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消耗巨大的陸玄如同被攻城大錘狠狠一撞,腦中轟鳴的他一個趔趄,整個人當即就跪在了地上。


    再加上與孔馗那一戰後留下的傷勢尚未完全複原,這突如其來的壓力成了壓垮陸玄的“最後一根稻草”。


    “苦也……”


    跪倒在地的陸玄牙關緊咬,渾身上下使不出半分氣力。


    撐在石階上的他雙臂不住地顫抖,涔涔虛汗滲透青衫。


    心神不濟、真元虧空、舊傷複發之下,他已經無法繼續前行。


    “噗呲!”


    眼前陣陣發黑的他隻覺得這眼皮宛若千斤重閘,恍惚間,噴出一口鮮血的他直接昏死在了登仙梯之上。


    見此情景,負責主持第二關的執事弟子當即上前,將陸玄帶離登仙梯,並送往百草堂治療傷勢。


    這戲劇性的一幕引得觀禮台、參試仙苗一陣嘩然!


    誰都未曾料到,之前還神威無雙的陸玄竟然會在登仙梯上昏厥倒地。


    但是,在短暫的驚愕之後,聯想起先前種種的徐昂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惜哉!沒想到陸玄止步一千九百階,那豈不是連錦袍弟子都做不了?”


    聽著下方荀弘文的哀歎,處在眾人最前方的徐昂緩緩搖了搖頭道:


    “你們忘記了胡姬、孔馗幾人嗎?他們可都是死在陸玄手裏,加上那些築基期的骸骨妖獸,少說也能進個五百階。”


    經由徐昂提醒,荀弘文幾人才意識到,或許從一開始,陸玄就根本不在乎素袍、錦袍之分。


    對於這個家夥而言,錦袍弟子的待遇不過是錦上添花,能否入得內門首座法眼,才是關鍵所在。


    毫無疑問,對方在斬殺孔馗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內定了。


    ……


    登仙梯之試約莫持續到了正午時分,最終徐昂等玉液境弟子成功包攬了前三甲之名。


    但是,所有人心中都知道,那個叫陸玄的家夥才是真正的“無冕之王”。


    徐昂的這個“魁首”之位,更像是撿了一個便宜。


    在這之後,緊鑼密鼓展開的鬥仙台比試就顯得乏善可陳。


    雖然不缺絢麗的術法,但是,這些偏向表演的鬥法。跟當初在秘境內的廝殺相比,明顯就不是一個檔次。


    再加上有了陸玄的玉珠在前,缺少了他的登仙梯、鬥仙台都顯得有些虎頭蛇尾。


    頗有幾分“他不在江湖,江湖卻有他的傳說”的味道。


    縱觀後續的環節,若說有什麽遺憾,可能是陸玄錯過了最後的“金冊錄名”。


    ……


    外門,百草堂內。


    渾身散發濃鬱藥香的陸玄靜靜地躺在床榻之上,原本起伏不定的氣息也在醫師的診治下逐漸平複。


    不過,你若是以為,此輪治療就此結束的話,那就真的大錯特錯了!


    在眾人一番深入檢查之後,陸玄體內因為《烈咒》造成的暗傷被立刻挖了出來。


    按照常理來講,這麽重傷的傷勢根本不可能參與登仙梯試煉,因此,他體內定然還藏著不為人知的“玄機”。


    於是乎,在好奇心驅使下,那些正在默默修複傷勢的【七轉·乙木靈丹】殘存藥力自然逃不過醫師的法眼。


    而這一發現,更是讓堂內的幾名當值醫師發出一陣驚呼:“是南宮師叔祖的獨門靈丹,怪不得……”


    在宗門內,【七轉·乙木靈丹】可是屬於南宮延青的獨門丹藥。


    毫不誇張的講,隻要藥力還在,這陸玄想死都難。


    如此一來,七八名輪值的岐黃丹師看向陸玄的目光愈發“火熱”。


    ——試問:治不死的病人,這年頭上哪裏去找?


    被扒了個一幹二淨的陸玄根本不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五花八門的藥浴、湯劑不要錢地給他上。


    筋骨、經脈暗藏的傷勢,可以說讓輪值的岐黃丹師“大呼過癮”。


    猶如炫技一般,不少難得一見的手法紛紛用在了他身上。


    “你個庸醫,渡厄針不應該這麽紮。”


    “誰說的?書上就是這麽寫的!”


    “不信你試試!”


    “試就試,輸了的話,你替我打掃丹爐一個月!”


    “賭了!”


    “不好,他怎麽抽風了???”


    “快!拿三寶護心丹來!”


    諸如此類的小插曲,即便是偶爾有所失誤,但在幾次重複之後,總能成功一次。


    對於這些岐黃丹師而言,能有碰上可以讓他們“毫無顧忌”、“一展所長”的傷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修仙之士一般無病無災,大部分經曆了慘烈鬥法的,不是死在妖魔手中,就是倒在了回宗的路上。


    這也就導致了岐黃丹師大部分都在煉製丹藥,一手岐黃妙術“幾近荒廢”。


    能夠像陸玄這樣,帶著一身“沉屙”,還能活的好好的,實在是不多見。


    所以,明明隻是一個真元虧空、神魂虛乏的病症,硬生生被幾個“熱心”的岐黃丹師上升到了多方會診的程度。


    ……


    數日之後,或許就連那些岐黃丹師都不記清,他們手底下的陸玄究竟在閻王殿走了幾個來回。


    “這是……哪裏?”


