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莫夫人請安!”


    亢咆江被旭日幹帶來的時候,莫睛正在臨汾一家酒樓的二樓雅間裏歇息,聽到這麽一聲,忍不住有些好笑。


    “亢掌櫃不用客氣,你還是叫我於夫人吧。”她微笑著對亢咆江說道。


    “於夫人?噢,是是是,夫人安好!”亢咆江顯得有些局促!這可是在莫睛麵前,不是在當鋪裏頭,別說那些能連著當一年的金羅漢,就是再來幾倍,他心裏也不會覺得踏實。這個一開口就借五百萬兩銀子的女人可不是好打發的主兒,就算能打發,也輪不到他來。


    “亢掌櫃,亢老爺是不是在亢家堡?”莫睛又微笑著問道。


    “這,我們老太爺確實是在亢家堡!夫人您找我們老太爺有事兒?”亢咆江小心地問道。他一見到莫睛就知道準是來找亢嗣鼎的,畢竟,在臨汾恐怕也就隻有亢嗣鼎能讓這位夫人惦記了,其他的好像都還差點兒。


    “在就好。煩請亢掌櫃幫我給亢老爺遞個信兒,就說莫睛請他移駕來商議點兒事情!”莫睛說道。


    “是。小的記著了!”亢咆江點頭應道。


    “那就麻煩亢掌櫃了!”


    “不麻煩,不麻煩!”亢咆江連連搖頭說道。


    “亢掌櫃!”


    “夫人您吩咐!”


    “你還有事嗎?”


    “啊?噢,沒了,沒了,我這就走!”


    “真是的,明明那麽有錢,可那家夥居然隻是問酒樓掌櫃要了一頭驢!”旭日幹送亢咆江下樓回來後,向莫睛說道。


    “嗬嗬,我記得這位亢掌櫃不會騎馬!”


    莫睛微笑著說道。


    莫睛此次來找亢嗣鼎,其實主要是為了兩件事。


    第一,是為了能讓亢嗣鼎和晉商們加大在日本和朝鮮的投資。憑借目前東三省豐富卻又難入關內的各種產品,去猛烈的轟擊日本和朝鮮的本土經濟,達到從經濟上影響甚至掌控這兩個國家的目的。


    第二,則是為了來勸亢嗣鼎等晉商能和她一起,組建一家真正的銀行!


    晉商雖然是中國票號的龍頭鼻祖,擁有大筆的資金,可是,這些資金在那些晉商們手裏投資運轉的速度。在莫睛看來跟蝸牛爬差不多,簡直就是慢得要命。而且,晉商們太看重一個“攢”字了,有了錢就存起來。直不知道他們哪來的這麽好的耐性。


    除了這兩個目的,莫睛這回還帶來了自己寫成的兩本書,一本就是《原富論》;另一本,則是她根據目前所知道的清代商人的經營資料,再加上她本人的經驗寫成的《資本運作和股份製》。這兩本書,一本是理論型的,另一本,則是實用型的。凡是現在人難以明了的,她都冠之以“西方”的名頭,也不怕有人看出什麽來。


    不過,她並沒有對晉商們抱有太大的希望。


    曆來,晉商都很少有冒險的經曆。這些人裏,大多是因為走投無路才遠走他鄉創出了一份家業。而創出這份家業之後,他們就大多變得守成有餘,開拓不足起來。雖然也有幾個了不起的人材,可是,“老摳兒”的名號也不是白叫地。


    所以,莫睛並沒有把寶全都壓在晉商的頭上,反正還要去安慶見羅欣,到時跟那個徽商總會的會長王維和聊聊也不錯。如果實在不行,就等著!她不信等不到能辦事的那一天。


    “嗯。不知道費老能不能請下假來,如果請不下來,他恐怕就隻有過個一年半載才能見到他的‘孫子’了!”莫睛放下心思,又轉而想起了羅欣“即將”出生的孩子,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那個小家夥雖然還沒有出生,可是,鐵定了是他們所有人的寶貝兒!是想跑都跑不掉的!


