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一大清早,拖著人字拖,捧著昨天從學校幫劉妍帶回來的書,走去劉妍家。太陽老早從山頭爬出來,照亮整個小巷。李想推開劉妍家的院門,看著大門還沒開的跡象,頓時有些失落,以為劉妍和姥姥還沒醒。他把書放在窗下的竹椅上,小聲衝著窗戶喊道:“劉妍?劉妍,你醒了嗎?”


    劉妍躺在地上,就在這扇窗的地上,背對著窗戶,窗外的陽光撒了進來,剛好落在劉妍冰冷的身上,還是昨天未換下的衣服,她聽到了李想的聲音,但身子無法動彈,連動動唇的力氣都沒有,她很累,眼神迷離,屋內所有呈現的畫麵都模糊不清。


    “我把書放這了,記得拿哦!”得不到回應的李想隻得失落地又小聲說道。然後轉身離開。


    劉妍眼皮慢慢地合上,而睫毛的顫動顯露了她的不安。


    現在整個小巷都在說昨日新聞通報無名屍體案,無人不惶恐,卻說很有勁。


    李想在付錢時,聽到便利店門口坐著兩個青年男女的對話,他接過零錢,將一瓶牛奶揣兜裏,一瓶拿在手裏喝,路過兩個青年男女時,李想瞄了一眼他們,然後快速離開。


    李想回到劉妍家的院子,將牛奶放在書上,含著吸管走出劉妍家。


    從劉昌德以前幾個同事詢問過後,又派了幾個警察便裝去劉昌德家附近找鄰居巡查下情況,張隊回到審訊室。


    周仁媛麵色疲憊,顯然經不起折騰的,在張隊坐下時,她說:“人是我殺的,也是我藏起來的,其他沒什麽說的了。我年紀大,記得的也就這些。”


    “昨天我看到你外孫女手上有條傷疤,她割腕自殺過吧?”張隊問道。


    周仁媛訝異地回過頭,渾身都在抖,麵上鬆弛的皮肉更是抖得厲害。


    “去年你去你外孫女學校幫你外孫女請了兩個星期的假,為什麽?難道你外孫女是那個時候自殺的?而死者劉昌德死亡時間跟你外孫女的請假時間一致,隻不過是錯開了一個晚上。所以,劉昌德死的那天,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孫女會自殺?”


    周仁媛沒有說話,隻是很激動地瞪著張隊。而審訊室外的同事看著裏麵的情形,頓時有些緊張。


    “為什麽不說話?還是你跟你外孫女隱瞞了什麽?”


    “是我殺的。”


    “你昨天不是還說意外嗎?你這麽急著往自己身上攬,是為你外孫女嗎?”


    審訊室外的同事都捏了把汗,裏麵氣氛極度高漲,雖然知道他們老大是在套話,但他們挺擔心老人家情緒緊張會導致血壓上升。


    “不關我家妍妍的事,她還小。”


    “我要知道真相。”張隊站了起來。


    周仁媛一愣,盯著張隊。


    “不說是吧,我替你陳訴,你的女婿在那天喝醉酒,強女`幹了自己的繼女,然後你們兩個殺了他,事後你藏屍,劉妍害怕割腕自殺。這裏有醫院的數據,顯示劉妍在去年12月份時做了人流手術。”


    周仁媛聽到後麵崩潰地叫了出來,隨之又哭喊了起來,用那雙滿目瘡痍的手捂住臉頰,透露出來的竟是懊悔與絕望,她一遍又一遍喚著“妍妍”。


    而劉妍依舊在家中的地上橫屍般躺著,此時的太陽早已鑽到窗台下,隻剩一點點陽光。劉妍昏昏欲睡,幾縷頭發貼在她蒼白的臉上,貼在幹燥起皮的嘴唇上,呼吸一度緩慢,她甚至聽到自己因為呼吸不過來而喘得有些粗重的呼吸聲。劉妍動了動拇指,但那也隻是抖了一下。


    周仁媛抓著張隊的衣角,淚眼縱橫,苦苦哀求,“我求你,不要把我家妍妍說出去,她還小,經曆了那種事情,已經毀了她了,我好不容易把她從閻王那裏拉回來,不能這麽毀了她。我家妍妍得有多害怕。所有罪過是我,我來承擔。”說著,又難過地哭了起來。


    當了這麽多年的刑警,見過很多刑事案件,也遇過類似一樣的案件,可沒有像現在這般,隱隱動容。


    張隊扶起周仁媛,翻開記錄本,重新記錄周仁媛的陳訴。


    劉曾是未婚先孕,在劉妍6歲的時候帶著劉妍嫁給了劉昌德,劉昌德秉性不好,不思進取,還經常喝酒打人,那時候周仁媛怎麽都不明白,自己的女兒怎麽會嫁給這麽個爛人,可這個爛人對劉曾也好,說好可又不好。周圍鄰居都不太喜歡劉昌德。時間久了,日子還是得過。劉曾突然的意外離世,對劉昌德和周仁媛劉妍他們打擊很重,劉昌德領了賠償金將他的舊貨車換了輛新的,那時又沉迷於買碼,把錢耗光了,又厚著臉回來找周仁媛要,說劉曾生前給劉妍存了錢,要周仁媛拿出來,周仁媛拿不出來就開始砸家具。


