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大聖雖放蕩不羈,隨心所欲,但卻不會濫殺成性。


    笙歌心中黯然,說不上是慶幸還是失落。


    慶幸不是……


    還是,她心存的僥幸落空。


    “他們該死。”


    小少年用陰冷的目光盯著笙歌,說出的話堅定殘忍,讓人不寒而栗。


    “他們都該死。”


    笙歌歎了口氣,伸手輕輕覆住小少年的眼睛,半晌沒有開口。


    無人知道,她心中都想了些什麽。


    “濫造的殺孽,很難清除的。”


    這種殺孽,與戰場廝殺,有質的不同。


    她怕……


    她怕萬一這個少年郎真的跟大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屆時,又該如何。


    “不是濫殺,是他們該死。”


    小少年再一次冷漠的強調道,聲音中不見絲毫悔意。


    笙歌凝眉,卻也沒有直接反駁,而是放出神識進入了小少年的識海之中。


    這其實不算一個小村子,因著地處偏僻,地形地貌複雜,三麵環山,唯一通往外界的出路還隔著一片密林。


    甚至,大明朝的堪輿圖上,都不曾標柱過這處村落。


    在小少年的記憶中,沒有關於為何會在此處有一個與世隔絕的村落的任何信息。


    與其說是村落,倒不如說是一群無家可歸的亡命之徒聚集在一起。


    小少年家中行醫,乃是一家人外出上香,在山路上遇人求助說有村民突病。


    本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想法,一家四口隨人穿過密林來到了村中。


    小少年,父母,還有祖母。


    那時的小少年,還是個剛剛學會說話的小孩童。


    村子裏的確是病了,隻是卻不是身體生病了。


    剛入村中,小少年的父親便被打斷了雙腿,而母親,祖母,卻開始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屈辱。


    不是不想死,而是為了小少年,隻能心存僥幸的活著,期望有一天小少年可以逃出去。


    這幾年裏,小少年不知看到了多少女子被騙,然後不堪受辱,自殺的自殺,瘋的瘋。


    枯井之中,滿是白骨。


    許是膩了,便有人提議架起火堆,要燒死小少年,嚐嚐這曾經細皮嫩肉小少爺的肉是什麽味道,可卻被小少年反殺。


    火光裏,小少年就好似真真正正的覺醒為一個怪物,暴漲的力量,殺死了村中絕大多數的人。


    笙歌收回神識,覺得剛才那些往生咒還真是喂了狗了。


    不對,狗都覺得晦氣。


    能撤回嗎?


    不能撤回,她就要去地府好好的跟閻王聊聊,十八層地獄,重點關照了。


    還有那個小墳包,笙歌看著礙眼極了。


    揮手,土堆被掀開,揮袖撈出小少年的家人,剩下的一把火燒了所有的屍體。


    入土為安?


    配嗎?


    不配。


    反正小少年已經知道她非常人了,有些神通很正常。


    再說了,就小少年那傷,常人也救不回來。


    “的確是該死。”


    “所以,跟我走嗎?”


    笙歌追問道。


    不跟也得跟,沒有其他選擇。


    因為胎記,也因為小少年這性子,若是放任不管,隻會扭曲的更加厲害。


    是天意,也是緣分。


    “我是怪物。”


    話題再一次回到了這裏。


    且還是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突然失控的怪物。


    也許永遠不會,也許就在不久以後。


    “你覺得你能打得過我?”


    笙歌上下打量著小少年,反問道。


    “既然打不過我,是不是怪物有問題嗎?沒問題啊。”


    不正常的時候,打暈就是了。


    所以,跟在她身邊最安全。


    小少年:說的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距離上一次這麽無語還是在上一次。


    “所以,能換個地方養傷嗎?總覺得這地兒晦氣的要命。”


    不對,應該是髒。


    她嫌棄。


    真想一把火燒了這村子啊,隻可惜,村子附近除了樹就是山。


    放火燒山?


    算了吧,那些個雜碎似的東西還不值得花花草草什麽的陪葬。


    花花草草也會嫌晦氣。


    “能。”


    隻是……


    小少年看著地上的三具屍體,眼神複雜。


    這些年裏,父親被打斷腿便一直小心翼翼,隻有那日護著他時重新有了幾分血性。


    死,對於他的家人來說更像是一種解脫。


    “燒了吧。”


    “你認真的?”


    笙歌挑眉,那她剛才辛辛苦苦的撈出來是為什麽?


    當然,也是有價值的,最起碼那些骨灰不會跟那幫人渣混在一起。


    處理完這些事情後,小少年騎在馬上,笙歌牽著馬,朝著密林外走去,一點一點遠離了這個噩夢般的地方。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總不能一直小少年小少年的叫吧。


    “隨便,叫什麽都好。”


    “你若想,重新給我取一個也好。”


    小少年隨意的說道。


    名字,家族什麽的,都已經跟他沒有關係了。


    他就隻是個怪物而已。


    取名?


    笙歌表示,她是個取名廢,每取一個名兒都像是要她命似的。


    “你的胎記是從小就有嗎?”


    對於笙歌來說,這是重點。


    “不是,那天被綁在火架上燒,胎記有了,心跳卻沒了。”


    小少年誠實的說道。


    “你是因為胎記,所以才會帶我走嗎?”


    因為這個胎記,所以哪怕麵麵知道他是怪物,所以依舊堅定的護著他。


    無論如何,胎記是在他身上的。


    “差不多吧,但也不全是。”


    “誰讓你也怪可憐的。”


    她是個大善人,見不得人受苦受難。


    好吧,說的她自己都覺得有點兒惡心了。


    “你是仙人嗎?”


    “不,我是太監。”


    小少年:╭(°a°`)╮


    太監……


    現在的太監都這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了?不是說太監都是趨炎附勢欺軟怕硬顛倒黑白的人嗎?


    他遇到的這麽厲害,還需要趨炎附勢?


    “別這麽驚訝,我就是個太監,這天底下最大的太監了。”


    “我叫汪直。”


    “你既然說隨便叫你啥都行,要不你叫汪曲?”


    笙歌嬉皮笑臉開玩笑道。


    這名兒一聽,就知道是兄弟。


    這孩子啊,眼睛真真有幾分大聖的神韻,隻是多了幾分陰冷,少了幾分坦蕩的霸氣。


    “也行。”


    “我好像聽過你的名字,汪公公……”


    明明是宦官,卻比小皇子還要受寵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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