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醫師對自己的醫術還真是自信。”


    張之仁捋須一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肖雨跟著他走到木案,坐下,將手放在了枕墊之上。


    張之仁沒有直接號脈,而是先從下方取出了一塊白布,蓋在了肖雨那隻放在枕墊上的手腕上,然後他才將兩指搭了上來。


    肖雨瞥了一眼手腕上的白布,嘲笑道:“剛剛見張醫師不懼我的樣子,還以為真的是不把這肺癆放在眼裏,嗬嗬。”


    他現在的身份是身患肺癆的宋誌誠,城主府的客卿,該傲慢的地方就得傲慢,否則會被有心人看出破綻。


    張之仁用白布遮蓋避免二人肌膚接觸的舉動,也變相說明了,他也懼怕被肺癆感染,不過他倒一點也不心虛,反而說道:“醫者不自醫,而我,雖可自醫,可也需要時日療養,那在這段時間來求醫的病患該如何?”


    肖雨嗬嗬一笑,“張醫師不愧是醫者仁心。”


    張之仁收回手,望著麵前的男子,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他斷言道:“客官不是普通人吧,我猜猜,或許是已脫離肉體凡胎的修士!”


    “你怎麽看出來的?”肖雨驚訝道,然後他看了眼被白布遮蓋的手腕,一邊拿開白布,收回手,一邊驚奇道:“這也能摸出來?果然是神醫,那既然神醫都能看出我並非普通凡人,那我這肺癆……”


    張之仁又是捋須一笑,整個人高深莫測起來,“可治……”


    他特地托了個長音,肖雨心領神會,不過就是銀子要帶夠。


    “不過,像肺癆這種疑難雜症,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治好,而且用藥極為講究……”張之仁說著說著,就露出了一副“你快掏錢”的模樣。


    多年來,他在這東豐城中,已經可以撐得上是顏城主的禦用醫師,自然而然就享受到了一些額外的福利。


    可以說,整個東豐城,無人敢對他不敬,而相對應的,他就算要求的診金多了些,那些病患也不得不從!


    肖雨口罩遮麵,雖然表現得有些傲氣,但被張之仁當成了作為修士就自然生成的目中無人,而且不是城主府上的人。


    否則,他早就亮明身份了!


    此時的張之仁就好像在看冤大頭,就差點將“把錢拿出來”寫在臉上了。


    可接下來肖雨的開口,令他疑惑了。


    “用藥講究就行,敢問神醫,不知道裏麵有什麽名貴稀有的藥材,我先去府中問問有沒有,我雖然每月例錢都有富餘,但能省一點是一點。”肖雨漫不經心說道。


    張之仁微微一愣,詢問道:“你在哪個府上做事?”


    “嗬,東豐城裏還有幾個府邸?自然是城主府!”肖雨傲氣十足回道。


    其實東豐城裏,大大小小的府邸有二三十座,但肖雨表現出的目中無人的樣子,儼然就是從城主府中出來的。


    整個東豐城,在城主府麵前,還有哪個府邸敢稱府?


    張之仁一改原來勢利模樣,客氣了許多,他左右動著腦袋,想看清楚肖雨的容顏,但肖雨口罩遮麵得極其嚴實,使他難以分辨,他隻得客氣問道:“不知是城主府上的哪位客卿?”“宋誌誠。”


    肖雨前一晚曾跟錢進了解過,這張之仁與宋誌誠不熟,壓根就沒打過照麵。


    所以他現在表現得越隨意,他張之仁會越信!


    果然,如肖雨所料,張之仁立即客客氣氣地問候了一聲,“原來是宋仙師,之前並未認出,多有得罪,還請恕罪。”


    不遠處還在羅列藥材的四個夥計都懵了,怎麽自己家神醫上一刻還在等著對方掏錢,這一刻怎麽就如此客氣了?


    不過他們也不是傻子,連神醫都那麽客氣了,那口罩遮麵的那個男子就不是他們能招惹得起的。


    待會抓藥的時候,要客氣一點!


    肖雨望著大改模樣的張之仁,心中笑了笑,剛剛的神氣勁兒呢?


    不過表麵上他還是做得進退有度,他擺手客氣道:“當不得神醫這聲仙師,說好聽點,我是城主府的客卿,說難聽點,我隻是城主的下屬,曆年來,城主的身體都是靠身體照料,這樣說來,我們這些做下屬的還得多謝神醫!”


    張之仁客氣,但他不能堂而皇之地接受,為了此行目的,絕對不能給對方留下一個仗勢欺人狗腿子的印象!


    所以他先謙虛推托,然後又抬了對方一手,先混個臉熟。


    張之仁聽著肖雨身為恰當的馬屁,笑出了聲,同時,臉上也露出了幾分得意的神情。


    他這人雖然貪財,但在醫術方麵卻是沒得說,確實是救治了不少城中的病患。


    從醫到現在,他醫治了不下上萬病患,可修士卻是沒幾個,而且其中大半,憑他的醫術根本無法醫治,就算那少數被他僥幸穩住病情、救治的,對方也是掛著一張冷冰臉,好像他張之仁欠他的一樣。


    就算是城主府中的那些客卿,也都大抵如此,瞧不起他一個行醫的。


    而現在,肖雨這不問身份差距的馬屁,直接就拍到了張之仁的心坎裏。


    他心中頗為痛快,比收了一百兩銀子的診金更加開心!


