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的脾氣,相處了十個年頭的了空與之朝夕相對,又怎能摸不清其人的秉性,絕無可能出現助人為樂的事實,別人不去撩閑就已經算是燒高香了。


    天性涼薄不知是命運造就還是後天養成,了空現在沒功夫研究,隻想搞清楚靴子上的血點屬於何人。


    “我也是受了無妄之災。”慕雲自覺無辜得很,沒有與人結怨橫招兩次殺機,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然肯定遵照你的意思放生。”慕雲再混不吝也會選擇尊重了空的意願。


    “你的意思是人已經死了!”了空氣得胸腔浮動,混小子殺人殺上癮了,這才幾天的功夫,佛寺當中豈容造次。


    “我也不想,對方先下手,不信你可以問暗衛,他知道的比我清楚。”慕雲非搪塞之詞,的確不清楚因何招至殺戮。


    了空閉了閉眼睛,默念心經平心靜氣,半晌勸道,“殺孽過重對你百害而無一利,有損壽數。”


    慕雲心中卻不以為然,要死早入地府投胎,何須等到將來,“欺人我辱我者死!”沒得商量這是設下的最低底線。


    “你就不能……”了空對上慕雲泛寒的瞳眸盡是無言以對。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想法雖美可惜別人不這麽認為。”慕雲為什麽要讓要忍!


    “這裏可是佛寺!”了空不能再讓事態發展下去,萬一慕雲因此變得嗜殺之前的一切考量都將白費。


    “你想說我草菅人命?”慕雲輕笑,“我並未喪失理智,很清楚在做什麽。”不需要他人指手畫腳哪怕這個人是有著授業恩師之實的了空。


    跟慕雲說不通了空有生以來鬱悶非常,在對方不耐煩前說了最後一句,“除了殺人不能同其他方式解決?”


    “當事時刀子已經架在脖子上容不得有半分馬虎。”慕雲不會說殺掉始作俑者隻為一時痛快,擔心一向沉靜的了空會突然間暴走。


    “暗衛何在?”了空不需要聽信慕雲一方的片麵之詞,人都死了說再多又有什麽用!


    “處理善後。”慕雲起身道,“我去抄經。”這樣了空還能欣慰一些。


    望著遠去的背影了空第一次嚐到苦笑的滋味,抄經有什麽用該殺人時不也毫不手軟!


    了空認為導致慕雲迫不得已動手的根源除了死者挑釁外,再就是暗衛的不作為。


    身為暗衛以保護慕雲為已任,知道的就已經兩次了,均以慕雲出手結束,暗衛難道是吃幹飯的擺設,隻圍觀不上手,要其何用!


    了空認為必須找皇上好好談上一談,這樣下去不說培養下一代繼任者,早晚造就出一個殺人狂魔才甘心!


    暗衛辦事效率極高,不光處理了屍體查清楚來龍去脈,第一時間言明皇上,感歎小殿下殺心不是一般的令人嘖舌。


    殷邵的意思是隻要慕雲沒事其他人死與不死毫不相幹,在他的認知裏雛鷹需要展翅方知翱翔天際,而非保護在羽翼之下什麽都不是。


    身為皇子將來所要麵對的殺機隻多不少,沒有自保之力很容易出問題,學會劍術沒有實戰經驗僅僅是個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慕雲又非毫無理由在殺人,殷邵對兒子十分信任,並未將此事放在心裏,由暗衛酌情處置。


    暗衛辦完事接到上命立即去找小殿下說明情況,“趙家的本意是……”


    從暗衛口中了解到全部經過,慕雲隻覺運氣實在太背,不就是兩次偶遇盡然牽扯出不死不休的情景,隻怨死者想當然爾,白白送掉一條小命。


    “去同了空大師說一聲。”慕雲就不過去賣慘,了空正在氣頭上說多錯多,希望對方能夠想開些,不要總拿著佛理說事。


    了空見到上次處理後事的暗衛眉頭仍未曾舒展,聽了整件事的概述有點反應不過來。


    “你當時身在何處?”本不應該質問,了空實在心中費解,不明白皇上到底出於何種原因選擇放養。


    暗衛怔了一下回道:“就在三米之外。”察言觀色手段一流,瞬間恍然大悟清楚知道了空大師話中意味。


    “隻負責保護,前提條件是指小殿下力所不及。”比如說善後這檔子事隻能暗衛來處置。


    “不怕萬一?”了空發現此種布置相當大膽,皇上此舉意在磨礪還是另有目的?


