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清廷去去製訂商法……或許,這麽做可以緩解王維和在浙江發起的這場跟官府之間的對抗行動,不過,以清廷的那些官員的見識,以及他們對商人的固有認知,這項法律先不說能不能製訂出來,就算製訂得出來,最終的結果,也有九成九的可能隻會加深那些商人跟官府之間的仇怨。因為,大清朝廷裏麵,沒有什麽人會替商人說話,就算有那麽一個兩個,最後也必然是商人們吃虧。而且,如果清廷真的打算製訂商法,必然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這麽做還有可能會讓許多的官員認為是朝廷想要打壓那些商人,而清朝的律法雖然比較以前的那些朝代已經嚴密了許多,但是官員們依然具有很大的“主觀性”,所以,在製訂這項法律期間,肯定會有不少的官員趁機向商人們開刀,商人們也肯定會大大的倒黴。這麽一來,隻會大大的激化已經具有強大實力的商人們與清廷的矛盾,最後的結果,實在是很難讓人預料。


    而清廷如果不製訂法律就想解決此事,要麽,就隻能用強製的行政手段來壓製王維和一夥,逼迫其恢複在浙江的生意。可是,這樣一來,就等於是承認了朝廷對於商業行為的無能為力,而且,照樣會引起以王維和為首的徽商總會的商人們對朝廷不滿,加深兩者之間的矛盾,到時候,如果王維和等人暗中使壞,吃虧的最終還是清廷。而且,當初康熙對揚州鹽商一夥也沒有采取強製手段,由此可以看出,這一方法應當並不是他的選擇。而如果不想用強製的手段,那就隻有讓浙江官府釋放王家的絲廠掌櫃了。可惜,如果這麽做的話,就隻能讓清廷更加的陷入被動之中。因為,見識到朝廷對自己的無能為力。見識到官府的軟弱,王維和那幫家夥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群吃人不吐骨頭地真正的資本家,當然,前提是這些人能不再受莫睛和馬德的約束。同樣具有強大經濟實力,並且還具有行政力量,莫睛和馬德就相當於是官僚資本,對王維和等人,具有先天的優勢。何況。王維和那些人的產業之中,莫睛和馬德本就擁有不少的股份。


    ……


    雖然費老頭並沒有要求保密,尹繼善也沒有主動將費老頭的所謂“解決方法”傳出去,但是,在北京城,尤其是費老頭還是一個很受某些人矚目的人,所以,很快,這個方法就被人知道了。


    “製訂一部商法?”


    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康熙也立刻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件事的重要性。是該想辦法抑製一下那些商人的氣焰。抑製一下這夥人的力量了。可是。同樣的,由於深知自己的手下都是些什麽樣的人,所以。


    康熙也十分明白製訂這部商法將是一件多麽艱巨的事情。先不說那些衛道士可能的反對,就連怎麽入手,恐怕都是一件無比麻煩的事情。而且,製訂出來商法之後,會有多麽大地作用,也很值得商榷。


    “要不,隻放出一個幌子,詐稱要製訂商法,讓那些商人投鼠忌器,先解決了浙江地事情再說?”


    佟國維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也正是他把這個消息送進了紫禁城,告訴了康熙。不過,他也知道製訂商法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朝廷能製訂得出來,恐怕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可浙江地事情卻是近在眼前,如果不能解決,必然會對朝廷的威望產生一定的動搖……


    可是,欺詐的手段同樣也會對朝廷的威望產生衝擊。掌握著國家大權。


    卻隻能利用欺騙的手段來蒙騙大家,豈不是更加說明了朝廷的無力與無能?所以,話才出口,佟國維就忍不住打了自己兩個嘴巴。


    “雞肋,又是雞肋!”


    看著佟國維自己煽了自己兩巴掌,康熙也忍不住有些憤憤然起來。


    最近這個費迪南怎麽總是弄一些看著不錯,實際卻並不能實用的東西出來呢?鐵甲船如是,如今這所謂的商法也如是!


    “皇上,伊桑阿伊大人在外麵請求覲見!”


    明明有一線曙光,卻偏偏毫無辦法。康熙和佟國維兩個的感覺實在是憋屈地很,對費老頭的觀感再一次下降了許多。雖然康熙也明白,如果由費老頭或者是馬德等人出麵,浙江這件事根本就不用費多少功夫,哪怕就是製訂商法,恐怕也會輕鬆許多。可是,他就是興不起這個想法,因為,他生怕費老頭或者馬德等人又會弄出什麽麻煩來。比起如今對付幾個“小小的”商人,他倒更加願意選擇吳三桂或者葛爾丹,大不了拉起大軍再去打上一場,刀來劍往,明明白白,不用這麽左右為難,進行不成,退也不成。


    “皇上,理藩院伊尚書在外請見!”


