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如煙給蓮兒安排的新住所在城東一條叫鵬羽的小巷子中,離城西的周府大約要相距十裏左右,是一間有個小院子的磚瓦房,不過裏麵家具,鍋灶,甚至雞舍等都一應俱全。


    薛如煙還自己掏出她自己多年積攢的私房銀兩,給蓮兒買了幾身錦緞服飾,以及一些胭脂水粉。


    蓮兒一個農村姑娘,以前常聽村裏長輩嘮叨,窮人莫登富家門,窮富親戚不往來。可這次投奔薛如煙,卻讓她真真感受到薛姐姐的人美心善,臨走時,還哭著對薛如煙連連磕了好幾個頭。


    薛如煙將她一把扶起來,對著這位淳樸的窮親戚實話實說:“蓮兒,我也想留妹妹在我身邊說說話,陪陪我。可是周爺打發下人告知,他再過兩天就要回來了。所以我怕節外生枝,沒有辦法將你留在這裏。”


    “薛姐姐,我懂,我懂。我一定不會給姐姐添麻煩的。”蓮兒傷心啜泣著拜別了薛如煙,牽著自己的小黑馬依依不舍地離開了周府,開始了新生活。


    果然,第二天晚上,周府外人潮湧動,老將軍周巽坐著四人大轎,頭裏周崇山騎著高頭大馬,在前麵開道,身邊跟著數百名兵丁家仆,浩浩蕩蕩地回到府裏。


    薛如煙得到消息,趕緊來到大門口迎接,一看周巽的妻妾和兒媳們都已經在門兩旁侯著了,於是她找了最不起眼的末流位置,緊挨著周崇山亡父,最年輕的一個妾氏身邊,頷首而立。


    大轎停下,周崇山翻身下馬,仆人卷起轎簾,周崇山彎腰抬手,將祖父從裏麵攙扶出來。


    隻見周巽滿麵笑容,瞧著周崇山嗬嗬直樂,府裏眾人心中都鬆了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算是落了地,看來祖孫倆這次在城外的任務完成的不錯,周巽對孫兒的表現十分讚賞。


    一家人簇擁著爺孫兩個進了府中,前院正廳中擺上滿滿一大桌佳肴,周巽的正妻也命下人拿來珍藏了二十年的「府窖」,一開壇酒香便溢滿了整個廳堂,令人不飲自醉。


    “今日高興,女眷們都上桌吧!哈哈。”周巽哈哈大笑,拉著孫兒在身邊坐下,破天荒道。


    要知道,平日裏,隻要有周巽在場用飯,薛如煙可是從來沒有資格上桌的,如同府裏丫鬟一樣要在一邊侯著,倒酒端茶,以盡孝禮。今晚可以上桌吃飯,她雖然是周崇山唯一的愛妾,可也不敢挨著他坐,隻遠遠的找了一個地位最低的位置,規規矩矩地搭著半張凳子坐著。


    這頓酒喝得歡,由周巽的正妻後,所有女眷給依次這爺孫倆敬酒,大家說說笑笑,周巽也對孫兒不吝溢美之詞,誇得周崇山有些上頭,直說爺爺教導有方。不過隨時隨刻,眼光都會不禁意飄落到薛如煙身上,搞得薛如煙怕喧賓奪主惹得周巽不開心,盡量退避。


    一個時辰後,酒席宴散,薛如煙攙著周崇山回到別院。


    隻一進屋,周崇山便一把摟住了薛如煙,竊笑道:“愛妾,這些日子不在,你可想死我了?”


    薛如煙一伸手輕輕推開了周崇山,嬉笑道:“大爺,你就知道哄我,我不信難道在外麵十幾天難道就沒沾花惹草?”


