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的事情解決了。不過,能獲得解決的原因,卻並不是因為朝廷或者官府做了什麽事,而是因為王維和等人主動的又重新將自己的生意開了回去,讓一切都恢複了原樣。當然,能讓王維和主動收手的,就隻有馬德了。


    “現在已經沒有人敢輕視你們了。不過,你們如果再這麽堅持下去,後果就會有些難以預料了。所以,適時收手是最好的選擇。”江南總督府,馬德對著被他召來的王維和說道。


    “那我王家的那個絲廠掌櫃怎麽辦?”王渭陪同父親一起來的,這幾個月,王維和以強硬的態度跟官府的叫板行動讓他一直是心驚肉跳,不過,現在想起來卻也是十分的過癮。原來,官府也不是那麽的可怕。


    隻要自己稍一動動手就能讓他們手足無措了。那真不知道如果大家都大動肝火的話,將會演變成一場多麽可怕的交鋒。隻是,按他父親的話,如果匯豐銀行願意,大清國至少有一半的宗室貴族官員立碼就得變成窮光蛋,這麽龐大的力量,豈不是連皇帝也能給……想到這裏,王渭連忙打住了思路,這想法實在是有些大逆不道了點兒。


    “這個王會長你可以放心。既然你們主動示好,朝廷也不盡是傻子,再為了這麽一件事跟你們較勁不值得,他們知道該怎麽做的。”馬德笑道。康熙四十二年於中率滿洲水師前往台灣平定叛亂的時候曾跟德舒有過幾麵之緣,所以,這些年看到江南發展勢頭極旺,德舒便借著跟於中的那一點兒交情非要馬德幫忙指點幾條財路,再加上閩浙本就是一片很好的商業發展地區,所以,馬德便借著德舒主動要求的“東風”,在為跟自己有聯係的那些商家取得了有利的條件之後,帶著王維和等人朝那裏發展。而這一次。德舒也正是從馬德那裏得到了保證,才敢在浙江的那些官員麵前說下大話,當然,讓馬德答應出麵向徽商總會“調解”的前提就是,德舒得幫忙解決絲廠掌櫃地那件事。


    “那就好。”王維和點了點頭。其實,絲廠掌櫃的事情,就算當初馬德沒答應出麵,他也照樣有的是辦法來解決。畢竟。以他徽商總會前任會長的身份,驅使幾個能說得上話的官員並不算什麽難事。不過,馬德不出麵卻是在側麵表明了一種態度,所以,想來想去,為了給馬德一個交待,他也隻有這麽硬來了。但是,硬來歸硬來,他卻並不會讓徽商總會就這麽為了跟浙江的官府對抗而在日後受到朝廷的蓄意為難。所以,就算馬德這次不出麵調停。他也不會把事情再鬧下去。雖然徽商總會擁有巨大的實力。可是,在這場爭鬥中,他們停了生意。


    也是要付出很大地代價的。這種兩敗俱傷的事情,不到萬不得已,並不適合一直堅持下去。而且,他也知道,要不是他曾經擔任會長二十多年,又一直就是馬德和羅欣、莫睛等人在商會中的代言人,而且此事從開頭起,馬德就一直保持緘默,徽商總會裏的其他大商家不明馬德等人的態度,不敢隨意表態。恐怕早就會有反對他的聲音了。


    “王翁,最近為了這些個事兒,想必你也累了。剩下的麻煩事,就交給王會長算了。你不如先去南洋找個海島休養休養……我知道有幾個地方相當不錯的。”馬德又對王維和說道。


    “嗬嗬,製台大人的好意王某心領了!”王維和微笑著對馬德抱了一下拳,又道:“我知道您這是為了我著想。不過,犬子行事,我總是有些不太放心。所以,我還是留在這裏看著吧。等這事兒地風頭都過去了。


    我再去休養也不遲!”


    “既然王翁您這麽說,那就這麽辦吧。有您坐鎮,我也可以少操些心。不過,我還是要說幾句……您要管好商會地那些人,可不要以為這回朝廷沒能拿出辦法來應對,就以為老子天下第一了……大家終究還隻是一夥商人!”馬德又對王維和說道。


    “這個自然。請製台大人放心,王某一定會告誡諸位商會同仁。


    讓大家注意。”王渭急忙說道。這次跟官府叫板已經夠讓人心驚膽戰的了,他可不敢再來一次!


    “這就好。……我還有些事情要忙,就先不陪了!”有些話不必多說,馬德向王維和告了個罪,端起了茶杯。


    “既然大人您忙,那我們父子也就不打擾了。告辭!”


