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他真的知道錯了……


    “是嗎?”範進訕訕的回答,絕口不提為什麽香香的。


    嶽父剛剛揍完人,妻子再鬧起來,是會要人命的。


    笙歌莞爾,傻人有傻福。


    範胡氏這樣也能少些煩惱,所以不必對她嚴明。


    “夫君,你這是做錯了什麽。”


    “真是要嚇壞我了,我還以為爹要那扁擔抽你。”


    “抽壞了扁擔還怎麽挑水啊。”


    範進覺得自己屁股好像更疼了,妻子說這話是認真的嗎?


    饒是如此,範進都沒有再範胡氏麵前坦誠之前去了哪裏。


    他真的是被忽悠著出去的……


    “許是嶽父唯恐我荒廢了學業,染了不好的習性,所以才會如此生氣。”


    被揍了一頓,範進反倒不覺得難為情。


    他明白,嶽父這是為他好。


    身為一個秀才,風花雪月不修其身不正其行的名聲傳出去,鄉試怕是也就毀了。


    被揍了,總比嶽父一邊拿著刀砍他一邊大嗓門要好的多吧。


    “可是我爹這下手也太重了。”


    範胡氏看著範進血肉模糊的傷,眼淚不受控製的掉了下來。


    “別哭啊……”


    疼……


    媳婦兒,你能不要忙上添亂了嗎?


    眼淚掉在傷口上就像是撒了一把鹽一樣,火辣辣的疼。


    “不哭,不哭。”


    “夫君,這天氣這麽熱,你被爹揍了,臥床養傷很是會不舒坦,萬一爛了可怎麽辦……”


    範胡氏的腦洞不受控製的發散著。


    爛了……


    範進隻覺得頭疼,能安安靜靜的上藥嗎?別嚇他……


    聽力不俗的笙歌聽著房間內小夫妻二人的絮絮叨叨,彎了彎嘴角。


    其實這樣的範進看起來並不討厭,真真實實的麵對接觸一個人是帶著感情帶著喜怒和溫度的。


    再巧妙形象的文字都難以完整的勾勒出一個人的方方麵麵。


    說起來,範進蠻有趣的。


    能屈能伸,該慫的時候慫,也沒什麽不好。


    範進老母親拄著拐杖站在一旁,膽戰心驚的看著笙歌,就連咳嗽都是硬憋著,實在憋不住了拿手捂著,盡量不發出太大聲音。


    親家公真是越來越可怕了……


    範進老母親看著一旁細細的枝條和斷了的粗木棍,心跳的更快了。


    也不知道親家公這一身力氣從哪兒練出來的。


    難不成殺豬?


    殺豬的時候豬要反抗,一來二去,就練出了神力?


    “親家母……”


    “在……”


    範進老母親一聽到笙歌開口,立馬回答道。


    這態度像極了軍訓時候的教官點名,反倒讓笙歌有些不自在。


    真的沒必要這麽怕她……


    笙歌自問她自己還是挺和顏悅色的,一定是胡屠夫之前造的孽太多了,長相也過於凶厲。


    “親家母,你沒必要這麽緊張。”


    “隻是些皮肉傷,不會有大礙。”


    笙歌突然覺得自己當著範進老母親的麵揍範進好像有些太過分了。


    她是不是太雙標了?


    如果有人當著她的麵揍阿毛,她早就抄家夥找人拚命去了。


    就像上個世界中年文士那句無大礙就被她小心眼的記住了。


    現在她有對範進老母親說了出來……


    所以,作為親家,為了以後長久的友好和諧相處,她還是應當稍稍解釋一下。


    “親家母,身為還未中舉的秀才,出入花街柳巷難道是不想要功名了嗎?”


    笙歌壓低了聲音,淡淡說道。


    這麽多年,範進母親對於中舉這件事情也有了執念。


    她相信,範進母親知道了這件事情,範進怕是又得過幾天雞飛狗跳的生活。


    花街柳巷……


    不想要功名……


    範進老母親快速的抓住話中的重點,呆呆的點頭。


    “這還真得多謝親家公提醒。”


    範進老母親覺得自家兒子踏實可靠忠厚善良,一心隻讀聖賢書,怎麽可能回去花街柳巷呢。


    嗯,一定是被那些年輕人帶壞了。


    範母的這種想法在長輩中最是常見。


    自家孩子熊,一定是被更熊的孩子帶壞了。


    “親家公,這次沒事兒吧。”


    範母的心提的高高的,早就把笙歌剛剛狠狠揍了範進一頓的事情拋在腦後。


    不就是揍了一頓嗎,之前也沒少挨打。


    現在是重點是會不會影響接下來的鄉試,會不會影響以後做官老爺……


    “應是無事。”


    “不過這種事情必須得杜絕,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


    笙歌點到為止,並沒有解釋太多。


    狎妓和喝酒聽曲還是有質的差別。


    “這孩子怎麽能這樣讓人操心呢。”


    範母拿拐杖重重的敲了敲地,察覺到笙歌的視線之後才有所收斂。


    範母心中想哭,親家公,您能趕快走嗎?


    你在,我就是想履行一下做娘的威嚴都不敢。


    上好藥的範進,被範胡氏扶著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


    “今日來,一是想賀你中秀才,二來則是有些問題想跟你請教。”


    “現在看來時機不太合適。”


    “給你三天的時間養傷,養好傷後搬去我家。”


    “想來親家母也不會介意我監督範進吧。”


    說最後一句話時,笙歌看向了範母。


    範母麵露難色,但是想到笙歌剛才說的話,咬咬牙點了點頭。


    兒子現在吃些苦頭,總比做不了官老爺強。


    再說了,親家公雖然凶了點兒,但最多就是皮外傷,傷不了小命。


    慈母多敗兒,她可不能縱容毀了進兒……


    範進的視線悄悄的在自家嶽父和老母親身上打轉,他才是當事人啊,為什麽沒有人問問他的意見。


    他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範進已經不記得這是他今晚第幾次覺得自己命苦了。


    為什麽受傷的總是他……


    “嶽父……”


    笙歌先是重新折了一根枝條,才笑意盈盈的看向範進,再一次露出了狼外婆的笑容。


    看似和藹可親,實則冷漠凶暴,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架勢。


    “怎麽,難道女婿你嫌棄嶽父的小院子嗎?”


    枝條在笙歌手心發出沙沙的聲音,一點一點幫範進回想著剛才挨揍的回憶。


    “怎麽會。”


    “嶽父說的是,一切都聽嶽父的。”


    範進華麗麗的慫了,捏著嗓子怯弱弱的答道。


    三天……


    隻有三天


    三天之後他就得入地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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