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很久沒見過人了,何為與那神秘人又聊過了半晌。


    那聲音又道:“小子,老夫自大瀑成型之日便被困於此,至今少說已過四百年,你是第一個活著進入此地的人,老夫之所以願意教你功法,也是盼你能有朝一日能助老夫脫困。”


    何為正聲道:“前輩,既然咱們要戮力同心,何不現身一見?”。


    “小娃娃倒也謹慎,不過若非我先前救你,你早已一命歸天,現在你若不習我功法,久困之下也要歸天。而我若無你相助,也不知還要受困至何年何月,你我同為淪落人,就不必相互提防了吧?”


    何為哈哈大笑,是啊,自己連日來早已心存死念,此刻被困這無名深洞,處境跟死又有甚分別,不妨依著這老者,大不了也就是白費一場力氣晚死幾天罷了。


    心念已定,何為坐直了身體,抱拳肅聲道:“承蒙前輩救助,小子照理也當竭力報恩。隻是小子生性愚鈍,前輩神功恐難以習通,怕無法助前輩脫困。無論如何,小子當盡心盡力,以必成之心成未有之業。如若功敗垂成,也盼前輩有朝一日能夠脫困,到時懇請前輩能夠對胞妹何依依和聞道的生死查探一二,若他們有吉人天相,還望前輩能照拂一二,晚輩永感大恩。”念及妹妹和弟弟如此弱小就死於非命,再幸運也少不得孤苦漂泊,何為竟是嗆哭出聲。


    那聲音沉默半晌,歎了口氣道:“何為,你乃至性之人,雖身在山野卻是良善之輩,事到如今,以必成之心成未有之業,方為你當為之事。”


    何為低首道:“前輩,我聽聞木匠泥工尚有拜師之禮,前輩以無上神通相授,晚輩豈可怠慢,當行跪拜之禮”。


    那聲音忙道:“收徒拜師乃修者之大事,我不可權宜,你更不可苟且,如今你我且作患難之交,同舟共濟,若得心緣,他日再行師徒之禮亦無不可。另外,我受困之時正值壯年,你別前輩前輩的叫,沒的叫人心煩,我姓段名山河,你叫我段大哥便可”。聽得出這段山河心中頗有幾分欣慰。


    一傳一授既已言定,兩人都巴望著早點開始。


    段山河道:“何為,我需找一器以安吾魂。”


    “段大哥,此話怎講?”何為一臉懵圈。


    “我軀體已朽,三魂七魄如今僅剩兩魂。我之功法名曰山河破,貼身兵器乃位列神州前十的名刃山河刃。我與山河刃本已人刀一體,奈何被困之時刀去身消。所幸我以此為代價逃得兩魂四魄。四魄在這些年間被生生耗盡,隻留得兩魂。你雖無寶刃,但有刀在身,雖為那個……柴刀,但好歹有過砍伐曆練,已具刀意,勉強稱得上器。我就寄魂於它吧”


    “段大哥,這……這個也太委屈你了吧!”何為雖知之不詳,但大概也知道這段大哥是個高人,怎能屈就於自己的那把破柴刀。


    段山河無奈道:“哎!好歹帶個刀字,有點鐵味,已經不錯了,總比在這石縫中強,小子,麻煩你起身讓讓,另外把刀抬在頭頂。”何為趕緊起身讓開,拿起柴刀平舉過頂。


    原來自己剛才一直背靠著一塊大石,那石頭從中間裂了條縫,洞中本就漆黑,也看不清楚縫內情形。等了半晌,裂縫中亮起了微微亮光,一顆拳頭大小的黃色光球飛了出來,緊接著又是一顆藍色的光球,兩顆光球靜靜地附在刀身上。


    何為定睛看去,隻見黃色光球中閃爍著眾多名山大川,白的綠的黃的黑的,甚至依稀還有洛神山脈。藍色的光球中則顯現出眾多江河湖海,黃的綠的藍的黑的,還有一個半圓形的巨瀑。兩個光球變化無端,交相輝映,甚是好看。


    段山河道:“小子,我的功法名曰山河破,可不是隨便亂叫的,這兩魂裏的幻象均是我多年曆練的山河之意,我的刀中有山川之偉、江河之湧,靜則巍峨雄渾,動則洶湧澎湃,這神州大陸還真沒有幾人能接下。”


    何為雖孤陋寡聞,但對這理所當然之言語卻深信不疑,也許這就是高手的氣派。段山河接著道:“隻可惜三魂中最強的刀魂隨著山河刃而去,再加上我的身軀被毀,七魄全消,如今的功力已不足一成了”。


    何為還在想象著段大哥當年勇闖四方的豪情,聞得此言也覺可惜,忙轉移話題道:“段大哥,你這兩魂要如何存身刀內啊?”


