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沒錯,跟在嶽父身邊,如同身處無間地獄。


    住在自己家中,還時不時被嶽父責罵,如果形影不離,他怕是就要被打死了。


    後年的鄉試之年,指不定他的墳頭草都有膝蓋高了。


    命苦啊……


    可是他能怎麽辦呢。


    浪九九:生無可戀臉……截圖,是不是感覺與主播有七成像。


    豺狼配女貓:敢怒不敢言臉……也截圖,依舊覺得與直播甚是相似。


    餘生一杯酒:主播,這個便宜女婿不會其實是你的便宜兒子吧……


    走路太浪會閃腰:看著範進弱弱的樣子,就能想起曾經主播在大聖手底下水深火熱的日子。


    便宜兒子……


    笙歌大兩萬著範進,她可沒有這麽大能耐,會有這樣一個流傳千年的兒子。


    “爹,我呢,我呢。”


    範胡氏在一旁著急的顯示存在感。


    “你接著照顧親家母啊。”


    笙歌淡淡的說道。


    她可沒有心情接一個咋咋呼呼總是想多算計她一些的便宜女兒回家。


    最重要的是,院子裏房間沒那麽多。


    三間房……


    一間她住,一間廚房,一間堆雜物。


    範進去了還得自己收拾呢。


    “爹,你不能這樣……”


    眼看著範胡氏再一次好了傷疤忘了疼時,笙歌手中的枝條啪的甩向地上,刺耳尖銳的聲音成功讓範胡氏閉了嘴。


    讓範進住在她眼皮子底下,是她深思熟慮之後的打算。


    人性善變,經不起考驗。


    再說了,範進住在胡屠夫的小院中,她也能時不時請教一下,順帶培養一下老丈人和女婿的深厚感情。


    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爹,有話好好說。”


    範胡氏給了範進一個眼神,她盡力了,你自求多福吧。


    “親家公,時候不早了,先吃飯吧。”


    笙歌看著範家人的心不在焉,婉拒了範母的邀請。


    顯然,留在這兒吃飯怕是會被嫌棄。


    哼,幸虧她聰明,偷偷割下一小塊兒。


    本姑娘才不屑的跟你們擠,本姑娘要回去吃獨食了。


    笙歌哼著新學的小曲兒,乘著夜色晚風明月踏上了回家的路。


    夜晚的鄉村道路少了白天的喧囂,當然也少了那些看八卦的人,笙歌很是舒心。


    空氣清新,這點很好。


    時不時的空氣中會傳來菜肴的香味,勾起了笙歌的饞蟲。


    確實有點兒餓了。


    她現在也是秀才老丈人,晚上一定得大吃一頓,好好慶祝一下。


    哼,舉人老丈人還會遠嗎?


    ……


    看著笙歌輕快的背影,範家一家三口同時鬆了一口氣。


    嶽父老人家是不是太喜怒無常了,難道揍了他一頓就變得開心了嗎?


    連這種拗口的小曲兒都哼上了。


    範母表現的最為誇張,扔掉拐杖,直接坐在石板上。


    她覺得親家公要是再來這麽幾次,她怕是活不長了。


    一個殺豬賣豬肉的,為什麽會有這麽強的氣勢。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殺氣……


    原來殺豬都是一件如此高大上的事情。


    “婆婆,你快起來,地上涼。”


    範胡氏空不出手扶範母,隻能開口說著。


    “沒事兒沒事兒,正好靜靜心。”


    可不就是得靜靜,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現在的親家公真是越老越可怕了,就是靜靜的站在那裏不說話,都嚇得她大氣不敢出。


    明明以前,如果被逼急了,她還敢撕咬幾下的。


    可是,現在呢……


    “進兒,你有沒有覺得你嶽父越來越凶……”


    “越老越有氣勢了……”


    範母瞥到範胡氏,臨時改口。


    當著人家女兒的麵,總不好說她爹的錯處。


    範進煞有其事的點點頭,不僅越來越有氣勢了,而且還比以前聰明了。


    說句不好聽的,嶽父之前就是的混不咧。


    “唉……”


    “唉……”


    兩聲歎氣不約而同的響起。


    範胡氏一臉懵逼,婆婆和夫君為什麽一起歎氣。


    “進兒,你以後順著點兒你嶽父,要不然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娘老弱病殘,保不住你啊。


    這是範母的未竟之語。


    “娘子,你不是說嶽父帶了酒肉來嗎,你再去熱熱……”


    範進先是看著範胡氏離開後,才看向了被嚇得坐在地上的老母親。


    “娘這次的事情不怪嶽父,但是能不能不去嶽父家……”


    範進還在做最後的爭取。


    他是真的不想去啊。


    救命……


    “不能。”


    範母也是個果決的,斬釘截鐵的回答著。


    既然已經答應了老丈人,怎麽能夠反悔呢。


    嗯,她沒那個膽子。


    “進兒,你想開點兒。”


    範母拍了拍範進的肩膀,歎著氣說道。


    範母撿起被自己隨手丟在一旁的拐杖,站起身來朝著小破屋走去。


    範進扶著院內的大樹,齜牙咧嘴……


    院子中間斷成兩截的木棍分外顯眼,看來嶽父以前那麽多年對他都手下留情了。


    當初是誰給了他勇氣,竟然敢偷偷鄙視看不起嶽父。


    虧他還自詡自己是家中唯一一個讀書人呢。


    一夜無眠,被打的屁股開花的範進隻能趴著,這個姿勢想要入睡著實有些困難。


    當然,心裏藏著事兒才是睡不著的根源。


    此次中了秀才,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畢竟嶽父已經再一次次告訴他重在參與了。


    他自己也想了想,大不了就是明年年末跟著嶽父一起考秀才。


    不過,這是得在嶽父過了縣試和府試之後才能說的。


    抱著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他竟然莫名其妙的過了,名次還不差。


    到現在,他自己都是雲裏霧裏的。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以前每次院試前幾天他都整宿整宿睡不著,這次也許是被刺激的狠了,倒是吃得飽睡得好。


    然後中了……


    房間中昏暗不已,隻有微弱的月光撒進來。


    範進眼睛睜的大大的,夜半時分,人最是敏感,最是容易胡思亂想,當然,也最是清醒。


    秀才都考了三十多年,舉人呢?


    一時間範進有些迷茫,對科舉的癡狂下掩藏的經常都是恐懼和無措。


    因為無路可走,他隻能一條路走到黑。


    看到今天的嶽父,他突然有些相信嶽父也許真的能夠走通科舉這條路。


    這樣一想,他這個自幼讀書的人不可避免的難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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