    素倫身為康熙的貼身侍衛,自然知道此時康熙的心情不佳,不過,職責所在,卻不能不再一次出聲提醒康熙。因為,如果他不這麽做的話,肯定會受到康熙的責備。


    “伊桑阿?他又有什麽事?”又是一個惹麻煩的家夥。


    對伊桑阿在寧古塔弄到了那麽一大筆財富,康熙雖然並沒有真正怪罪,但在心底其實還是感到很不舒服的。雖然他也知道在此之前就已經有了於中、馬德、莫睛、羅欣這幾個例子。可是,比起伊桑阿來,於中等人卻是稟著有財大家發地行事之道的。所以,盡管也掙到了錢,卻並不招人忌諱。而且,於中等人也沒有像伊桑阿這樣大張其鼓的來顯擺。


    “回稟皇上,伊大人說他有緊急事件要向您稟報!”看著康熙不爽的麵色,素倫暗暗搖了搖頭,替伊桑阿歎息了一聲,又趕緊躬身答道。


    “緊急事件?……”康熙忍不住從鼻孔裏長長的噴出了一口氣。


    什麽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來自己真是沒有料錯。這伊桑阿果然又是個惹麻煩的主。不過,雖然心裏不高興,可事情卻不能不處理,所以,康熙也唯有忍住心頭不快。向素倫揮了揮手道:“把他叫進來吧!”


    “喳!”


    素倫躬身退出了上書房去宣見伊桑阿。他並沒有提醒伊桑阿此時康熙的心情不好,要注意一點兒。這也倒不是他不想,關鍵是伊桑阿並沒有給他機會,因為,一聽到康熙宣見的旨意,這位新任的理藩院尚書就躥進了上書房。


    “皇上,奴才接到密報,我朝有人私售火器到日本!”


    ………………


    康熙在為浙東的事情煩心不己。而在杭州,閩浙總督德舒也正在為自己頭頂上的烏紗帽感到無比地冤枉。


    “我容易嗎我?你們非得把我害死,才會舒心一點兒是不是?”


    接到德舒已經由福州到達杭州的消息,浙江巡撫梁鼎自然要前往迎接,可是,當他趕到總督行營的時候,還沒到客廳,就聽到了德舒大聲的咆哮。而等到他趕過來的時候,隻看到浙江省上下官員,正分成幾排站在客廳裏麵挨著訓。


    “你們……啊?真了不起啊。平時一個個都把尾巴翹到了天下。


    等到有事兒了。就半點兒屁用也頂不上了。……這些年,為了能讓閩浙二省的境況好上那麽一點兒,我費了多少的功夫?到處跟人家陪笑臉。套交情,堂堂八大總督之一,比直隸總督差一截也就罷了,比別人我也要他媽的活活地矮上一頭,你們當我願意啊?……真行啊。如今你們一個個的荷包都厚實了,肚子上也見油水了,老子好不容易支起的一鍋飯,你們就他媽的敢給我全都砸了,啊?”


    “總督大人……這,您這是怎麽了?何事惹您發這麽大的火?”


    見到德舒發了這麽大的火。梁鼎本想先等等再進客廳來的,可是,由於行走不慎,暴露了行跡,所以,隻得硬著頭皮來打圓場。不過,話雖然那麽說,他就是浙江巡撫,哪裏會不知道德舒為什麽發火?


    說起來。他自己更窩火呢。德舒好歹還是閩浙總督,他可是堂堂的浙江巡撫,事情就出在他的地皮上,德舒發發火,拍拍屁股就能走了,連點兒罪名都不會有,可他又能怎麽辦?


    “我為什麽發火?哼,梁大人,你我也不用打這種馬虎眼。本督今天來這兒,召集浙江官員,就是想聽聽你們打算怎麽辦?你是巡撫,就由你來先說說吧!”德舒想是也說累了,說完便自顧自地坐回主位,將發揮的機會讓給了梁鼎。不過,雖然退到了一邊,可他地眼睛卻仍然在死瞪著梁鼎。


    “這……”早知道就“抱病”不來了!在梁鼎地印象裏,就隻聽說過馬德剛剛上任安徽巡撫的時候對著轄下的官員大罵過一通,除此之外,倒還沒見過像德舒這樣地。不過,話說回來,德舒為了閩浙二省,倒也真的是下了不少功夫。雖說這裏麵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位總督大人自己想撈點兒實惠,可是,如果沒有他跟馬德、於中套交情,這些年閩浙一帶倒還真未必能有那麽多的好事。江南三省那麽大的地盤兒,有生意、有工廠,人家難道就不會自己留著了?


    “總督大人,巡撫大人,下官有一條建議,不知可不可行?”