    “哎,我可是跟祖父在軍營裏,哪見得到半點脂粉,簡直是憋死我了。”周崇山委屈道。


    薛如煙輕輕捂嘴道:“那不挺好,正好給大爺你調理調理身體。”


    “嘿嘿,調理好了,你是不是今晚要給我補補呀?”周崇山一把將薛如煙推到在床上,半推半就中,兩人嬉笑著春風一度。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窗外一縷陽光照在周崇山臉上,才讓他慵懶地醒來,揉了揉眼,見薛如煙正在梳妝台前裝扮。


    周崇山悄悄走過去,一下接過薛如煙正在比劃的一支金釵,替她插在雲鬢之上。


    “對了,我聽說,你有個親戚來投奔你。怎麽沒看見她?”周崇山突然問道。


    “大爺,你的消息還真靈通呀。”薛如煙嘴角微微上揚,輕描淡寫地說道,“一個從農村來的孩子,她們村遭了災都死了,她命硬,又與沾了一絲血緣就來找我。不過農村孩子,怕她不懂禮節,會惹得老爺子不高興,所以就在你們回來之前,給她找了個小房子,把她打發了。”


    “哦,這樣。愛妾你做得對。你現在飛黃騰達,錦衣玉食了。要是不管千裏來投奔你的窮親戚,恐怕落下惡名,遭人誹謗。反正也是順手,適當的幫她一把也好,留給美名,也不會鬧出什麽事。”周崇山點點頭,讚成道。


    “是,大爺,妾身正是如此考慮的。”薛如煙附和道。


    此間,丫鬟已經端了水進來,開始幫他梳洗更衣。隻安靜了片刻,周崇山又道:“對了,你那親戚是打算一直住城裏嗎?”


    “不知道,我給她交了半年租子。”薛如煙頓了頓,又特別說道,“用我自己平時攢的銀子。”


    “哈哈,愛妾,你就算讓管家給她些銀兩,我也不說啥。”周崇山大笑,又對著丫鬟說道,“小紅,明天你拿二十兩給夫人的那親戚,別讓一個農村姑娘的小瞧了我們將門之家。”


    薛如煙聽了趕緊從座上起來,對著周崇山深深欠身道:“是!那妾身就先替這農村的苦命娃感謝大爺恩賜。”


    “哈哈哈!愛妾不止於此。我也隻是愛屋及烏,而且這點錢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周崇山趕緊拉起薛如煙,還細細在摸了她兩把,房內春意漸起,搞得薛如煙和丫鬟臉上彤紅。


    此時,屋外有人輕輕敲門,有家中小仆:“少爺,有客找你。”


    “咳,誰呀?”周崇山突然被打斷,心中有些許不悅。


    “是新接任的淮榮尹令傅啟,傅大人,說有要事找少爺一敘。”小仆道。


    “哼,怎麽是他?我這剛回來一晚,他就追來了。”周崇山噘著嘴,嘮叨了一句。


    “大爺,快去吧,不要失了禮。何況他現在已經是尹令了。”薛如煙勸道。


    “嘿,尹令又如何?一直以來,我們盡管經常在一起玩,可他每次都仗著他是傅炎的兒子,喚我小周來,小周去的,把自己當個長輩。”周崇山此時心裏千萬個不爽,原準備讓小仆將傅啟打發了,可是轉頭看見美豔的薛如煙,不禁心念一動,笑道,“走,去見見。愛妾你跟我一起去!酸死他丫的!”


    “大爺……我……,不好吧?”薛如煙為難道。


    “走,有什麽不好的。”周崇山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薛如煙便走。


    兩人才走剛剛走出別院,迎麵撞見服侍周巽起居的大丫鬟花容,隻見她見了周崇山盈盈下拜道:“少爺,老爺剛剛還問你有沒有起,讓我過來瞧瞧。”


    “哎,起晚了,起晚了。還沒給老爺子請安,反倒讓他費心。”周崇山拍著腦門,隨手一把拉著花容的衣袖道,“走!我先去給老爺子請安。”


    “大爺……那我……”薛如煙見周崇山拉著花容要走,便為難道。


    “愛妾,你先到客堂,替我去接待一下傅啟。反正你們也是老熟人了,給他弄得牙癢癢的才好。嘿嘿。”周崇山邪笑道。


    “哎!”薛如煙歎了口氣,見周崇山已經走遠,便帶著幾個仆人往客堂走。


    此時,傅啟正踱著步,雙目四顧欣賞著掛在客堂牆上、柱上的各種詩書字畫,聽見後門有動靜便回頭望去。隻見薛如煙一身紫色紗衣,飄飄如仙地走進來,頓時便傻了眼,隱隱約約地覺得有些心痛。