    伴隨著某一天清晨的鍾鳴,悠悠轉醒的陸玄疲憊地睜開雙眼,鼻尖縈繞濃重藥味熏得他喉間有些發幹。


    瘦了兩圈的他身體依舊虛弱,蠟黃的麵容顯然就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


    “呀!”


    照常過來送藥的醫官少女看著想要掙紮坐起的陸玄忍不住驚呼一聲,而後,意識到什麽的她立刻將陸玄按了下去,同時,口中高呼道:


    “快來人啊,他醒了!”


    迷迷糊糊的陸玄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麽,半推半就地被灌下一碗安神湯後,他很快就再度睡去。


    在陸玄昏迷期間,百草堂內的那些岐黃丹師可以說是“關懷備至”。


    這一點從他們準備的古怪丹藥、絕不重複的湯劑、噓寒問暖的態度就能看出一二。


    再加上每天三四次的傷勢檢查,更是讓他萌生了一係列疑問:


    莫非,扶風醫師都是這麽“盡職盡責”的嗎?


    而且,自己的傷勢有這麽“嚴重”嗎?


    還有,這些丹藥怎麽感覺“不對症”啊?


    暗自留了個心眼的陸玄佯裝未覺,反而在接下來的幾天裏,積極主動配合治療。


    可接下來的發現,讓“臥薪嚐膽”的他通體發寒:


    號稱可以強健筋骨的藥浴,卻是引得他氣血暴走;


    據說能夠理氣活經的針灸,卻差點讓他當場痙攣;


    明明隻能用來外敷的膏藥,卻被誤認為內服藥物。


    諸如此類的“失誤”不勝枚舉,而且每次,這些醫師都能“及時”、“準確”、“高效”地將其從重傷的邊緣拉回來。


    很顯然,這群醫師根本就是有備而來,將他當做了試藥之人!


    “爾等,欺人太甚!!!”


    氣急敗壞的陸玄當場就掀了桌子,事已至此他已經不願意再裝傻充愣了!


    在看清了這些人的意圖後,召出歲寒吟的陸玄惡向膽邊生,直接劫持了一名女醫官硬生生“打出了”百草堂。


    “都給我滾開!誰敢擋路,休怪我劍下無情!”


    但是,經由他這麽一鬧,整個百草堂當場就炸了鍋。


    要知道,同門相殘,而且還是劫持女醫官,放在宗門律令當中,可是很嚴重的罪責。


    正常前來治傷、購置丹藥的弟子紛紛出手阻攔,並規勸陷入“暴走”的陸玄。


    而很快,這件事就鬧到了司法殿。


    一時間,不明真相的吃瓜弟子被漫天的“小道消息”喂了個囫圇飽。


    像什麽:


    “新晉弟子劫持醫官”;


    “妖魔潛入宗門”;


    “女弟子所托非人,因愛生恨”;


    “陸玄怒搶女弟子”。


    諸如此類的風言風語席卷四方,讓這剛剛平靜下來的扶風外門,再度掀起了波瀾。


    ……


    莊嚴、肅穆的司法殿內,冷靜下來的陸玄靜立一旁。


    在他的身側,是一位頭發花白,渾身散發靈藥清香的老者。


    “荒唐!”


    司法殿殿主刑風一巴掌拍在桌上,臉色極其難看。


    入門試煉剛結束,前來觀禮的使者前腳剛走,結果百草堂就鬧出了這麽一樁“醜聞”。


    “聞人羽,我的好堂主,你這件事怎麽解釋?嗯?!”


    咬牙切齒的刑風瞪了一眼默不作聲的陸玄,語氣不善地質問百草堂堂主——聞人羽。


    “回稟師兄,此事…此事是師弟禦下不嚴,還望師兄能夠從輕處罰,那些負責診治的醫師並無歹意。”


    額間淌下兩滴冷汗的聞人羽暗自叫苦,整個人看起來就跟吃了個蒼蠅一樣。


    要知道,煉丹煉到半途就被傳喚至司法殿,白白毀了一爐寶藥就已經讓他十分窩火,再加上手底下人鬧出這麽一出,而且還如此荒唐,半分理也不占,怎麽可能讓他有好臉色?


    “並無歹意?以你的意思,那就是陸玄心懷歹意咯?”


    眉頭一擰的刑風冷笑連連,指著陸玄說道:


    “我看你是煉丹燒糊塗了!一個氣血虧空,精神虛耗的病症,硬生生把人治了半個月,成了一個試藥之人,到最後還逼得動了手,你說你們幹的這叫什麽事!”


    “若非陸玄體內有南宮長老的丹藥藥力護持,換做其他弟子,墳頭草都三尺高了吧?”


    “是誰!又是出於什麽理由!才能做出如此令人發指的舉動?”


    “還是說,對於你們岐黃丹師來講,是不是隻要治不死,就往死裏治?”


    “回答我,聞人羽!你當七百二十條宗門律令是廢紙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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