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魚聞言這才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像是澆滅了憶柏心中的任何可能。“我們之間沒有可能。”憶柏眼神黯淡,卻沒有再說什麽了,隻是眼中的失落怎麽也隱藏不住。


    軍隊趕了十日路才到達了離陽城四十裏遠的地方駐紮。


    “報!”探子用麵巾遮住了口鼻,風塵仆仆的闖進議事的帳篷裏。


    坐在首位上的沈長魚蹙眉。副將沈禾立馬站起身來,連忙問道:“怎麽回事?”


    探子平緩了一番呼吸,“稟將軍,前方陽城被感染了瘟疫,我們戴上了麵巾,卻並未深入。”


    此話一出帳中無人坐得住了,沈禾是個急性子,“現在情況怎麽樣了?控製住了嗎?”


    探子像是想到了什麽眼中帶著一絲惶恐,“那些感染了瘟疫的將士像是瘋了一般,互相殘殺。我們隻是匆匆看了一眼,而那附近的村民紛紛逃了,可卻流傳出一段歌謠。‘煉長生,報因果。蒼天罰,染瘟疫。長生孤煞星出世。’附近的百姓紛紛說是九天山上住著的神仙煉製了長生丸,而長生丸卻流落到人間,被蒼天懲罰。”


    沈長魚失態的站起身來,“這歌謠和這傳言是誰開始傳的?去查!”


    沈禾拱手,“是!”


    隨後沈長魚知曉自己失態了,忍耐了一番問道:“這傳言是怎麽回事?”


    探子緩了緩才說,“據百姓所說,相傳九天山上住了一位神仙,那神仙煉製的一顆長生丸流落人間。而那神仙因煉製長生丸而遭天譴被天上的神仙懲雷刑致死。九天山那整整一日都出現轟隆的聲響。據說許多百姓都聽到那轟隆不斷的雷聲。”


    眾人沉默了一瞬,這等怪事他們當真是沒聽說過。


    軍師莫賀出聲,“將軍當務之急是要控製住這瘟疫。”


    沈長魚點頭,詢問探子,“可知瘟疫的源頭是什麽?是何時出現的?”


    探子連忙回答,“據村民回答,瘟疫是突然出現的,隨後就擴散的越來越多。就連大夫也瞧不出適合原因,水源也並無問題。所以有人傳出是長生丸流落到了人間,這是上天的懲罰。”


    沈長魚攥緊了拳頭,“匈奴如何了?”


    “回稟將軍,匈奴一直在攻城,卻有一些也染上了瘟疫,卻並未出現自相殘殺的現象。”


    沈長魚揮手,探子一拜便退了下去,賬中的眾人麵麵相覷。


    沈長魚來回踱步,“莫先生以為該如何?”


    莫賀答道:“我們如今舉步艱難,瘟疫肆行,卻查不到源頭。這歌謠要是傳到京中去必然會被聖上知曉,且問世上誰不想長生,隻怕屆時將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當務之急是查清這瘟疫並且控製住。”


    沈長魚麵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來,“莫先生說的是,沈玄。”


    沈玄是個虎頭虎腦的家夥,對沈長魚的命令唯命是從,低頭拱手應聲,“屬下在。”


    沈長魚緩了緩聲,“你與沈廷帶一千精兵將前方的將士隔離開來,死掉的將士辨認一下身份就燒了。記得每個人都要服用藥湯戴麵巾。高價聘請願意來邊境醫治將士們的醫師。”


    頓了頓接著道:“沈禾隨我前去陽城並與趙將軍匯合。”


    帳中的眾人皆是抱拳一禮,“是!”


    待他們走後,憶柏拉住了沈長魚的手。指尖微微顫抖,眼前的妙人是他心心念念想了十年的心上人。


    沈長魚也停在原地沒有甩開他的手,低沉著聲音,“憶柏,你逾矩了。”


    憶柏並未放開她的手,如今他已經比沈長魚高上了一個腦袋。憶柏嗓音悶悶的,“阿姝,你當真對自己這麽狠嗎?”


    沈長魚沒有說話,因為她想了這麽多年也沒有想明白。


    憶柏一把拉過沈長魚抱住了她。“阿姝,你不要去冒險了好嗎?你明明知道這次是衝著你來的。那消息我會去查是誰放出來的!”


    沈長魚渾身一僵,推開了憶柏,“我的夙願,天下太平,沈家祖祖輩輩不愁吃穿!你可明白?”


    憶柏咬牙,憋紅了臉,“沈長魚!那你可考慮過自己!考慮過我嗎……明明,明明不是你的錯,明明你也是受害者!憑什麽就是你一人承擔?我怨蒼天不公!”


    沈長魚見他如此模樣當真是楞了神,憶柏對她的感情她看出來了,可她卻給不了他回應。


    沈長魚泄氣,捂著眼睛喃喃低語,“憶柏,對不起……沈家的報應來了,沈煙是第一個。可他們沒有怪我,這個秘密不能被世人知曉你明白嗎?”


