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塔司婭行邸。


    卡爾一腳踏下車,夜風搖曳,星露微涼,她的精神看起來好像並不大好,在這彷徨的月色下站不大穩的樣子,等候許久的安布拉慌忙迎了上來,想要上前去扶住卡爾。但是卡爾略微低垂下來的眸子一轉,幾點寒芒爬上了安布拉的胸膛,安布拉如同觸電一般把手鬆開了。


    “對不起夫人……下午我正要出門的時候,家中老父身體突然出了些問題,這才沒有趕上領主宮的會議……我想著,安布拉人微言輕,在領主宮也說不上什麽話,所以這才懈怠了,還請……夫人恕罪。”


    “德羅?他又怎麽了?”


    卡爾特地咬重了“又”這個字,聽到直呼自己父親的名字,安布拉嚇得趕緊整個身子匍匐在地上,一句話也不敢說,瑟瑟發抖。


    “不要緊張,”卡爾把頭抬起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語氣明顯緩和了些,“德羅叔叔年紀也不小了,身體偶爾抱恙不奇怪,我隻是關心一下而已。”


    安布拉上下顎牙齒微微碰撞著。


    “他……他突然發熱,燒得厲害。”


    “那有請家族醫生看過嗎?”


    “沒有……我們叫了醫生,但是路途遙遠,醫生還在半路上,他好像就沒事了……”安布拉又回答說。


    把這個回答說出口,安布拉已經做好了迎接卡爾怒火的準備,但是並沒有。


    卡爾好久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卡爾突然說,“琉璃過來了,你先回去吧,代我向德羅叔叔問好。”


    看來卡爾是放過他們父子了,安布拉微微側過頭,眼角的餘光裏,果然是琉璃的身影。安布拉可不願跟琉璃多打交道,他匆忙告退。


    卡爾沒有走動,直到蒂娜走了上來,輕輕攙扶住她,往屋裏走。


    “所羅門和克裏斯走到了一起。”


    “嗯嗯。”


    這也是她們事先猜到的結果,蒂娜也沒多意外,隨便應付了幾聲。


    “波琳投了反對票。”


    “什麽?”蒂娜聲調明顯升高了,訝然甚至讓她扶著卡爾的手指不受控製地用了些力。


    卡爾搖搖頭,“蒂娜,說了多少次了,毛毛躁躁的幹什麽?要淡定。”


    “對不起夫人,”蒂娜吞下了一口唾液,“那現在迪力波裏將要進駐領主宮?”


    “沒有,皇後突然出現,她投了讚成票。”


    蒂娜很想再來一次,如果不是怕又被卡爾訓斥的話。


    議長大人為什麽要站在迪力波裏那邊?皇室為什麽會支持自己?向來保持中立的兩個人突然分別倒向了不同的陣營,事情好像在哪裏邊得不對,也許在視線內,哪個被忽略的地方,也許根本就是在視線之外,這種是最煩人的,人的憤怒不過就是自己的無能為力罷了。


    不過不管怎麽說,現在票數相等,維持現狀。那意思就是,聖比薩婭家族現在處於一個混沌狀態,迪波吉亞和迪力波裏都有資格代表聖比薩婭家族進駐領主宮,但是可笑的是,他們是敵對的。


    “對了,阿冷呢?”


    “不知道,下午我在銀行看見過他,然後我問要不要送他回來,他說不用,就不知道上哪去了。夫人找他有什麽事嗎?”


    “他跟我提議過的那件事,我應該跟你說過。”


    “但是夫人……聖塔司婭幾百年來從來沒有那樣幹過。”


    “對,聖塔司婭是沒有這樣幹過,但……要不是聖塔司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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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這裏了。


    鬧市邊上,就是一個偌大的私人莊園,鬧中取靜,可以看出主人無論是地位,抑或是財力,都不是凡人,阿冷比對著請柬上麵的地址,確定就是眼前這個地方,沒有錯。


    可是他剛想要進去,守衛卻把他攔了下來。


    身後就是熙熙攘攘的街道,看見聖塔司婭家的少爺當眾被攔下來的窘迫樣子可不多見,陸陸續續不少人圍了過來,分明是想看個熱鬧。阿冷不禁有些難堪。他開始翻找身上那份請柬,記得明明就是放在身後的口袋裏麵的,可一時間就是怎麽都找不到。


    可霎時間,人群之中突然鑽出來一個乞丐模樣的人,手握一把匕首,硬生生往阿冷肋間刺去,阿冷注意力在請柬上,一時間竟躲避不及,匕首就這樣刺進了阿冷的衣服裏麵去。


    竟然有人當街行刺,剛才還在圍觀的人群立馬騷動起來,分散開去。阿冷這才回過神來,抓住那人的手腕一掰,他吃痛鬆開了匕首,阿冷再用力將他整個小臂反向折疊,隨著一聲細微的斷裂聲,那個人終於跪下來求饒。


    阿冷已經做好了受點小傷的準備,可是往自己肋間一看,竟然沒有流血?