    安徽,安慶府!


    原先的巡撫衙門已經改成了總督衙門。


    馬德自從來到這安徽之後就隻有讓別人受過氣,自己那是基本上沒有受過氣,也不願意去受氣。所以,在榮升江南總督之後,他也沒去江蘇自找麻煩,而是依然在安徽安營紮寨……他倒不是怕別人來招惹他,而是怕那些人招惹不起偏偏還要招惹!那樣的話,實在是不利於他整頓江蘇,所以,還是再等等的好。


    不過,相比起巡撫,總督雖然權力更大,卻也更加清閑了許多。


    江蘇巡撫宋葷還算可以,十多年來一直在江蘇幹,有他在,江蘇自然穩當;江西巡撫玉恒也算是老交情了,有了北京的經驗,這位老兄的腦子還算活泛;安徽就更加不用說了,陸瓏琪雖然年紀大了,可這裏畢竟是他起家的地方,一切都按部就班。


    所以,他這個江南總督現在沒多少事務需要處理,他現在的第一任務,就是當好看護……總督夫人羅欣的看護!


    “製台大人,這顆千年人參可是家父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特地送來給夫人補身子的!還請您笑納!”王渭並不知道遠在山西正有人打著他老子的主意,這兩年他們王家和馬德的關係不錯,得知羅欣有喜,立即就派人送來的補品。什麽名貴就送什麽,反正他們也不稀罕。


    “千年人參?”馬德伸著腦袋看了看朝王渭抱著的錦盒裏望了望,點了點頭,說道:“還真別說,你這根棒槌確實不小!”


    “棒槌?製台大人,您真會開玩笑?這可是千年老山參!足足七兩五錢重啊。”王渭眼皮一跳,笑道。


    “我知道這是老山參!人參的俗名就是棒槌,你沒聽過?”馬德好像沒聽到王渭的介紹,隻是淡淡地問道。


    “人參俗稱棒槌?這……小人還真沒聽說過!”王渭咧嘴笑了笑,說道。


    “沒聽過也很正常,要不是我以前種過人參,我也不知道它原來還有這麽一個賤名!”馬德無所謂地說道。


    “製台大人種過參?”王渭好奇地問道。


    “是啊。這人參也實在是難種,一開始的時候我不懂行情,讓它自己長。結果,後來才知道,一棵山參,居然要長個十幾年才能有幾四五錢重,五六十年也不見得就能長到一兩,險些把我坑死!……”馬德說道。


    “沒錯。人參長大難啊!俗話說‘七兩為參,八兩為寶’,隻有真正成了形的。那才是‘人’參啊。小人這棵還差的遠呢!”王渭笑道。


    “其實啊,我不僅種過參,還養過熊虎狼狐……”


    “大人!”


    馬德沒理會王渭對自家禮物變相的吹噓,正想繼續擺擺自己當年在寧古塔馴養虎狼的曆史,就看到邢名從外麵走了進來。


    “大人,您要的血燕!正好讓我遇到,一下子全都卷過來了!”邢名來到大堂,跟王渭見過,接著就遞給馬德一個大紙包。


    “唉呀呀,多虧邢師爺你有心!謝了,謝了。這兩天城裏斷貨,我正愁著怎麽交差呢!……邢師爺你幫我陪陪王公子,我先進去了!”