    那時候是李連生跑來阻止。劉昌德才幸恢地離開。


    劉昌德的死可以說不是意外,是周仁媛用鋼鐵捅進喝醉酒的劉昌德身體裏,就捅死在劉昌德新買的貨車裏。


    而劉妍頭發散亂,衣衫不整的躲在角落裏,腿上流著血,蔓延到腳踝處。周仁媛去碰她的時候,她拚命躲著,那時的劉妍神誌不清,認不出周仁媛。是周仁媛安慰她,一遍一遍安撫,把渾身顫抖的她抱在懷裏。劉妍哭的很絕望。


    周仁媛捂住劉妍的眼睛,讓她不要看到血泊中劉昌德,然後把劉妍帶回家。


    劉妍把自己關在洗手間,水龍頭嘩啦啦地聲響也掩蓋不了劉妍的撕心裂肺的哭聲。


    周仁媛在門外聽了許久,她懊悔不已,也心痛。


    想了很久,周仁媛回到三裏屯,拉來一輛工地上的運泥車,在深更半夜拉著劉昌德到了附近一家廢棄的舊工廠。


    回來後,洗手間的水龍頭還在流,周仁媛不免擔心,無論是叫喚還是敲門都沒應,周仁媛隻好撬開門,門開的那瞬間,把周仁媛嚇壞了,水龍頭流出洗手池,一地的水混合著殷紅的血液流進下水管。


    劉妍渾身濕透,靠在洗手池的旁邊昏迷過去,她的左手腕被割開了一大口子,鮮血流個不停。


    怎能不被嚇壞。


    周仁媛沒敢叫人來幫忙,她把劉妍扛到院門在外就扛不動了,是從隔壁家門口偷偷拉來的板車,拉出小巷,叫了輛車。


    好在送得及時,撿回了半條命。


    以至於後麵出現周仁媛給劉妍請了兩星期的假。


    刑警將a74689車牌號的後備箱打開,裏麵有一攤蒙上灰塵的血跡。


    路過的人三三兩兩,都看了兩眼。


    石智是下午才來到劉妍家,她看到劉妍家的門關著,院子裏卻還有一瓶牛奶,石智走進去拿起那瓶牛奶打開就喝了起來,於是被太陽曬過,有些溫熱,石智很嫌棄,但也艱難地喝了下去。


    她看了一眼椅子上的書後又看向身後那扇窗戶,試探性地喚了喚:“劉妍?”


    沒人應,石智走到門口,伸出腦袋往門縫裏探了探,被卻腦袋輕而易舉地撞開了,石智一臉懵,看了一眼被自己撞開的門,然後定定神走進去,再次喚道:“劉妍?”


    依舊沒人應,飯桌上是吃完未收的碗筷。石智以為沒人在家,便自作主張將外麵椅子上的書提劉妍搬進來,正準備離開時,餘眼看到屋內地上有個身影。


    石智瞪大眼睛,轉過頭看過去,隻見劉妍躺在地上上,雙眼緊閉,像是昏迷了過去。


    石智嚇得把牛奶瓶往後一丟,慌忙地跑進屋內,將地上的劉妍扶起來,一邊拍打劉妍的臉,一邊叫醒她:“劉妍?劉妍?你醒醒?”


    劉妍渾身冰冷,沒有睜開眼,石智很慌,她想掏出手機打電話,卻怎麽也找不到手機。


    石智再次試圖叫醒她,“你別嚇我,這不都考完試了嗎?”


    石智有些無助地看向外麵,她把劉妍扶起來,正準備把劉妍背背上時,劉妍動了,石智欣喜的扶住她,劉妍隻是看了她一眼,又過了過去。


    石智把劉妍送到醫院。劉妍醒來的時候,護士正好給她換點滴。石智高興她總算醒了過來。


    石智給劉妍晾了一杯白開水,讓劉妍喝下,劉妍喝了一點就吐了。


    石智趕緊找來紙巾給劉妍擦拭。


    劉妍望向窗外,又是夜。


    石智詢問她怎麽回事時,劉妍不說話,隻是看著石智,看著看著突然紅了眼眶,石智隻好不詢問,撫著她肩膀讓她先好好休息。


    這時,石智接到李想的電話,她接聽電話的同時,也看向劉妍。


    “明天我要搬家了。”


    “搬家?”石智很驚訝,她看向劉妍,劉妍似乎無動於衷。


    “妍妍和她姥姥不知道在哪裏,她家的門關著,從昨天下車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了,她有沒有去找你?”


    “她…”石智還是看向劉妍,劉妍這時回過頭來,對著石智搖搖頭。


    “你別擔心,她沒事的。”石智隻好這樣回道。


    掛斷電話的石智,坐在劉妍的身旁,她握住劉妍的手,給予安慰。


    劉妍望著那隻賦予力量的手,眼淚流了下來,她盡力平穩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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