    梁鼎還沒有想到該說點兒啥,杭州知府高熊徵就忍不住跳了出來。


    “你有什麽話?”德舒坐在椅子上,語氣不善地問道。王維和一撤,徽商總會與之共進共退,整個浙江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亂之中。雖然浙江的商人也很精明,也很能幹,有許多也有些實力……可是,人家徽商總會占有先機,又有著更加龐大的實力,更加擁有十多年來開辟出的龐大商品市場,這些都不是浙江那些散亂的商人能與之相比的。所以,根本就沒有人能接手這一個爛攤子。至少,就算沒有徽商總會從中作梗,這一兩年內也是不可能有地。雖然這件事與他無關,他也可以將責任一推二六五,可是,政績一下子都沒了!所以,他現在看著浙江通省的官員都十分不順眼。尤其是那個李元綸,要不是怕擔責任。他真想拿把刀直接衝進臬台衙門把那惹事生非的家夥給砍成十七八段。


    “大人”,高熊徵身為杭州知府,最近也是氣得夠嗆。他可是誰都沒招沒惹,可惜禍從天降。杭州本就是一個商業發達的城市。徽商總會一下了把工廠店鋪都關了,卻又不發賣出去,再加上到港的商船也少了一大批,弄得杭州的街頭至少蕭條了三分之一。


    而這,才隻不過是開始。雖然他以前對杭州的喧鬧感到不是很爽。


    可是,過於安靜了,他更加不爽。他真地很難想象,如果這種事長久的發展下去,他轄下地杭州,會變成了副什麽樣子。所以,看到德舒一副要吃人的麵孔,他決定趁機報複,“大人,下官以為。浙江發生這麽多的事情。究其原因,都是因為臬台衙門判決不公所致,所以。要想解決,就首先得讓按察使司收回判決!”


    “收回判決?那我等朝廷官員的顏麵何在?”高熊徵話音一落,就有官員叫道。


    “我等顏麵重要,亦或是民生重要?大家不要忘了,我們可都是浙江百姓的‘父母,官!”高熊徵也是大聲叫道。


    “高大人說的容易,收回判決?……哼,那得去北京,去問刑部諸公!”剛才那官員又叫道。


    “……去刑部問又如何?地方上又不是沒有過追回判決地先例!”


    高熊徵不服輸的反駁道。


    “朝廷要是想收回判決,恐怕也不用等到今天了!……現在這形勢,又豈是我們可以擅自決斷的?”看著高熊徵帶著自己的支持者和其他幾名官員在那裏吵了起來。梁鼎卻沒有心思去聽。今天按察使李元綸雖然沒有來,但是,梁鼎卻並沒有認為其判決不公,頂多就是判決過重罷了。隻不過,王維和那幫人反應過度,這才讓事情鬧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可王維和那幫人有錯嗎?沒錯。人家隻是不做生意了,難道官府還能逼著他再去做不成?頂多,徽商總會的人也就是個“其心可誅”,雖然這個理由已經足夠給王維和定罪了。可是,現在的情勢偏偏就是浙江離不開這幫生意人。如果給這些人定了罪,事情恐怕更加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唉,這李元綸也太不會辦事。如果那王維和一動手的時候他就立即下令,趁著那家夥還沒有離開浙江的地麵就將其捉拿起來,人質在手,我看誰還敢再胡來……可惜了,多好的機會,稍縱即逝啊!”梁鼎暗暗搖了搖頭,渾不覺得自己這種“綁票”似地處理方法有什麽不對。


    因為,在他看來,李元綸雖然有錯,卻遠不及王維和等人地錯厲害。王維和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禍根,才是真正的肇事者。


    “哼。都吵夠了沒有?除了吵,連點兒屁事都做不好!”在客廳裏地官員分作三派,有支持高熊徵要求收回臭台衙門的判決以解決目前的事件的;也有支持李元綸,為了朝廷官員的尊嚴跟那些商人對抗到底的;但更多的是保持緘默,你愛幹嘛幹嘛的。不過,高派和李派卻在爭吵,而且有越來越亂的趨勢,所以,德舒聽不下去了,忍不住又站起來大聲喝道。


    “總督大人,下官愚魯。此事實是來得太急,下官雖然一直在想辦法,卻沒有想到什麽辦法能解決此事。還是請您指點示下!”場麵靜了下來,梁鼎趁空向德舒抱拳說道。如今這事不好辦,一個把握不好就是更大的一場風暴,既然德舒這個閩浙總督出麵了,他自然樂得袖手。


    “哼,……你們真是讓本督失望。”德舒沒理會梁鼎,他隻是不屑地看著眼前地這幫浙江官員,“幸好本督已經親自出麵解決了此事,不然,等到你們想出辦法來的時候,真不知道本督墳上的草是不是都黃了幾茬兒了。不過,你們也不要怪本督不知道體諒,此事,本督還是會向皇上上書,你們浙江官員遇事無能之舉。”


    “總……總督大人您說什麽?這事兒……已經解決了?”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高熊徵就首先結結巴巴地朝德舒問了起來。解決了,他的杭州豈不是又可以恢複往日的盛景了?


    “沒錯。浙江的事都已經解決了。不過,……”德舒冷冷地一指在場的眾多官員,“我警告你們,你們大家的麻煩都還沒解決。那李元綸,本督自然會去找他算帳。你們其他人如果不想本督日後找你們的麻煩,最好以後做事之前都給我好生想一想。要不然,就算朝廷不怪罪,我德舒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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