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好,楚辭命人搬來一張軟榻放在庭院裏,拿著從街市上淘來的話本子,懶散的躺在軟榻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翻看話本子。


    院子裏有一座八角飛簷涼亭,南弦坐在涼亭裏石桌邊,拿著一塊白布仔細擦拭手中長劍。


    芷秋拿來一個琺琅彩花瓶,往裏倒了一些清水,把楚辭折下的那枝桃花插了進去,擺在石桌上。


    太陽曬得太舒服,楚辭沒看多久就覺得困倦,話本子往臉上一蓋,睡熟了過去。


    這才剛出正月,就這麽睡下去很容易生病,芷秋擔心楚辭會著涼,去內室拿了一床毯子,輕輕替楚辭蓋上,順便收走了話本子。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一名灰衣小廝匆匆跑過來,還沒進門就扯開大嗓門:“郡主!郡主!宮裏來人了!”


    “吵什麽?沒看見郡主正睡著麽?”芷秋一眼瞪過去,有些不滿。


    楚辭一向淺眠,這麽一吵,頓時就被吵醒了,打了個哈欠坐起來,看見灰衣小廝,覺得有些眼熟,卻又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你是哪個院裏的小廝?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灰衣小廝撓了撓後腦勺,頗感詫異,“郡主,我是二公子的侍讀書童阿洛,您不記得我了?”


    楚辭有些尷尬,手指抵在唇邊咳嗽了兩聲,“當年我離開安親王府時,你才十歲,剛進府,一眨眼八年都過去了,哪裏還認得出?阿言呢?”


    “王爺說要考察二公子武功,把二公子叫去演武場了。”


    楚辭點點頭,“你剛才說,宮裏來人了?是哪位?”。


    “是德全公公,請您入宮一趟。”


    陛下這是要見她?


    楚辭想起之前自家老爹的來信,陛下似乎有想要為她指婚的意向,雖然還不清楚昭寧帝心中的人選,但是楚辭仍然不爽起來。


    想見她?


    行,等過幾天她心情好了再說!


    “德全公公,那可是陛下眼前的紅人啊!”楚辭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阿洛,你去告訴德全公公,就說我在回長安的路上,遭遇了刺殺,受了驚嚇,不慎染上了風寒,雖然並無大礙,卻也需靜養數日,為了避免將病氣過給陛下,以至於觸犯大不敬,還請陛下恕我暫時不能入宮。”


    “是。”


    阿洛領命而去。


    芷秋有些目瞪口呆。


    她從小就知道自家郡主膽子大,卻沒想到竟然如此膽大,麵對皇帝陛下召見,也敢睜著眼說瞎話拒絕!


    “阿弦,三個月前,北涼與南越那一戰,究竟是怎麽回事?”楚辭沒了睡意,幹脆坐起來。


    三個月前,她還在藥王穀,也聽說了南越來犯的消息。楚辭十分清楚自家哥哥打仗的本事,並不擔心楚墨會戰敗,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


    隻是楚辭謹慎為了以防萬一,把南弦和烽火都派去了楚墨身邊,沒想到恰好救了楚墨一命。


    “慎之自兩年前鎮守南城,麾下有他親自招募的兩萬軍士和世叔撥給他的三千墨驍騎。”南弦插劍入鞘,“原本北涼南越相安無事,但是就在三個月前,南越二皇子南宮愨忽然摔領十萬大軍進犯。”


    “幸虧來的不是大皇子瑞親王南宮雁,否則就憑我哥哥手底下那兩萬三千人,絕不可能守住南城整整十天。”


    這可不是楚辭貶低自家哥哥,北涼將門年輕一輩中,無人能出楚墨其右。南宮雁也不是省油的燈,號稱南越戰神,兩人從未交過手,哪個更勝一籌自然也無從判斷。


    但是盛名之下無虛士,如果楚墨以兩萬三千人,對上南宮雁帶領的十萬大軍,雖不至於一敗塗地,但也絕不可能守住南城十天,拖到援軍趕來。


    “傷亡多少?”


    “慎之手下兩萬三千人,傷亡一萬七千餘,其中墨驍騎折損近千。”


    楚辭眉頭瞬間皺起!


    兩萬三千人,傷亡一萬七千餘?


    墨驍騎是北涼最為精銳的騎兵,沒有之一,竟然也折損了三分之一?


    這絕對算得上損失慘重!


    “誒?不對啊!”楚辭猛然坐起來,眯了眯眼睛,“南城往後一百裏就是兗州,敵軍來犯,兗州都護府明威將軍韓誠,他那十萬兒郎擺在兗州看戲的麽?!”