    “做足準備後的理性分析。”暗衛絕無可能拿皇子的性命開玩笑,一個弄不好人頭落地的可是他自已。


    “殺人不可取。”了空希望通過與暗衛之間的溝通,將本意傳達到皇上的耳朵裏,對肆意為之的慕雲進行嚴加管教,至少改變不把人命放在眼裏的態度。


    “殺與不殺最終的結果都一樣,人活著就像煩人的蒼蠅一樣時時來擾,何不采取一勞永逸的方式解決後患。”這還僅僅是一件小事,若換成同等身份之間的爭鋒,那可真就是不死不休。


    了空認為這種教法是縱容也是包庇,放任慕雲以殺人方能解決所有問題為基礎,心性隨之改變不堪的後果近在眼前迫在眉睫。


    “我佛慈悲。”了空不理解世上方法千千萬,非得以暴製暴才可?


    “身份注定一切,這是一種磨練,於心性上。”暗衛隻為傳達皇上的意圖。


    暗衛不見了空再開口,悄聲退去盡忠職守的回到慕雲身邊,對之前提到的慈悲為懷不以為然。


    隻知道心慈者不可為王,手段在其次心性最重要,踏上高位腳下所踩的是數不盡的屍骸遍野,多餘的仁慈實屬不必。


    半個月後一再等待表哥上門提親的張家小姐,突然從他人口中得知趙家表哥於前幾日不幸身死,當即昏死過去。


    事後得知表哥出門辦事雪天路滑馬車翻到了山溝裏,待到行人發現時已經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


    趙家痛失愛子計劃全盤落空,隻能悄然敗走上京,回到老家辛苦度日,張家小姐為此一病不起。


    這些小事不勞慕雲費心,沒有人上趕著找死,獨自練劍的他感覺到了瓶頸,這天破天荒的招來暗衛。


    “你每日與我切磋。”有人喂招慕雲才能從中知曉哪裏有欠缺需要補足。


    “屬下學的是殺人招數。”暗衛可不敢與之動手,萬一傷到吃不了兜著走。


    “無妨,你用未開鋒的鈍劍即可。”慕雲本想熟練劍法後找暗衛學習匕首的使用。


    “是。”暗衛手中沒有合適的兵器,便找來粗樹枝代替。


    慕雲自不會撥劍試之,削鐵如泥的劍對上樹枝,任你招式再巧一樣處於斬斷的結局,於是權衡再三隻用劍鞘。


    互相試探之後慕雲使出全力,招式並不花俏卻有用,暗衛放水也需斟酌尺度。


    “越來越像。”看了眼手上的麵具,在觀鏡中影印出的麵容,不得不說的確是血統強悍的親父子,慕雲內心百味混雜說不出的悵然。


    “又一個六年過去,時間真快。”劍術小成的慕雲發出由衷的感慨。


    了空自從慕雲殺人起每晚夜觀星象從未懈怠,卻未能發現異常情況,導致心中不安感漸增,隨著時間的流轉感覺越來越清晰。


    不確定是否有人可以做到蒙蔽天機,了空時至今時今日再沒有看到過雙星並軌交織的畫麵,那夜所親眼目睹的場景好似在夢中。


    了空非常擔心慕雲離開後應驗,一來從未正經八百的批過命,卻留下了令人深思以及的某種論調,不敢保證日後慕雲是否有那份實力問鼎高位,萬一失敗了假想的預測失利,已經可以輕易猜測到怎樣一個狂風驟雨般的震怒。


    當初撒下去的好似一張彌天大網,初時清晰可見,也因那次的天意窺視錯估了判斷,以至於現如今契機轉變,帶來的忐忑不安隻有了空自已飽嚐到內心的澀然。


    十六年的照料相伴,了空對慕雲有著介乎於師徒之間的情誼,不願看到對方離開大相國寺後誤入歧途。


    曾經試圖用六年的時間板正慕雲對他人的態度,結果卻是了空高估了自已的妄想,低估了慕雲骨子裏的執拗。


    抄那麽多的經文不起效果,真不知道什麽能扼製住慕雲偶爾漸起的瘋狂?站在夜月當中,絢爛的星辰印入眼簾遮不住心底滋生出的惆悵。


    “還在觀星?”慕雲睡不著,出了門發現隔壁禪房內的燈亮著,了空一眼悵然的抬頭望月。


    “今夜的星子不錯。”慕雲不是不清楚了空每晚觀星的用意,仍覺得可笑之極。


    “無數個月夜未曾見到雙星並軌之象。”話音中夾帶著濃濃的不以為然,慕雲開口說這些並非刻意的譏諷。


    “你盡然知曉!”了空詫異一時有過模糊的懷疑,從未提及此事慕雲由何而知?


