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的平原城是何其繁榮昌盛,隻因衍槍門在這裏,整城人在衍槍門的福蔭下安居樂業,豐衣足食。


    衍槍門被千煉門屠戮之後,人走茶涼,城內百姓連夜搬出。


    一夜間,偌大繁華的平原城變成了一座死城。


    幾十年來,各方窮苦地來的流民在這裏安了家,但因商貿不通,至今依舊窮困潦倒。


    眼前這群笑臉要著食物的想必就是那些流民的後代。


    肖雨正拿著半張大餅和兩顆葡萄遞給了一位瘦小的小丫頭,小丫頭麵色枯黃,眼神怯怯,小心地接過肖雨遞的食物,髒兮兮的小臉頓時笑了起來,那般純淨,又那般可愛。


    “謝謝哥哥。”小丫頭甜甜地謝了一句,聲輕卻清脆。


    肖雨見她並沒有吃,而是跑到牆邊,將半張大餅撕開一半,一半塞到懷中,一半給了坐在地上玩泥巴的三四歲男孩,還有兩顆葡萄一並塞到男孩手中。


    “李榮,別傻站著,快來幫忙。”肖雨頭也不回地說道,拿了半張餅走了過去。


    李榮默默站到肖雨原先的位置。


    “小姑娘,這是你的弟弟嗎?”肖雨微笑問道。


    小丫頭有些怯懦地看著肖雨,點了點頭。


    肖雨將半張餅遞了過去,小丫頭縮著小手,諾諾問道:“哥哥要買了我嗎?”


    看著小丫頭有些難過的樣子,肖雨疑惑,問道:“為什麽這麽問?”


    “娘親曾經說過,隻要有人願意給吃的就把我賣了。”小丫頭回道,小眼通紅。


    難怪小丫頭不接第二次遞的餅,第一次會接是因為別人都接了,擔心第二次接,自己就被賣了。


    肖雨微笑說道:“哪裏會有父母為了吃的賣孩子的呢,拿著吃吧。”


    塞到小丫頭手中,轉身離去了。


    小丫頭看著肖雨的背影越來越遠,攥了攥手中半張餅,又放到了懷裏,手心還沾了些碎末,舔了舔,一臉享受,真甜。


    短短時間,馬車前就排起了長長的隊,約莫五六十人,大多數都是老人孩童,而且不停有百姓從遠處趕來,挎著破籃,籃子裏綠油油的野菜,野菜上擱著一把鐮刀,排到了隊伍後麵。


    肖雨有些驚訝,不會全城的人都趕來了吧。


    領到幹糧的窮苦百姓有的在一旁狼吞虎咽,有的拿回了家。


    長長隊伍中的人盯著別人手中的餅,不停地咽著口水。


    車廂內的食物本就是按幾人口的量準備的,哪裏分得這麽多人,王鶯兒看著快見底的食袋苦著臉叫道:“肖雨,我們的幹糧要分完了。”


    肖雨沉悶著沒有說話,隊伍靠後的人群聽到吃的要分完了,自己肯定是分不到了,一陣嘈亂,


    “搞什麽,我特地從城南趕來,你跟我說沒有了?”


    “就是,帶這麽點吃的分什麽分,呸,假善人。”


    “看他們就不像好人。”


    人群嘰嘰喳喳,王鶯兒咬著嘴角,看著亂哄哄的眾人,一絲委屈,一絲氣憤。


    這時,一賊眉鼠眼瘦弱男子許是餓得受不了,將心眼打到了附近啃著餅的孩童,狂野走去,伸手就要搶。


    啃著餅的孩童害怕地不停後退,可手中的餅卻攥得緊緊的。


    “魔爪”越來越近。


    一束銀光穿過雜亂的人群,“咚”的一聲,斜插在男子腳前。


    男子瞳孔陡然放大,看著地上的銀槍離自己的腳尖隻有半指寬,慌張縮回了手,轉頭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喊道:“殺人啦!”


    人群立刻哄然四散,磕磕碰碰,慌不擇路。


    一時,嘈亂聲,孩童哭聲,聲聲入耳,令人煩躁。


    整個街頭立馬安靜下來。


    李榮臉色平靜,緩緩走過去,將插入地中的“破天”拔起。


    美眸瞧見還有兩個孩子畏畏縮縮地站在牆邊,稍大幾歲的丫頭護著身後的男孩,而男孩左手揪著丫頭的腰,右手攥著餅,小臉露出半張,害怕地看著持槍的李榮。


    李榮回憶起了幼時,兄長也是這般護著自己,慢慢走了過去,柔聲問道:“別人都被我嚇跑了,為何你沒有跑?”


    “哥哥姐姐們給我們吃的,不是壞人。”小丫頭沒有任何思考開口說道。


    王鶯兒一雙大眼彎成月牙形狀,笑著說道:“這小丫頭我很喜歡。”


    肖雨瞥了眼王鶯兒,自己明明也是個小丫頭,裝什麽大人。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李榮輕聲問道。


    “我沒有名字,爹爹娘親都喊我阿三。”小丫頭緊繃的身子鬆了些,怯怯回道。


    李榮微微皺起好看的眉頭,看到小丫頭懷中微鼓,知道是分得的幹糧,柔聲說道:“回去的時候小心些,別被人搶了去。”


    小丫頭點點頭,捂著胸口,牽著男孩離去了。


    李榮眼神溫柔地看著愈行愈遠的兩個小人影,轉過身,柔聲說道:“我想去一趟城西,去看一眼。”


    故地重遊,也不一定都是開心的事。


    幾人乘上馬車,一路西行。


    酉時,日落西山,金黃色夕陽灑向人間,炫彩奪目。


    幾人看著麵前的廢墟,這就是衍槍門?