    王維和和王渭起身告辭,不過,這一次的告辭卻有一點兒與往常不同。以往地時候,王維和總要在馬德麵前微弓著背,以示自己的“謙卑”,而現在,他卻是挺得筆直。因為,雖然現在他依然要受製於馬德、莫睛這幾個人,但是,這一次走出總督府大門之後,他們的身份已經不再單純的隻是一個大商家了。”11“能跟一省官府相抗衡,而且還讓對方無從應對,這股力量,已經足以便得他們成為許多人矚目的對象。


    經由浙江事件之後,別人可以恨他,可以怕他,可以照樣像往常汙蔑他是奸商,但是,絕沒有人再敢於輕視他。


    ………………


    王維和離開了。這老家夥離開的時候,不僅意滿,而且誌得。馬德從這老家夥走路直打飄的樣子上就能推斷的出來。畢竟,這一次雖然終究還是徽商總會主動讓步,但是,勝利者,明眼人都知道是一群商人。這可是商人千古未有過的勝利。已經完完全全將自己當成是一名商人的代言者地王維和,自然有理由感到高興,感到驕傲。端木子貢、陶朱公之輩亦不如也!何況,即便是端木賜和陶朱公,也並不都是純粹的商人。


    “我這麽做,你說康熙會怎麽看?”回到內宅,馬德向羅欣問道。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雖然這一次徽商總會占到了優勢,可是,這也僅僅是打了朝廷一個措手不及罷了。如果不見好就收,最後也隻能是兩敗俱傷。如果引得康熙發了真火,讓他不顧後果的出手。商會恐怕也不會再有下一次發威的機會了。所以,此時的退步,不僅可以緩解康熙受到的壓迫,讓朝廷硬不下心腸來硬拚,也可以增強這些商人的自信,保全他們的實力。而且,在真正認識到自己的力量之後,他們以後也不會再任人魚肉了。”羅欣答道。


    “不好意思。老婆大人……我沒問讓王維和那夥人現在收手有什麽好處,我想問地是,我插手解決這件事,你覺得康熙會怎麽看?”馬德說道。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說康熙會把你當作能臣,忠臣,現在嘛……”羅欣盯著馬德,微微笑了一下,然後兩手一攤:“難說!”


    “那他會不會把我調離江南?另派別人來代替我?”馬德又問道。


    “眼饞你位子的人絕對不少於一百,不過。


    你的去留不是那些官員能決定的。這要看康熙此時的心態。如果他想保持江南的穩定。那麽,讓你留任是最好的選擇;可是,如果他想清除徽商總會這麽一大幫子隱患。那麽,你就隻有到別處窩著去了。


    誰不知道你跟這些人的關係啊?隻不過那些人不知道你到底跟王維和這些人地交情有多深罷了。”羅欣歎道。


    “清除徽商總會這些江南隱患?那要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膽量,有沒有這個能力了……不過,至少我是選不出來有什麽人能夠勝任這麽一項艱巨的任務!”馬德沉思了一下,搖了搖頭,肯定地說道。


    “但願如此吧。”羅欣歎道。康熙這個人本就難以捉摸,雖然這些年他們一直從大的方麵上表現著對康熙的忠誠,並且因此避過了許多的責難,並且越混越好。不過,現在康熙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他們所造成的威脅。這個時候,就不得不事事都要考慮計較康熙是什麽態度了。


    ………………


    “是誰?是誰這麽大膽,居然敢私售火器到日本去?”


    北京,佟國維覺得整個紫禁城都似乎在回蕩著康熙的咆哮。哪怕是已經出了午門,他還是覺得耳邊不時的有那麽一兩下聲響。


    “才剛過完年就這樣,那以後又該怎麽辦?”


    佟國維很生氣,但後果卻隻能是讓他自己更加鬱悶。……康熙五十二年的元月還沒過完,雲南那邊有大軍馬上就要趁著天氣涼爽打到緬甸去了;浙江有大商家跟通省的官府叫板,偏偏吃虧地還是官家;現在。這兩件大事還沒有解決,居然又冒出一個私售火器事件……日本是什麽地方?表麵上,那裏如今隻是清廷地藩屬之國,可是,先由於中占了北海道,並打到了江戶,簽定了《江戶條約》;接著,福建東海水師又滅了九州島上的一夥強藩,收服了島上的大名;後來,費老頭任理藩院尚書期間,也不住利用各項權力侵奪日本地利益。再加上後來日本天皇東山跟幕府大將軍德川綱吉內鬥,被清廷趁虛而入收服了本州、四國的許多大名勢力,現在,可以說,日本的絕大部分都已經是中國的了。


    因為,許多人都不再奉天皇和幕府將軍的命令。可是,雖然清廷已經在日本占據了絕對的優勢,但天皇和幕府依然還擁有著一定的實力。如果這些人得到了火器的支持,那麽,就算清廷最後能贏得勝利,可日本如果亂起來,豈不是又是一場大麻煩?畢竟,清廷入主日本才不到十年,天皇和幕府將軍依然擁有著不小的影響力。而以清廷現在在日本的利益,朝廷更加不可能像以前那樣隨口一說就能放棄。所以,私售火器給日本人,這根本就是不顧大局地行為。……想到康熙得知消息時勃發而出的怒火,佟國維忍不住又縮了一下脖子。八抬大轎裏麵明明是生了火盆兒,身上又有從西伯利亞來的極品黑狐裘,可他怎麽就一直覺得冷嗖嗖的呢?


    “花甲之年,多事之秋啊……”


    想到再過不到兩個月就是康熙的六十大壽壽辰,佟國維坐在暖轎裏忍不住又是一陣歎氣。皇帝這個位子果然不好坐啊!


