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隨隨便便一個整理文書的羸弱書生,就打趴下了所有人,這才是真正的以一敵百。


    阿嬌毫不掩飾的將這樣的力量展現在他麵前,是不在意,還是無聲的警告?


    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嗎?


    今日長公主府一行,才是真正的賠了夫人又折兵。


    罷了,罷了,都隱忍了這麽多年,再隱忍些時間又何妨。


    ……


    不出笙歌所料,匈奴騎兵雁門郡受挫,並沒有死心,而是派出了更多的兵力,想要強取雁門郡,向大漢帝國展示匈奴的強悍。


    在匈奴人眼中,大漢一直都是孱弱可欺的。


    雁門郡一戰之勝,在匈奴人看來隻是一次微不足道的意外。


    隻可惜,意外有了一次便會有無數次。


    無往不利的匈奴騎兵被牢牢的阻擊在邊境線外,無法再像往年一般肆虐橫行燒殺搶掠。


    這個寒冬,對於匈奴人來說,無比漫長,也無比恥辱。


    時間匆匆,數月眨眼即逝。


    一直拖延未嫁的笙歌,在景帝身子越發差勁之際,在竇太後和景帝的提議下,笙歌與劉徹正式大婚,成為了大漢帝國的太子妃。


    紅燭嫋嫋,似有絲竹聲不絕於耳,淡淡的酒氣噴灑,劉徹看著身旁一身喜服,人麵似桃花般嬌豔欲滴的太子妃,麵色微微發紅。


    他肖想了數年的女子終於名正言順的成為了他的妻子。


    無論如何,陳阿嬌都與他密不可分。


    生同衾,死同穴。


    如今是他的太子妃,過段時間便是他的皇後。


    他與阿嬌,注定是要合葬的。


    無論這個女子多麽風華絕代,舉世無雙,都是他的妻。


    笙歌不知劉徹心中的百轉千回,她隻知道,這麽重的頭飾,脖子都快要壓斷了。


    婚禮,果然是個累人的事情。


    隆重又繁瑣的程序,一項接著一項,現在終於能鬆口氣了。


    不顧劉徹的眼神,笙歌伸手開始拆頭飾。


    剛把手放在發髻上,就觸碰到了細長微微發涼的手指。


    笙歌皺眉,不解的看向劉徹。


    這是準備跟她扮演一對舉案齊眉,紅袖添香的夫妻嗎?


    劉徹的手一僵,略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太子,這些事情不用你做。”


    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笙歌都不忍心說重話了。


    笙歌招招手,示意一旁兢兢業業站著的宮女伺候她洗漱。


    偌大的房間中,隻餘珠釵碰撞的清脆聲和淺淺的腳步聲。


    “先下去吧,本宮要就寢了。”


    “諾。”


    宮女,嬤嬤,魚貫而出。


    就寢……


    就寢……


    劉徹在聽到這兩個字後,麵頰越發燥熱通紅。


    他並非不通人事,大婚前亦有女官教他閨房之事。


    劉徹眼神閃爍,不理解為何陳阿嬌能如此平靜冷淡的說出這兩個字。


    這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在劉徹目光灼灼地萬分期待下,笙歌淡淡開口道“太子殿下,陛下病重,你身為人子當全孝道,宣淫不可取。”


    劉徹頓住,他大婚,名正言順的洞房花燭夜,為何在陳阿嬌口中便成了宣淫?


    那依陳阿嬌之意,這輩子都不用洞房了。


    甚至,他都提前預判到了陳阿嬌的借口。


    現在是陛下病重,過段時間就是陛下駕崩要守孝,再過段時間選秀就是要雨露均沾……


    所以,本質上陳阿嬌是不想嫁給他的。


    這樣的念頭一出現,粉碎了劉徹所有的僥幸,通紅的麵頰瞬間煞白,紅燭掩映,火苗炸響的聲音,分外嘲諷。


    “你若不願,當年為何要選我。”劉徹嘴唇顫抖,失魂落魄喃喃道。


    笙歌瞥了一眼,她怎不知劉徹竟還有戀愛腦的一麵。


    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顯得她倒像是渣女。


    嗬,劇情中,劉徹身邊的女人,哪個有好下場。


    “太子殿下是需要我提醒一下嗎?”


    “當年是你算計了我。”


    笙歌一字一頓,笑容譏誚。


    一句金屋藏嬌,哄騙了陳阿嬌整整一聲,一字千金的長門賦都無法挽回郎心似鐵。


    “殿下還真是自小便雄才偉略高瞻遠矚,知道為自己謀算,我很佩服。”


    劉徹眼神複雜“這麽多年,捫心自問,我對你不夠好嗎?你竟無半分心軟?”


    笙歌褪去外袍,身著白色中衣漫不經心的看著似是為情所傷的劉徹。


    “心軟?”


    “深宮枯寂,我不想因為一時心軟,最後不得好死。”


    “自己算計,竟還妄想旁人真心相付?”


    “我沒交付真心,你還委屈了?”


    “劉徹,既然你我之間的相交始於算計,那便不要參雜所謂的感情,到最後感情不純粹,算計也不徹底。”


    一邊在這裏對著她訴衷腸,一邊背地裏又在想方設法瓜分她的勢力,想把她變成菟絲草,這樣真的好嗎?


    劉徹失神,口中不斷呢喃著陳阿嬌的名字,他總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他是太子殿下,為了討好陳阿嬌,從不近女色,為何還是不能博她心軟。


    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做的還不夠好。


    “陳阿嬌,我許了你金屋藏嬌還不夠嗎?”


    劉徹歇斯底裏,不甘心的瞪著笙歌。


    “太子殿下,你想錯了一件事情。無論誰是太子,我都是太子妃,也是未來的皇後娘娘。”


    “你覺得我需要旁人對我許什麽山盟海誓嗎?”


    笙歌攤攤手,皺了皺眉。


    真難搞。


    山盟海誓,當初陳阿嬌信了,潦草收場。


    如今,她不信,在劉徹看來竟也錯了?


    難不成在劉徹眼裏,隻能他背信棄義,就不能對方主動做出選擇嗎?


    別鬧了,她又不是他媽,沒心情慣著他。


    “好好做你的太子,以後你要是遇到了真愛們,我可以賢惠的幫你納進來。”


    “除了正室的位子不能讓,其他的我都會好吃好喝伺候著。”


    “睡吧,睡吧,怪困的。”


    笙歌打了個哈欠,自顧自的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不再看劉徹。


    劉徹年紀輕輕,隨便在個軟榻上對付一晚上也不成問題,畢竟年輕力壯的。


    不像她,一把年紀了。


    老了哦。


    映著燭火,劉徹的眼神變來變去,所有的忐忑,溫情都消失的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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