    “刀分兩麵,如今我隻剩兩魂,那就一麵附一魂,反而簡單了。”


    段山河話音剛落,其山河兩魂便一瞬間分別沒入刀身兩麵。一個聲音在何為心底響起“何為,我初入刀內,已連上你的刀意,可與你心念交流。我需耗費數日融合刀意,你右手岔道百米處乃一溶洞,內多銀色軟魚,你可食之,你的傷勢我已療治,數日內當可痊愈,這幾日你就好生修養吧”。


    這明明是段山河的聲音,之前憑空在洞內響起已覺怪異,如今無端在心裏響起,更覺駭人。不過自從見過天降大手以來,最近怪事頻頻,何為已是見怪不怪。


    何為拿起柴刀端詳了半晌,灰黑色的刀身,黃褐光滑的刀把,實在看不出有何異常。他輕輕將柴刀放置在一塊石頭上,走入右側岔道。


    行約百米,果見一個大溶洞,洞內石柱石筍林立,洞底有半人深淺的積水,水中許多尺許長短的淺黃色魚類在悠然遊弋,多半就是段大哥說的軟魚。


    何為脫下褲子,慢慢走進水中,這水倒沒那麽冰涼。這些魚兒竟然見人不驚,何為大喜,三兩下就抓了兩條扔到岸上。許是生在洞底從不見光,這軟魚是名副其實的軟,全身並無硬骨。


    也是餓極了,何為拿起一條一口咬下,滿嘴鮮嫩肉汁,卻是從未有過的美味。何為一口氣吃完兩條,想到來日方長,訕訕回到了之前的石洞。他不敢驚動段山河,找了個舒適的位置沉沉睡去。


    接下來幾日何為就這樣餓了吃魚困了睡覺,身體已大致恢複。他還沿著岔道往四處走了幾次,但除了無盡的通道沒有任何發現,更別說有什麽出口。


    洞中不知天日,這一日,何為正在睡覺,忽覺眼睛難受,睜眼一看卻是刺目難耐。整個洞中亮如白晝,柴刀在半空緩緩旋轉,刀身刀把上都布滿了耀眼的白光。


    何為驚喜道:“段大哥,你成功了嗎?”


    “哈哈,帶點鐵味的就是不一樣,比那愚頑的石頭靈動多了。”暢快的話語在何為心裏想起,看來得沾點鐵腥味的段山河心情大好。光芒久久才散去,柴刀掉落在地上,又變成了黝黑普通的模樣。


    段山河道:“何為,看來你也恢複得差不多了,我們這就開始吧”。何為早就無聊得渾身難受,趕緊道:“段大哥,我準備好了。”


    段山河緩緩道:“我的功法走的是修行己身的路線,具體而言就是以三魂為道,七魄為技。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走出這大瀑,其中最難之處在於封鎖了此地的界印。四百年間,我耗盡四魄已將其基本攻克,外人看不出來,但從內往外看,這界印其實隻剩一擊之功。如今我剩餘的兩魂也有了安身之器,不懼怕現身外界,唯一的難處僅僅是那道小水瀑了。哈哈哈!”說此處,段山河忍不住大笑出聲。


    何為不解道:“段大哥,你說此處有界印,為何我沒感覺呢?另外,你連界印都能破,怎會在意這水瀑?”


    段山河道:“你有所不知,這界印呈球狀覆蓋了天坑大瀑天上地下,修者無論進出都會魂飛魄散,可謂厲害至極,但那界印對於常人卻無任何效果。不過這瀑布本身已是威勢巨大,普通人根本無法進入,偶有靠近者也是死於非命。故幾百年來竟無人得知這界印對普通人無效,我也是在你活著進入山洞之後才恍然大悟”。


    段山河接著道:“至於老夫奈何不了那水瀑,如我先前所說,三魂為道,七魄為技,老夫僅剩的山、河兩魂均是道魂,隻是感悟和境界,內力可都在那失去的七魄之上,現在我是無法用力於實物的。”


    何為總算明白了其中道理,道:“所以你憑借深厚的境界和感悟指點於我,讓我學習功法,以便有能力破開那水瀑。”


    段山河欣慰道:“孺子可教”。又道:“我此前所以說隻需三五年就可出瀑,就是因為你隻需修習一魂一魄,有了點感悟境界,修到三重境,再加上一門武技便可破開那小瀑。”這名震天下的天坑大瀑到了眼前這位眼裏竟口口聲聲都是“小瀑”,何為一時有些難以適應。


    段山河想了想,道:“我就教你水魂和倒卷簾珠吧,水魂屬水,用在這大瀑裏可事半功倍,倒卷簾珠以力拔天,正好卷起這小瀑”。


    何為聽得心癢,道:“好,我就學這,前輩,該怎麽學啊?”


    段山河哭笑不得道:“別著急,我每日傳你意境感悟,你隻需專心悟功,勤於練技,穩步提高境界即可。不過他人傳授的感悟和境界隻有其形,萬萬不如自己感悟所得的境界,而獨自練習的武技也斷斷不如真實戰鬥所獲得的武技來的深刻,日後出了瀑布你還得多加曆練才是。”


    段山河說著不禁想起了自己當年辛苦曆練的往事“那一感一技可都是天南海北刀山火海裏一點點修來的”。想到如今這副模樣,頓時心下一片悲戚。


    何為哪裏知道高手的落寞,隻一心幻想著“水魂和倒卷簾珠”幾個字。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出了瀑布那就是三重天的境界,和那金銀雙煞也不遑多讓了。“世間歹人最好都別讓我撞見,否則我一個都不放過。”


    段山河沉默了一陣,道:“你且坐下”。


    何為聞言趕緊收心入坐。


    段山河緩緩道:“作為山河破中河字的基礎意境,水之要義極其深奧,我慢慢給你講解:水者,命之始也!靈動已極之物,故不可力摧之,不可器斷之,正所謂抽刀斷水水更流便是如此。是故於水隻可引而不擋,蓄而不溢。水者,至極寒而為冰,至極熱而為氣,水冰相化,水氣相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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