    ………………


    “相爺,請下轎!”


    到家了。佟國維從暖轎裏麵鑽了出來,一出來,他就拉了拉狐裘的領子……北京的冬天真是冷啊,寒氣直往脖子裏麵鑽。


    “恩相。您回來了!”


    佟國維剛吸了一口幹冷的空氣,還沒來得及邁步進府,一個清朗中略帶絲沙啞的聲音傳從府中大門裏傳了出來。


    “陳錫嘉!?”看清了來人地相貌,佟國維驚詫地說了一聲。


    “恩相,數年不見,您老風采依舊啊!”迎著門外的寒氣,陝西巡撫陳錫嘉急走幾步,來到了佟國維麵前。然後就是深深的一躬。


    “哈哈哈,快快起來。錫嘉啊,你怎麽才來?皇上節前不就派人給你下旨了嗎?老夫還以為你在路上病了呢!”佟國維大笑著攙起了陳錫嘉,又順手為對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這才開口問道。


    “有勞恩相掛懷。學生隻是因為有些公事,這才不能及時趕至。


    實在是有負聖恩啊!”陳錫嘉又朝佟國維抱了抱拳,微笑著答道。


    “這算什麽有負聖恩?國事為重,你這麽做……比送什麽禮都好!”佟國維拉著陳錫嘉的手,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曾經的親信手下,“嗯。多了一些白頭發。臉上的皺紋也多了,不過,比在京城的時候也更精神了……這幾年在陝西過得還好吧?”


    “嗬嗬。有勞恩相動問了。


    陝西乃關中之地,自然是極好地。”陳錫嘉笑道。


    “你小子不給老夫說實話啊。當年老夫為武將之時,也曾到過陝西,豈會不知道那裏的情況?而且,那陳潢在山陝一帶治理黃河,奏折一封接著一封,那裏是個什麽境況便是沒有去過的人也能了解一二。雖說陝西是關中之地,可如今那裏早已不複當年盛況了。老夫聽人說,你在陝西勵精圖治,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吧?”佟國維收斂了笑容。拍著陳錫嘉的肩膀,懇切地說道。


    “比起恩相為國事操勞,學生豈敢說苦?”陳錫嘉謙虛的笑了一下,抱拳說道。


    “你呀……”佟國維很高興,再次使勁拍了拍陳錫嘉的肩膀,這才一拍腦門兒:“看看,光顧著說話了,走,跟我進府!


    ………………


    “沒來得及過春節不打緊。再過兩個月就是皇上的六十大壽。一甲子才有的盛會,到時必不會讓你感覺此次虛行!”佟國維直接將陳錫嘉帶到了自己的書房,又閑聊了幾句,有公事也有私事,陳錫嘉應對得體,讓他越聊越高興。


    “恩相,學生也想多留在北京過上一陣,多多聆聽您的教誨,可是,身為地方官員,又豈能留京兩月之久?而且,陝西那邊還有許多事情要解決,學生也不敢多留啊。……”聽到佟國維隨口而出地“安慰”


    之語,陳錫嘉不在意地笑道。


    “嗬嗬,錫嘉啊,你以為皇上這次大老遠地把你從陝西叫來,連個安生年都不讓你過,是為了什麽呀?”佟國維輕輕一笑,朝陳錫嘉反問道。


    “哦?皇上是有什麽安排?還請恩相指點!”陳錫嘉麵作驚奇,抱拳向佟國維問道。


    “嗬嗬,皇上目前雖然還隻是在考慮之中,具體的安排也還沒有定下,不過,這次確實是一件好事!如果表現的好,合乎皇上心意,錫嘉啊,就算你得不到那個位子,至少,陝甘總督之位老夫還是能幫你弄到手地。”佟國維笑得兩隻眼睛都眯在了一起,顯得有些奸詐。


    “恩相提攜之恩,學生莫敢或忘!隻是,不知道恩相所說的‘那個位子”是指……”陝甘總督?陳錫嘉雖然早就從先前跟佟國維通信的過程中知道了此次進京會有好處,可是,真從佟國維嘴裏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心還是忍不住抽緊了一下。當年他就已經是戶部侍郎了,論起來比巡撫的品秩還要高上一些,可是,為了不受到當時京城諸如眾皇子奪嫡等事務的牽聯,他還是想辦法讓康熙把他派到了地方上。這樣做,一可以有更大的空間來顯示才幹,二,也可以坐山觀虎鬥,更加自由的選擇可以投效的目標。可惜,後來太子謀亂,康熙為了讓自己地身邊能清淨一些,又把幾個有希望繼位的皇子紛紛“流配”了出去,使得他的謀算落得一場空。不過,這也使得他可以專心的在陝西做事。而他這些年的努力,還不就是為了今天?而且,聽佟國維的意思,似乎是在陝甘總督之前,他還有一個更加好的選擇……


    “錫嘉啊,你覺得,你能不能坐得穩江南總督的位子?”聽了陳錫嘉的問話,佟國維微微一笑,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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