    “當然,我不僅僅知道所謂的雙星並軌之說,還有了塵所擔心的紫微星不存。”慕雲翻看手掌心,喃喃自語,“我覺得你的判斷不會有結果。”


    “哦?”收回視線轉向今夜大不同的慕雲,了空靜待對方下文。


    “所謂的雙星並軌,也許並非你所想的一個幹掉另一個,七星當中空出一位又有哪一枚星子代替?”慕雲認為了空已經進入到無法放下一葉障目的局中。


    “假設我是那個貪狼星,依今夜天象所示星子當大放光彩才對。”慕雲手指星空,“不僅僅今晚之前一直呈現出星光暗淡,這又說明什麽?”


    了空不承認不行,前後解釋不通不得不另作他想,“或許曾如寶珠蒙塵,待到時機成熟……”這種推敲之詞連他都不信實在說不下去。


    “認定了一開始的批命?”慕雲覺得分外好笑,不是不相信了空的實力,有些事情眼見未必是真。


    如果用科學眼光看待,雙星並軌事實上跟月食有那麽異曲同工之妙,古人信天象卻半無知,這讓慕雲怎麽跟了空解釋得清。


    “因何說起批命?”了空方才察覺到一絲古怪,十六年來未曾借慕雲的生辰八字批過命,難道說……


    “命線斷絕之人還能與天機相連?”慕雲不懂什麽是星象學說,他隻相信現實。


    “你說什麽!”了空聞聲大驚失色,視線猛然間落到慕雲微張的右手掌心。


    “聽人說左手屬於先天命數,右手才是後天變數。”慕雲邁出一步雙手攤開向上,好方便了空可以清晰明確的看到手掌上的紋路。


    “是不是特別奇怪,左手與右手上的生命線皆呈現斷裂之勢,按以往的說辭我已死早該命喪黃泉。”那麽好端端站在這裏的人代表什麽?慕雲無心借此諷刺了空偶爾判斷失誤。


    “不可能!”了空抓起慕雲伸出的雙手借著微弱的光亮細細觀察,泛著混濁的瞳仁乍然驟縮,好似看到最不可思議的怪事。


    慕雲的掌紋很亂大致看得出一生不可能太過平順,身為皇子肯定得經曆將來大起大落疾風驟雨。


    “這……”了空翻來覆去的審視,沒有眼花意味著所有認定的一切瞬間打破,推翻之前的揣測內心震蕩無以附加。


    “命數說來玄之又玄,何不聽之任之。”慕雲想說我命由我不由天,怕再度刺激到一臉混亂的了空,收斂了渾身傲然。


    “你的八字?”了空仍有疑慮,打算認真的卜一次卦。


    “現在測算倉促之下你覺得可行?”慕雲抽回雙手沒有應和了空的要求。


    “你說的對。”了空急於尋求答案的原因,是怕當時所見異常後經言說的批語造成莫大的誤會,導致慕雲將來的變故,因果由此種下擔心源於他的一念之差反而害了對方一生。


    “回去吧。”了空拍了拍慕雲的肩膀,一轉眼對方已經與他一般高。


    坐在禪房中,了空滿腦子全是一團亂麻,忽然間一個片段閃過,赫然驚覺之前查看慕雲雙手時發現奇怪之處。


    長年練劍手上該長有厚實的繭子,剛剛卻未見到,猶如世家公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該不會特意保養過?


    宮中送出的藥瓶了空看到過,思路往這上邊一靠無聲的笑容爬上眼角,有繭子比沒繭子方便,怎麽連這點常識都能忽略?


    若是讓慕雲得知了空心中所想,定會有理有據作出反駁,他哪有那麽閑,又不是女人需要窮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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