    隨後,他大手一揮,慷慨說道:“既然是城主府中的人,我們‘聖手回春堂’自然上心,這樣,我先給你開一個療程的藥,你七日之後再來複診,這次就不收診金與藥錢了。”


    肖雨一驚,隨即反駁道:“不,不,不,那怎麽好意思。”


    他立即從懷中掏出一個銀錠,放在了桌上,“還請務必收下!”


    張之仁看著木案上的那塊銀錠,應該有二十兩的樣子,雙目流連了一會,然後也沒有推脫,從旁邊取出一張宣紙,在上麵書寫起來。


    肖雨看著他開始落筆,隨口問道:“神醫啊,上次我們城主府從你這兒夠買了不少藥材吧,難道裏麵沒有治療我這肺癆需要的藥材嗎?”


    張之仁一邊落筆,一邊回道:“論打打殺殺,十個我也不敵你一個,但治病救人,講究的是對症下藥,可不是什麽藥材都行的……”


    然後,他停下筆,回憶了片刻,接著說道:“上次送去城主府上的,隻有一味天冬適用你的肺癆,不過天冬這味藥,便宜,不是什麽名貴之物,你就不用去府內尋了。”


    說完,他又開始書寫起來。肖雨聽後,內心卻是有些急躁,他想知道“上一次”到底是何時?


    要想知道景文翰幾人是否真的關在城主府,送藥的準確時間是一個重要線索。


    如果是在半年之前,那他就會前往下一家,而若是在近期,那他就可以進行下一步確認了。


    麵色如常,實則心煩意亂的肖雨,目光注視在張之仁的毛筆,雙目隨著筆尖轉動,見他在紙上寫了不少藥材,後麵都注明了分量。


    他知道,等張之仁寫完,他就不太好繼續追問了。


    怎麽辦?


    該怎麽才能打聽出“上一次”的準確時間?


    突然,他靈光一閃,無意間說道:“我曾聽人說過,隻要一入搬山境,就能百毒不侵,那或許...我也就不會患上這身肺癆了,哦,差點忘了神醫對這方麵可能不是那麽明了……”


    “這個我也聽過。”張之仁沒有抬頭,他將手中毛筆沾了沾墨汁,在硯台邊上掛了掛多餘的墨水,“百毒不侵,我當時覺得很不可思議,這個世上怎麽會有人不怕毒藥呢,不過,活得久了,見識也長了些,你們這些仙師,就不能以常理揣測。”


    肖雨眼前一亮,隨口追問道:“神醫,見過搬山境?”


    許是肖雨的語氣有些激動,張之仁抬起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肖雨頓感不妙,他歎了一口氣,補充說道:“不瞞神醫講,我至今修煉近二十載,也就隻是個靈體境上階,久久無法摸到搬山境的門檻,哎,我這一生,也不知有沒有機緣突破至搬山境。”


    “城主府上的那位顏仙師,不就是你們口中搬山境?不過我看他近期好像身體不太好。”張之仁又在紙上寫了幾筆,將毛筆放到了筆架上。


    肖雨著急問道:“什麽!顏老身體不適?”


    張之仁微微皺眉,年邁的雙耳經不起肖雨這番激動言語,不過他並未怪罪。


    他大概能猜測到,城主的大伯顏宏章應該是整個東豐城最厲害的人,他這間“聖手回春堂”之所以能有今日的風光,全都是因為城主府。


    麵前這位身患肺癆的宋誌誠,隻是對城主府忠心耿耿罷了!


    張之仁墊了墊寫滿藥材的宣紙,小心地將上麵的墨汁吹幹,然後他閑談道:“你也不用過於擔心,這隻是我的猜測,半個月前顏仙師命下人在我這邊抓了不少藥,因為之前抓藥的事都是城主府裏的掌事負責,所以我就想著跟去給他看看,但被下人拒絕了,”


    “能從那些藥材推斷出顏老得了什麽病嗎?”


    “看不出來,一味藥可能百種疾病都需要用到,治病,靠的就是多種藥材的相輔相成,不過,裏麵倒是有不少用來去火的藥材,像金銀花,黃連之類的,一般的老者,身子虛,血氣不足是常態,用上這類藥材無異於服毒,不過,這是針對於像我們這種的肉體凡胎,也許,像顏仙師那種的,火氣挺旺的吧。”


    張之仁將藥單拿下手上,對了對宣紙上的藥材、分量,確認無誤後,起了身,讓其中一個夥計去抓藥。


    而他,衣袖一揮而過,桌上的銀錠已消失不見。


    好像變魔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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