    “傅公子,不,尹令大人好,您請上坐,小女子給你備茶。”薛如煙微微欠身,笑道。


    “額,好,好!”傅啟回到座上,可是雙目始終沒有離開薛如煙半步。


    由仆人手中接過了紫砂淺絳花鳥茶壺,用鑷子放入適量秋露甘楓茶,再開了壇東山雪頂的無根水,熟練地衝泡,洗茶,幾進幾出後滿屋幽香,最後倒入油滴百花盞中,放進了茶盤,又丫鬟遞給傅啟。


    “尹令,請用茶。”薛如煙笑道。


    “好!好!”傅啟伸手去端茶盞,不禁意間摸了薛如煙一把,兩眼依舊不曾離開她半分,然後粗粗品了一口,說道,“薛姑娘,自從上次紫林花圃之後,已經好久不見了。”


    “是!有個把月了。”薛如煙皺了皺眉說道。


    “過得可好?”傅啟問道。


    “多謝尹令關心,妾身過得很好。”薛如煙欠身,緩緩後退道。


    “哎!隻是我沒福呀。讓小周先下手了。”傅啟輕輕歎息道。


    “尹令,家中有三位美妾,前些日子還去了一位知書達理的夫人,而且少年有為,年紀輕輕就接任了淮榮尹令,福澤深遠,怎麽會沒福呢?”薛如煙哄道。


    “是呀,這麽說我應該知足了。可是……”傅啟將茶盞端起,抬頭便飲。


    薛如煙見傅啟的茶盞空了,難為了片刻,還是上前續傅啟的盞上續水,口中道:“尹令大人,可是什麽?”


    “可是沒見到人。”傅啟說道。


    “見誰?”薛如煙問。


    隻見傅啟湊上身前,輕輕地說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之人。”


    “呀!抱歉。”薛如煙一驚,手中不穩,甘楓茶竟灑了許多,連忙欠身道歉,就要往外走。


    傅啟準備上前拉她,卻感覺身後門口似乎有腳步聲,所以止住了,隻得目送薛如煙離開了客堂。


    “哈哈,小弟剛回來,傅大哥就來拜訪,真的一刻都不讓小弟歇著,陪陪愛妾呀。”隻見周崇山拱了拱手,從門口走了進來,滿臉堆笑道。


    “小周,你說得哪裏話,我也不想打擾你們。隻是我正在辦件公事,事關重大不得不來。”傅啟起身回禮道。


    “哦?公事?說來聽聽。”周崇山說著,請傅啟與自己一起回到座位上。


    “你可知,你不在城裏的這段時間,鎮南王府中發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傅啟問道。


    “我昨晚上才會來,還沒來得及打聽,請傅大哥明示。”周崇山說道。


    傅啟鄭重道:“白侯,偷了王府上萬兩白銀和一大堆珍貴藥材失蹤了。現在整個南安郡都在通緝他,我身為淮榮尹令,自然也要追查。”


    “什麽?白侯?那個神醫?”周崇山大吃一驚。


    “說他是神醫也不錯,醫術的確高超。不過為人十分貪財。而且……”傅啟故意壓低了聲音說道,“我聽說他還是小周你推薦給王爺的?”


    “我……我……”周崇山大驚失色,一時語塞,緩了緩道,“究竟怎麽回事?傅大哥可否告知前因後果?”


    “好,那你且聽我說。”傅啟點點頭道。


    話說自從白侯被周崇山推薦進府以後,鎮南王慕容鈞明就對他備受器重,封了醫官,還專門在王府中劃了一塊地,撥了幾間房給他,用來居住、煉藥和倉儲,而府裏如果有人看病,或者需要白侯幹點什麽的時候,又會額外給他一些銀子。


