絲操控的妖兵軍陣齊齊一震,於轟鳴中再度運轉。


    比之先前更加慘烈、濃鬱的血煞之氣自地下滾滾而出,頃刻間就將整個山坳襯托得如同地獄一般。


    很顯然,這名詭異女童口中的“玩耍”是會出人命的!


    “妖發控陣?你是禁婆的人?!”


    人群中,臉色驟變的齊連峰失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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