    接過那盛著血燕的紙包。馬德一擺手就朝衙內走去,把王渭甩手就丟給了邢名。


    “邢師爺居然親自去為製台大人購買燕窩……?”王渭倒不在意馬德的離去,這位製台大人就那麽個脾氣,他隻是沒料到邢名身為總督府首席幕僚居然會親自為馬德去買東西,這倒是奇聞。


    “嗬嗬,剛剛出去逛的時候遇上了,順道就買回來了!咦……這麽大一棵參!是王公子您帶來的?”邢名回了一句,轉眼看到了王渭拿來的那棵千年老山參,立即就叫了起來。


    “嗬嗬,一點兒小意思!讓邢師爺笑話了。”王渭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送禮的時候正讓人撞上。怎麽著也會有點兒不好意思。


    “讓我笑話?唉呀呀,這是王會長的意思吧?客氣了,實在是客氣了。咱們誰跟誰啊?以我和王邁老弟的交情,王會長哪用得著這麽客氣?過了,實在是有些過了……哈哈哈!”邢名大笑道。


    “這我是送給……”王渭聽著邢年的話,頓感不妙,這邢名怎麽說的好像是在送禮給他一樣。


    “既然王會長如此客氣,我邢某就卻之不恭,卻之不恭了……有勞王公子了!啊?哈哈哈!”邢名也不等王渭說完。伸手就把盛著那棵千年老山參的錦盒蓋上,然後就摟到了懷裏。


    “這……”沒想到邢名的手居然這麽快,王渭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家夥把那罕見的老山參給搶了去,怔怔的說不出一句話來。(1995年報道有一株山參390克,出售價180萬元,2004年又出土一株山參出售價200萬元。)


    “王公子,給你說個事兒!”邢名也不理會王渭是什麽表情,搶過這老山參抱在懷裏好生撫摸索了一陣兒之後,他才緩過神兒來把臉對準了對麵的冤大頭。


    “您有什麽事兒?但說無妨!”沒想到馬德的衙門裏居然也能遇上“劫道”的,王渭聽到邢名這話之後,明白對方肯定是打著用什麽消息來換這要棵老山參的主意,這邢名又是馬德的心腹,他也不好強要回來,隻得回應著問了一句。


    “嗬嗬,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聽說最近不少商家都在故意壓價,不知道王大公子你有沒有聽說過這件事?”邢名問道。


    “壓價?壓什麽價?邢師爺您說的什麽呀?”王渭有些不悅地朝邢名問道。


    “嗬嗬,還能壓什麽價?平頭老百姓手裏的那點兒東西唄!不瞞你說王公子,這事兒也就是遇到了這個時候才沒有出事。製台夫人有了身孕,製台大人怕惹她生氣,沒敢說出來。


    不過,現在製台大人已經派人去查了,如果此事屬實,那幫子黑心商人可就要倒黴了。您也知道,咱們製台大人向來是眼裏不揉沙子,何況現在是有人想瞞著他夫人亂來?”邢名說道。


    “邢師爺你說的是……”


    “沒錯。就是我們夫人弄的那些東西。夫人心好。給那些百姓找了條兒路子,你說那些商家怎麽回事兒?平常不是挺講誠信的嗎?怎麽放到老百姓頭上他們就說反悔就反悔了呢?”邢名說道。


    “這,這事兒我實在是不知道!……多謝邢師爺告知,在下這就回去問問這件事。肯定能給製台大人一個交待!”王渭已經明白過來了,他朝邢名一拱手,頗覺不值的又看了一眼邢名懷裏的那棵老山參,轉身朝衙門口走去。


    邢名說的是徽商總會的商人與一些安徽百姓的營銷合約,百姓管生產。商人管營銷,價錢都有規定!而推動這些合約簽訂地,正是羅欣。


    自從和馬德一起來到安徽以後。馬德忙著政事,羅欣自然也沒有閑著。在這裏的五年,她成功的建立了一些具有“集體所有製”特性的盈利單位。這些單位差不多都是以一個村一個村的為基礎。一開始的時候,羅欣派人聯絡了這些村子裏的人,讓這些村民以集體為單位,由她出資開始從事副業,然後,她再派人出麵將這些副業的成果收購!就這樣。有了帶頭地。再加上她從中點撥,許多村莊,尤其是那些家族聚居的村莊。漸漸的也開始從事起這些副業來。羅欣的錢當然不夠這麽多人用地,所以,她便派人鼓動這些村民自行集資,在有官府公證的契約下,分定股份以及每年的紅利!逐步踏上這條道路。漸漸的,就有了加工工藝品的,有搞養殖的……而最讓羅欣感到欣喜的是,居然有幾個村子聯合起來弄了一個織布行!由各村各自加工布料,然後統一交貨,統一出售。