    慕容鈞明自知身體已經大不如前,所以平時十分倚重白侯對自己的調理和治療,而白侯也不負所望,自從來了以後,除了讓世子愈傷去疤,鎮南王的身體也硬朗了不少。


    不過,讓慕容鈞明頭疼的是,白侯這家夥算得賊精,分厘必爭,絲毫不肯在錢的事情上吃虧。不過他認為凡是異人,必有個性。能花點錢,留下這個神醫也是值的。


    可不久之後,燕帝慕容鈞天下旨各地諸侯王加強軍隊,平定各自領地內的賊寇叛亂。於是,慕容鈞明便開始募兵,並且派了以林淵為將,帶了副將陳新,以及慕容雲厝為監軍和岑知、岑名等一眾小輩前去楚河郡平亂,也借此鍛煉一下這年輕的一代。


    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招募新兵訓練和出軍遠征平叛,都需要大量的金錢。而南安郡這些年境內不太平,至還收到了燕帝的指責,所以軍隊基本都沒歇著,真金白銀的花銷也就導致南安郡府庫空虛。


    恰巧十幾日前,又逢朝中一個老太妃薨了,燕帝伺機讓各地郡王進貢金銀寶,以彰顯孝道,還定了日子,讓每個郡發送至少二千名囚犯到燕都盛京,給老太妃建造陵寢。


    消息一出,慕容鈞明坐不住了,於是趕忙召集了傅炎、岑艮等人商議。眾人所出之計也無非是如何借口增加百姓賦稅、清剿山賊、以及找當地財主資助等等。


    慕容鈞明思慮再三,前日裏聽聞募兵一事,已經搞得南安郡的百姓怨聲載道,今日裏若再加重賦稅恐怕會更不太平。於是,擰眉歎氣,鬱鬱不歡,導致舊疾複發。請了白侯幫忙治療。


    “王爺,頭昏腦漲,四肢乏力的症狀,臣我開幅藥房,抓些藥吃了便能緩解。”白侯把完脈,提筆輕描淡寫地說道。


    慕容鈞明躺在床上閉著雙眼,不言語。身邊夫人陳氏,趕緊道:“多謝白神醫費心。”


    “隻是這藥方治標不治本,王爺誘發舊疾乃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白侯寫完藥房,微微一笑,將方子遞給陳氏。


    “如何醫法?”陳氏問道。


    “呃……不知王爺夫人可曾……”白侯說到一半,又停了下來,輕輕搖了搖頭,似自言自語道,“有風險,有風險,這樣不妥,不妥……”


    陳氏愣在原地,不明其意。隻聽得有人說了一聲:“但說無妨。”再回頭瞧,慕容鈞明躺依舊在床上,雙目微閉,不過側身向著白侯這邊。


    “是!我方才想問,不知王爺夫人和聽問過煉丹術?”白侯問道。


    “原來是煉丹呀?”陳氏笑道,“白神醫不是每天都在院中煉丹製藥嗎?我們還吃了呢,的確是讓人吃了神清氣爽的丹丸。”


    “夫人,您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白侯細說道,“這煉丹術乃是戰國先秦,齊魯之地的方士所留下來的神仙技法。其中以外丹術最有名,修仙資質不足者結不了金丹,利用煉製出來的外丹代替,讓自己修為突飛猛進,祛除百病,年年益壽。可這外丹術中有一門,叫做「黃白之術」,可以將鉛石化作白銀,將白銀變成黃金。”


    “果真如此?”陳氏還沒反應過來,慕容鈞明就噌地坐起身來。


    “的確如此。”白侯肯定道。


    “那你可認識會煉黃白之術的方士?”鎮南王問道。


    “這些方士都是雲遊天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白侯說著停頓了一下,道,“臣不才,隨著師父也學了幾年煉丹術,對於黃白之術也有略懂,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有風險,成功幾率不如那些神仙方士高。”白侯回複道。


    “怎麽個風險?”鎮南王問道。


    “隻有五成把握將白銀煉化成黃金。”白侯道。


    “五成?”慕容鈞明思考了片刻道,“那請問白神醫,如果不失敗多少白銀可以煉化黃金?”


    “一兩白銀可以煉化一兩黃金。”白侯道。


    “一比一嗎?”


    “是的,王爺。”白侯鄭重道。


    “好!來人!選取十兩白銀來,白神醫能否露一手讓本王看看眼?”慕容鈞明哈哈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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