    往肋間一摸,才摸到原來那份請柬竟然就擺在肋間的口袋裏麵。阿冷這才想起來剛才他比對完地址之後順手就放在肋間了,怪不得怎麽也找不到,不過也是好運,阿冷把那張請柬捧在手上細細察看,才發現那已經被刺破了一半。


    那個人明顯是個外行,他的氣力甚至不能穿透一張請柬,但是從另一個方麵,這張東西的質量未免也太好了一些吧。阿冷細細察看起來,它的材質分明不是普通的紙張,那好像是某種麻,頗為堅韌,重量自然也不輕,捧在手上沉甸甸的。


    聞訊趕來的巡警姍姍來遲,他們也順理成章地在守衛的“配合”下“製服”了歹徒,並且對受害者阿冷表示“安撫”。


    阿冷倒是無所謂,他甚至比較好奇的是,為什麽上城區也有乞丐。


    巡警看了幾眼那個人,才突然想起來說,“冷少爺,這個人我知道,他原來也是個體麵商人,隻不過現在他破產了。”


    “破產了?”


    “對,他原本做點小生意,但是前幾天銀行強製收回了給他的貸款,隻按照協議給了一點點補償,但是他因此資金鏈斷裂,把全部財產都賠進去了,本來今天是著令他搬往下城區的日子,沒想到……”


    警察的話嘎然而止,但是沒說完跟說完了沒有什麽區別。


    阿冷知道他沒說完的半句話是什麽,也明白了他為什麽要刺殺自己。


    阿冷這邊剛對那歹徒表示了諒解,那邊就聽到了一陣噠噠噠的聲音,循聲望過去,那竟然就是施密爾,他杵著一根拐杖,正從不遠處徐徐而來,不過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優雅,以及從容不迫,拐杖敲打地麵的聲音整齊,而且富有韻律。


    阿冷向他打招呼,“施密爾先生。”


    “阿冷?你怎麽還在這裏?”


    “請柬上麵的地址就是這裏啊。”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晚。我以為,這個時候你已經離開了。”


    阿冷很想跟他說說歹徒的事情,但是剛才還擁擠在這裏圍觀的人群已經散開了,阿冷突然覺得施密爾沒有必要知道這些,便隻是敷衍了一句,“我去了一趟聖塔司婭邦,來回耽誤了。”


    聽到聖塔司婭邦的名字,施密爾點了點頭。阿冷作為聖塔司婭家的少爺,聖塔司婭邦可以說就是聖塔司婭家族的私有領地,阿冷前往那裏,沒有什麽好奇怪的。施密爾笑笑,“沒關係,我帶你進去吧。”


    顯然守衛也是認得施密爾的,恭恭敬敬地就打開了門。他們隨即一起進了去,阿冷這才發現這是個相當精致漂亮的私人莊園,外麵還是繁華的街道,一門之隔,便是安靜悠遠的莊園,這裏的主人真是好雅興。


    路邊,主人別出心裁地栽種了一些小花,並不是什麽名貴的植物,就是一些野生的花草,但是再普通的花草,在仆人悉心照料下,竟然也出落得相當水靈。所以說哪裏有什麽王侯將相,不過是悠哉遊哉的普通人罷了。


    如果說阿冷是客人,那施密爾肯定不是,至少不全是,他看起來對這個地方很熟悉,每一個轉角,每一個可能造成障礙的擺式,他都恰如其分地躲過,就好像他就是這個地方的主人一樣。


    阿冷想起來守衛看見施密爾時那畢恭畢敬的樣子,再聯想到他交給自己請柬時說,他隻是個送信的,聽起來好像很急於和自己撇清關係一樣,不禁有些奇怪。


    “施密爾先生,您好像對這裏挺熟悉的。”


    “這裏的主人是我的一個學生,我經常來。”施密爾說。


    學生?


    “那,他有什麽事嗎?”


    “關於這個,你既然都來到這裏了,為什麽不親自問他呢?”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莊園中央的別墅旁,隔著門,都能聽到裏麵傳來的鋼琴聲。施密爾說這裏的主人是他的學生,那想來在鋼琴上麵的造詣一定不低,這是理所當然的,但是阿冷的耳朵好像聽到了別的一些東西,今天下午,他在音樂室外麵時,裏麵那個人,就是他。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


    施密爾敲了敲門,琴聲嘎然而止,一個少年的聲音高聲喊道,“請稍等施密爾老師,我馬上就來。”


    接下來就是一陣咚咚咚的腳步聲,再然後門被推開,一個男孩推開門,看見阿冷和施密爾站在一起,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阿冷你也來了啊。”


    阿冷沒有接話,他好像全身都被凍結了,哪怕是一根手指都不能動彈。


    眼前這位少年,如果忽略掉他那張揚得有些過分的笑容的話,阿冷簡直感覺自己就是在照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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