    雖然還很原始,卻已經有了一定的企業性質,而且是這些老百姓自己的企業。為此,羅欣還特意幫這個布行聯絡了買家,促使雙方簽定的契約,從此按章辦事!而在這些事物出現地過程中,羅欣更是隨時派人了解並宣傳各種淺顯易懂的經營思想,讓那些尚在懵懂期間的百姓漸漸的去意識到自己手中的權利和以後可能獲得的利益,以防止有心人的霸占。而她,也選擇了一批入了些微的股份!這樣。有她的股份在,那些圖謀不軌的人想動手就要考慮考慮了。


    後來,隨著這些非企業的集體所有製企業的增多,羅欣又開始派人跟徽商總會聯係。由於有利可圖,再加上賣羅欣的麵子,最終,由王維和帶頭,徽商總會所屬的商人也開始與那些“集體民營”企業掛起了鉤。要知道,徽商總會的裏有不少大商家,這些人自然不會看上小打小鬧,所以,大商人的插手又使得那些集體作坊進一步聯合,漸漸的開始上了規模。光工藝品一項,全安徽交由徽商總會轉賣,再轉而出口,每年就能創造三十多萬兩的價值,雖然這些錢最終落到那些老百姓手裏的還不到十萬兩,可是,這依然大大帶動了這些人的熱情;還有紡織品,由於有些村子裏的人相互之間不是很信任,集體出資之後,織機之類的怕損壞,東西又怕被人貪小便宜拿走,於是,在羅欣派去的人的鼓動下,已經成立了按時上下班的工廠!雖然這跟那些繡莊、織布行什麽的有些相像,可是,卻又有著本質的不同,那就是,它們一個是集體製,另一個則是私有製!


    要知道,現在這種社會狀況,私家商人是永遠無法與官府對抗的,因為這些人頂多就是一戶或者一個家族,再加上中國人幾乎傳統的“仇富”心理,一旦有難,自然就很少有人來幫忙。而集體製卻不同,如果官府想動手,那可就是一打一大片,後果將嚴重的多。如果集體企業再進一步擴大,囊括進更多的人,那麽,這些集體製企業將成為官府也不得不正麵對待的一樣事物。而集體製遍地的時候,要想打擊商家,官府就得好生考慮一下了。雖然現在這些東西都還不怎麽成熟,可是,羅欣還可以再護持著它們走上一段日子,並且,還會不斷的施加影響!


    到時,終會有人知道這些集體製企業的不好惹的。


    不過,讓人想不到的是,羅欣才剛一“休息”,居然就有人開始打壓那些她辛辛苦苦才拉起來的集體所有製“隊伍”。馬德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自然不敢讓人把這個消息傳到後院,畢竟,羅欣是什麽脾氣他清楚的很。這種根本性的問題,隻會惹她發怒,萬一因此而動了胎氣什麽的,那豈不是後悔都來不及了?到時,不用於中、莫睛、費老頭出手,他自己說不定就得一頭撞死!所以,他隻是派人暗中查訪,等查清是哪些家夥給羅欣找不痛快的時候再出手收拾。可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切又都讓邢名因為貪一棵老山參給攪了。這敢怪馬德自己,平時不禁手下去貪一些沒什麽妨礙的便宜。王維和天下巨富,送禮給馬德,馬德自然不好收,至於邢名,他隻是個師爺,可也沒有那麽多麻煩了,所以,幹脆來了個“不收白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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