    “慎之第一時間派人往兗州都護府通報,請求支援。”墨色的眸子裏泛著森冷的寒光,南弦繼續說下去,“可是兗州都護府以防備敵人繞過南城,突襲兗州為由,拒絕出兵支援,並且下令要慎之死守。”


    楚辭一隻手撐著下巴,坐在軟榻上,兩條腿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晃,沒有半分形象可言,“兗州是兗州郡的州府,也是連接兗州郡內其餘四州的樞紐,絕對不能有失!之前有過敵軍繞開南城,突襲後方兗州的前例。韓誠身為守將拒絕出兵這個理由讓人挑不出錯……但他也是真的該死!”


    說到最後一句,楚辭心底已是泛起了殺意!


    韓誠身為守將,打仗的本事雖然不及楚墨,但是他應該明白,按照當時的形勢,最為穩妥的法子,便是讓楚墨後撤到兗州,匯合兵力,暫時接過守城指揮之權,這樣一來,或許能減少一些不必要的傷亡。


    可惜,韓誠偏偏下令讓楚墨死守。


    兩萬三千人正麵對上數倍於己的敵軍,無異於以卵擊石,結果隻有兩個:要麽楚墨戰死,給安親王府帶來沉重的打擊;要麽楚墨投降,身敗名裂,安親王府也將受人詬病。


    不能正麵硬抗,楚墨也不能後撤,否則便會留下不遵守軍令的把柄被韓誠拿捏在手裏,他隻能死守南城,伺機而行。


    也幸虧兗州都護府下達的軍令是死守南城,沒有逼著楚墨出城迎戰,否則她哥哥一旦戰死,以她老爹那護犢子的暴脾氣,再加上失子之痛,她老爹絕對會屠了整個兗州都護府給她哥哥陪葬!


    “一個從三品都護,也敢算計我們安親王府?”楚辭冷笑,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韓誠那一道軍令雖然是下給楚墨的,但事實上卻是衝著整個安親王府來的!


    “芷秋,去請順喜叔過來一趟。”


    不一會兒,聽風閣外傳來腳步聲,順喜匆匆走進聽風閣,“郡主,您叫老奴過來,可是有事情吩咐?”


    “我多年不在帝京,對帝京裏諸多事情知之不詳,所以有些事情想要詢問順喜叔。”


    “郡主請問,老奴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韓誠此人,順喜叔知道多少?”


    “您是問兗州都護府明威將軍韓誠?”順喜想了想,“他是嘉耀十二年的武狀元,考中武狀元之後,由左相推薦,去了兗州,嘉耀十四年娶了左相夫人的族妹慕容氏,嘉耀十九年升任從三品都護,加武散官明威將軍。”


    “也就是說,韓誠是左相的人?”楚辭了然。


    “可以這麽說,但是這麽些年來,並未見韓都護與左相府有密切往來,郡主為何會突然問起他?”


    “順喜叔,沒發現不代表沒有。”楚辭抬頭看著順喜,眼神幽幽,“你該知道,三個月前南越那一戰,先不說哥哥,隻說那些陣亡的將士們,原本說不定可以少一些永定河邊骨,春閨夢裏人……”


    順喜默然不語。


    烽火日飛千裏,那一戰,幸虧南弦讓烽火以最快的速度先一步把消息傳了出來,否則等前線戰報慢悠悠的傳到帝京,隻怕他們就要給楚墨收屍了!


    而那一幕,順喜根本不敢想象!


    與南越一戰,前後加起來陣亡了四萬多將士,郡主說的倒也沒錯,原本確實可以減少一些傷亡,至少墨驍騎不會死傷如此慘重,前提是韓誠讓大公子來掌兵。


    “從嘉耀十二年到嘉耀十九年,短短七年,便坐上了從三品都護的位置,看不出來,他倒是很能爬。但是再怎麽能爬,敢來算計我哥哥,乃至整個安親王府,若說他背後無人,我可不相信!將士們為國效死,我不希望他們無辜喪命。上位者玩弄權謀,憑什麽要用將士們的性命來作為代價?!況且楚墨是我親哥哥,如果真有人想害他,我不介意大開殺戒。”楚辭伸手接住一朵從樹梢上掉落下來的桃花,緩緩握住,手指微微用力,那朵桃花便化作了粉末,順著楚辭指縫間漏下,“此次與南越一戰也很蹊蹺。”


    “蹊蹺?”順喜不解。


    “順喜叔,南宮愨領著十萬大軍打過來之後,你可聽說南越有增派兵力?”


    “此前斥候營統領傳來消息,南越軍隊調動頗為頻繁,似有增兵的意向,但是援兵卻遲遲不見蹤跡……您的意思是,南越除了想要侵占我北涼兗州郡,還有其他目的?”


    “不不不,侵占兗州郡根本就是一個幌子。”楚辭極為篤定,“如果不增派兵力,就算南宮愨帶著這十萬大軍占領了兗州郡,隻要北涼援軍趕到,他南宮愨也不可能守住,如果沒有其他目的,傻子才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多注意南越那邊,免得他們又搞什麽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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