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省心點兒,做個富貴閑散的皇帝不好嗎?


    本來,她還想著,等一雪前恥之後,效仿英國的君主立憲製,全了愛新覺羅氏的這份尊貴呢。


    不用管雜七雜八的事情,吃香的喝辣的,錦衣玉食,地位尊崇,活動自由的生活不美好嗎?


    要知道,這可是她當年一直奢望的豬欄生活啊。


    “寢食難安嗎?”


    “可哀家看著皇兒,唇紅齒白,容光煥發,當真是好氣色。”


    “哀家興之所起,想給皇兒講一個故事。”


    笙歌扶了扶發鬢上的鳳釵,紅唇輕啟,漫不經心的開口。


    “曾經有一大戶人家,子嗣不豐,當家夫人不忍自家老爺憂心,便絞盡腦汁求來了生子秘方,使得後院之中接二連三有嬰兒誕生。”


    “時間流逝,老爺深感身子骨不濟,憂心家產難以為繼,便詢問當家夫人,諸子之中,可有誰堪大任。”


    “許是那天小兒一身紅衣像極了枝頭淩然開放的紅梅,合了夫人眼緣,夫人隨手一指,滔天富貴便落於小兒之手。”


    “皇兒,你可聽明白了這個故事?”


    笙歌的嘴角依然彎彎,聲音中還帶著些許笑意。


    怎麽看都像是一位慈母在對自家孩兒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可就是這樣,新帝卻隻覺冷汗淋淋。


    嗬……


    笙歌看著新帝,眼神中難掩嘲弄。


    當年要不是她初來乍到,想要斷了慈禧母憑子貴,扶搖直上的路,哪裏會有這些蘿卜頭。


    她隻希望新帝搞清楚一件事情,自始至終,她掌社稷,靠的從來不是新帝。


    誰繼位,都與她沒有太大幹係。


    “皇兒天資聰穎,不如猜測一下這位小兒的結局。”


    “故事續寫,就當是哀家留給皇兒的作業吧。”


    “皇兒隻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啊。”


    所謂的故事續寫,無外乎兩種結果。


    當然,她也不介意親手寫一道廢帝懿旨。


    這大清朝,早就名存實亡了,還拘泥著一家之姓氏,有何意義。


    一個小故事,讓新帝明白,他並不具備絲毫可以威脅太後的資格。


    若是太後願意,這大清的帝王,誰都可以做。


    甚至,太後登高一呼,稱帝建業,都未嚐不可。


    隻是,不知為何,太後卻沒有踏上這最後一步的想法。


    “是孩兒愚笨,擾了母後休息。”


    “依兒臣看,先帝深謀遠慮,身為兒臣,理應繼承先帝遺誌。”


    “兒臣剛才所提之事,就此作罷。”


    好死不如賴活著,雖說有名無實,但也比其他兄弟尊貴多了。


    他又何必上趕著自尋死路呢。


    “一個時辰內,兒臣會遣宮人送來今日的作業的。”


    離開慈寧宮,新帝舒了口氣。


    說實話,他是真的不願意麵對太後。


    他妄想著太後還政,讓他親政,除了嫉妒不甘之外,何嚐沒有羨慕。


    每一種嫉妒,都是羨慕到極致卻不可得的結果。


    每日上朝,太後殺伐果斷,睿智能幹,百官臣服,大清氣象一新。


    哪怕是那些頑固不化行將就木的大儒和史官,再不滿女子當權,也會忍不住讚歎太後的大智慧。


    唉……


    算了,捫心自問,他既沒有太後壯士斷腕的決心,更沒有太後力挽狂瀾的能力。


    大清史書,關於太後的每一筆,都是跌宕起伏,動人心魄。


    最最重要的是,他敢肯定,隻要他敢造作不消停,那太後就會不留情麵廢了他然後圈禁。


    曆來廢帝,總逃不過暴斃的下場。


    暴斃暴斃……


    不論是毒酒匕首還是白綾,他都不願意選。


    他還是老老實實做個富貴皇帝吧。


    有時候怕死也是有優點的,最起碼能讓他識時務。


    ……


    ……


    “皇兒,那個老妖婆同意了嗎?”


    新帝剛剛回到養心殿暖閣,就見自家母妃一臉迫切的問道。


    曆來但凡新帝登基,親母必然是要封太後的。


    哪怕是那些個沒福氣早早死了的,也會被追封,可怎麽到她這裏就是個太妃了。


    老妖婆?


    皇帝聽著這個稱呼,忍不住嘴角抽搐。


    太後雖說歲數不小了,但除了頭禿了點兒,頭發掉的多了點兒,容顏貌似就沒有變過。


    他甚至還想過,再過幾年,太後再禿點兒,可能就跟滿洲男子發型無異了。


    到時候,女扮男裝做個貝勒或是王爺也挺應景。


    “母妃慎言慎行。”


    “既然是先皇旨意,朕沒能力反駁。”


    “母妃,聽朕一句勸,要是您不想被趕出這皇宮,您還是歇了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吧,要不然到時候朕也救不了你。”


    “還望母妃莫要再無事生非。”


    他這可不是危言聳聽,剛才太後溫聲細語講的那個故事,每一言每一語,他都深深的刻在了腦海裏。


    故事的真實性,不需要懷疑。


    就以先帝爺當年對太後唯命是從的程度,還有駕崩前的一係列安排,就足以看出,太後是真愛,他們這些皇子是意外。


    與其說是托孤,倒不如說是為太後鋪路。


    在先帝爺眼中,誰都能死,除了太後。


    “皇兒,你才是皇帝,才是這大清朝的九五之尊啊。”


    “你怎麽能被一介野心勃勃試圖謀朝篡位顛覆愛新覺羅氏江山的婦人左右。”


    “你……”


    ……


    “朕還要完成太後布置的作業,就不留太妃了。”


    “送太妃回去清修,沒有朕的允許,誰都不準見。”


    新帝疾言厲色,打斷喋喋不休的話,不容置疑的說道。


    他這個母妃雖然沒有腦子,但是他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找死。


    找死就算了,指不定還會連累他。


    到底是做一個沒有實權的帝王舒坦,還是被貶為庶民圈禁舒坦,並不難選。


    ……


    ……


    一個時辰的功夫過的很快,笙歌看著新帝新鮮出爐的故事續寫,母慈子孝,家庭和睦,挑了挑眉。


    說實話,她從來都不介意一個人蠢。


    她自始至終最介意的都是那些個蠢,還愛刷存在感的人。


    這不,有眼色,識時務,像鹹豐帝的種兒。


    不過,要是她沒記錯的話,剛剛聊天的時候,皇上自以為小心的盯著她的頭發看了很久。


    唉……


    約莫是發際線又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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