    憶柏抓著她的肩膀強迫她看向自己,眼中的認真執著令沈長魚動容,“阿姝,我會等你,何時都會。這輩子不行就下輩子!無論如何我都會找到你。我唯一的夙願就是你能放過自己……”


    憶柏深深的看著沈長魚仿佛要將她刻進骨子裏,他緩了緩聲音,“阿姝,這玉墜不值幾個錢……卻是我記事起就一直戴著的,是重要的物件。”將脖子上的玉墜取下交給沈長魚。


    沈長魚本是不想接受的,可看向憶柏那執著又認真的眼眸鬼使神差的接了。


    “阿姝,這是回禮。”憶柏拔掉了帶著沈長魚氣息的木簪。深深的看了眼她便大步的朝外走去,卻未曾想這是他們之間見的最後一麵,從此天人永隔……


    沈長魚和沈禾二人前往陽城。沈長魚牽住馬繩使它停下,城門門口無人把守,安靜的出奇。


    沈禾有些懷疑,要不是看見那燙金的牌匾都要懷疑這是不是那富庶的陽城了。“將軍,這陽城怎白日就緊閉城門?即使有人染上了瘟疫也不該如此。”


    沈長魚心中隱隱感到不安,“打開城門。”


    沈禾抱拳一禮,“是。”利落的翻身下馬,城門緊閉倒是廢了好大一番力氣才推開。


    沈長魚將馬牽到了樹下,與沈禾徒步走進了陽城,當他們踏進陽城的時候便愣住了。眼前的景象讓他們覺得震驚,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


    二人對視一眼,戴上了麵巾小心的繞過屍體向前走著。


    沈禾眼中格外的凝重,“將軍,這些屍體大半都是城中的守衛軍,看樣子是已經死去多日了。


    沈長魚手握長劍撥開那些破布,看向一具屍體,突然開口,“他們不是死於瘟疫,而是被咬死的。”


    沈禾一愣,低頭看去,那齒痕的的確確像是被某種野獸咬死的。隻是沈禾很是疑惑,“將軍,在這陽城中怎會有野獸?且能殺死這麽多守衛軍?”


    沈禾又接著低聲道:“將軍,屬下覺得這裏過於安靜了些。竟然連蟲鳴的聲音都沒有。”


    沈長魚也覺得奇怪,“小心些,這裏有些不對勁。”


    “呃,啊……”怪異的聲音突然響起,在這安靜的孤城中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沈長魚冒出一層雞皮疙瘩來,突然瞥見一抹黑影,“小心!”一把將沈禾推開。


    沈禾反應到也快,抽出佩劍砍向突然出現的東西,誰知沈長魚厲聲嗬道,“住手!這是個活人!”


    沈禾硬生生的卸力,險些傷了自己,瞪圓了眼睛,“將軍!他們這模樣如何是個活人?怎麽看都像個怪物。”


    眼前的人簡直不能用平常心來看待,渾身上下皆是血汙,有些皮肉外翻甚至還有蛆蟲在來回遊走。頭發散亂,滿嘴尖牙,惡臭熏天。


    沈長魚也隻是皺了皺眉並未有何厭惡的神色,“雖是這模樣卻實實在在的是個活著的人。”


    那滿嘴尖牙的人撲向沈禾,發出怪異的聲音。沈禾下意識的提劍擋住,可那怪物卻沒有絲毫損傷,竟是黝黑的長指甲擋住了。


    沈禾看到他眼睛的時候胃裏一陣翻騰,一腳將他踹倒,“將軍他,他的眼睛裏頭全是蛆蟲!”


    這時周圍原本寂靜的屋子突然衝出許多跟眼前怪物一樣的“人”!


    沈長魚瞥向那怪物的時候,一陣發顫,他似乎是對她笑了一下……


    “將軍,前方來報!沈家軍已經到了,正在離陽城四十裏外紮營。沈將軍與其副將孤身去了陽城內。”探子將打探到的情報全述給了坐在主位上的趙簡易。


    趙簡易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猛的站起身來,“你說他們去了陽城?”


    趙簡易在房間裏背著手來回踱步,嘴裏喃喃的念著,“怎麽就去了陽城,陽城內的那些怪物……”


    趙副將上前問道:“將軍,我們可否需要前去支援?”


    趙簡易蹙眉,“帶一隊人馬跟我前去,我倒是想看看這沈漠南的女兒究竟有沒有資格擔任這千軍萬馬的大將軍。”


    “將軍!快走!”沈禾身上濺了血狼狽極了,他們二人卻是不敢傷他們性命。


    沈長魚看著源源不斷湧來的怪物一時錯愕,“信號彈!”


    沈禾這才記起憶柏給的信號彈,當即毫不猶豫的朝天放去,在天上炸開。


    即使在有通天的本領,在這源源不斷的怪物中體力也跟不上了。


    沈長魚站在原地冷靜的可怕,突然衝上來一個婦孺怪物。可那婦孺怪物麵色扭曲,眼淚混合著蟲子掉落,嘴巴一張一合,竟是說出了話,“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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