    沒有見到一處完整建築,房屋塌倒已看不出原來樣貌,到處是斷牆碎瓦,處處斷壁沒有棱角,幾十年來已經被雨水衝刷的光滑圓潤,腳前一堆虛土下隱約看出是大門的一角。


    一眼便能望得全貌,還有必要進去嗎?


    李榮沒有傷感,沒有惆悵,沒有悲慟,隻是靜靜地站在了那兒,看了良久。


    王鶯兒神色擔憂地望著李榮,事出反常必有妖,李榮實在是太平靜了,平靜地讓人害怕。


    李榮似看倦了,回過身對幾人道了聲謝,上了馬車。


    肖雨三人麵麵相覷,黃玉山卻淡淡笑了笑,衣袖一揮,“走了。”


    平原城內什麽都缺,就是不缺破舊房屋,幾人尋了一間稍微幹淨點的,休息了一夜。


    半夜,肖雨餓醒,看著其他幾人睡得很安詳,嘖了下嘴。


    修煉還抗餓,真好。


    翌日,天蒙蒙亮,眾人啟程出了平原城,繼續南行。


    肖雨餓得難受,幾人商量一下決定到林中找點吃的。


    李榮和杜子晉負責打獵,王鶯兒沒有跟著一起去,經曆了白虎事情後玩心沒那麽重了。


    肖雨也沒有去,因為不是個好獵人,倒是個好獵物。


    肖雨和王鶯兒一拍即合,去摘拾野果。


    黃玉山最近倒真像個普通老人,躺在車廂頂悠然自得地曬著太陽。


    叢林中千奇百怪的野果真不少,肖雨大多都沒有見過,幹脆一股腦摘下帶回去讓黃玉山鑒定。


    剛摘了一顆奇異果子扔進食袋,抬頭就看到王鶯兒拿著一朵五顏六色類似蘑菇的植物,就要往嘴裏塞。


    肖雨連忙叫道:“住口!”


    原來的世界裏,越是漂亮的植物越是危險。


    王鶯兒一臉疑惑,肖雨沒好氣地問道:“你認識這像花兒一樣的蘑菇。”


    “不認得。”王鶯兒看著手中那朵美麗非凡,小臉陶醉。


    “那你還往嘴裏塞。”肖雨突然壞笑道:“先讓黃老看看。”


    王鶯兒“哦”了一聲,悻悻丟進了袋子裏。


    食袋漸漸鼓起,肖雨覺得夠幾人吃了,跟王鶯兒回到了馬車處。


    見李榮和杜子晉二人沒有回來,肖雨喊下了車廂頂的黃玉山。


    黃玉山疑惑地看著肖雨,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隻見肖雨將食袋解開,一股腦倒出了各種野果菌類,笑道:“黃老,我們不太認得這些能不能吃。”


    黃玉山瞄了一眼地上,緩緩說道:“我也不大認得。”


    抬頭看著已變成壞笑表情的肖雨,嘴角抽了抽,“莫非要讓我一個老人家試試毒?”


    肖雨慎重地點了點頭,笑容逐漸單純,回道:“不然呢?這裏就你不怕毒。”


    黃玉山翻了個白眼,自己好歹也是浩然學院的教師,到哪裏不是受人尊敬,現在要給這些小娃娃當小白鼠。


    默默地蹲在地上開始挑揀,孤苦伶仃,十分淒涼。


    “太澀,不能吃。”


    “味苦,不能吃。”


    “微甜,可以吃。”


    “劇毒,呸呸。”


    王鶯兒在一旁偷偷地笑著,神情甚是好玩。


    “酸味,倒是沒毒,可以吃。”


    “咦?陽靈果。”


    王鶯兒小口微張,驚訝道:“哇,真的是陽靈果耶。”


    肖雨看著黃玉山手中那枚野果,六棱型,遍體橘黃色,起先還以為是某種桃子,不解問道:“陽靈果是什麽?”


    “要入靈體首先需要感知空氣中的靈氣,但絕大多數人都是感知不到,除了天生道體,而陽靈果就是感知靈氣的契機。”黃玉山侃侃說道。


    “是的,我就吃了一顆。”王鶯兒確認道。


    “是不是很貴啊,我想想,好像那邊還有不少。”肖雨一臉後悔模樣,可惜說道。


    “喂,肖雨,你怎麽是個財迷啊。”王鶯兒不滿說道,陽靈果能讓人修煉,肖雨卻想到貴不貴,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肖雨尷尬笑了笑,王鶯兒小富婆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黃玉山笑了笑說道:“陽靈果不是什麽稀罕物,很多大門派中都有種植,我們浩然學院也有一片藥田專門種陽靈果,隻是產量不多,一年一結,每年下來能有一千多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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