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北京還是南京,在這兩個地方,其掌權者都開始謀劃著一些事情。不過,無論是整頓吏治還是密謀策劃讓一些目前的工場主跟舊有的保守勢力進行一些交鋒,以此培養這些資本者與舊有勢力進行鬥爭的膽氣,都不是容易的事情。沒有一定的計劃,沒有切實的準備,這一南一北的兩撥人都是不敢隨意發動的。


    不過,盡管如此,如果是有心人,也依然還會發現這兩個地方,尤其是北京的氣氛開始變得有些不同。剛剛在百官的“擺布”下慶賀完自己登基五十年的康熙開始頻頻召見一些大臣,召見的密度堪稱是數年來少見,讓人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不過,暫時沒什麽人會去理會康熙父子是怎麽打算的,馬德和羅欣也一樣,他們在商量了一段時間之後,把自己的打算通過海上的渠道送到了大連,交到了費老頭的手裏。


    ……


    “有點兒意思。馬德他們顧慮的確實很有道理,費老,您覺得呢?”在大連的不光是費老頭一個。莫睛也正在滿洲處理自己的事務。要知道,他們五個人本就是在滿洲“發家”的,雖說多年在外發展,可是在這裏,她還留有不少的產業和商業渠道。不過,她這次來卻並不是要發展這裏的什麽產業,而是要結束在這裏的大部分生意。她這麽做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隨著這些年的發展,滿洲不僅人口漸多,原本幾乎隻有藥草、采珠等簡單貿易的商務活動也漸漸的五花八門起來。就像她原先所掌握的貝加爾湖的水產品貿易也因為這些年滿洲海路的發展,尤其是北方海洋的探索而多了許多的競爭對手,尤其是不少商人也開通了貝加爾湖與關內的商貿通道,使她再難以一枝獨大。所以,她早就存了放棄這些生意的心思,隻是關內的事務一直太忙,又要跑到於中那裏,所以拖到了現在。


    “是啊。想不到咱們居然忽略了這些。光想著忽悠康熙那幫子人,卻忘了咱們弄的這些東西還是缺少根底,難以跟龐大的保守勢力對抗。馬德和欣欣兩口子想得對啊……”費老頭此時已經七十多歲,須發皆白,不過依然身體健康,精神矍爍。這要歸功於這兩年的修心養性跟合理的調養。人老了,可費老頭卻非常想看看他們所做的這些事情會有個什麽樣的結果。雖說可能要等許久,不過,他依然希望能等到康熙六十年。為此,他雖然還管著許多東西,卻不再像原來那麽忙碌了。再加上適當的鍛煉,乍一看上去,滿麵紅光的,也就才六十歲出頭的模樣。


    “馬德兩口子想讓您給他們出個主意。費老,恐怕您又要勞煩上一陣子了。”莫睛又笑道。


    “嗬嗬,有什麽好勞煩的?這種事情,還用得著多費腦子?”費老頭“嗬嗬”笑了兩聲,“你去給他們傳個話。這種事,不能一下子就鬧大的。要緩著點兒來!先由小打小鬧開始,尤其是不能讓矛盾太過於尖銳,這樣,不住的積小勝為大勝,讓老百姓漸漸的適應並且接受咱們的理論。等到過個兩年,人們都適應的差不多了,再來幾招狠的,那樣才會取得最大的戰果。”


    “再過兩年?費老,這樣是不是太慢了一點兒?”莫睛聽完費老頭的話,先是點了點頭,可想了想之後,她又問了一句。


    “慢?嗬嗬,這已經夠快了。說起來,這還是因為這些年馬德他們在南方搞過不少東西,稍稍改變了一些那裏人的思維和對新鮮事物的態度,要不然,這時間恐怕還得放得更久。”費老頭又輕笑了兩聲,說道。


    “可蒸汽機已經開始使用,馬德他們在信上也說了,這東西可不比以往研究出來的那些機械。這東西是真正的工業機器。如果一旦在江南試用成功,以江南那些商人的精明程度,肯定會受不住誘惑大規模的使用。那樣的話,也肯定會加大那些保守勢力與他們的對立程度。矛盾一旦尖銳起來,恐怕不是那麽容易就平複得下去的。如果我們的速度慢了,恐怕那些商人頂不住呀。到時候,如果馬德他們被迫出麵,那就失去了鍛煉那些資本家的本意了……”莫睛微皺著眉頭說道。


    “頂不住就不頂。”費老頭看著莫睛微笑著搖了搖頭,“莫睛啊,你最近是不是有些太累了?怎麽有些思維跟不上了?……聽我老頭子一句話,凡事不要太拚命。這時間還有的是!”


    “多謝費老關心。我沒事的。……”莫睛看著費老頭笑了笑,又有些不滿地問道:“費老您又想到了什麽?我知道您老人家老奸俱滑,思維超過我們這些晚輩呢那是應當的。可不是我哪裏不對勁兒。”


    “你這丫頭,這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費老頭笑嗬嗬地搖了搖頭,他當然沒有把莫睛的調侃當回事兒,隻是伸出手指虛虛點了兩下,說道:“我剛才之所以說頂不住就不頂,是因為有必勝的把握。莫睛啊,你忘了?咱們這些人一直以來得以安身立命的最大的利器是什麽?”


    “利器?……”莫睛有些被費老頭忽悠住了,他們什麽時候有什麽利器了?看來是一個比喻,可是,怎麽一時就想不到呢?


    “看來你今天狀態不佳呀,丫頭!”費老頭又微笑著搖了搖頭,有些感歎地說道:“整天跑南跑北,跑東跑西。咱們這五個人裏麵,就是你跟於中跑得最遠也最累了。尤其是你,這些年幾乎一直沒停過腳步。真是苦了你了!”


    “費老,您怎麽今天這麽多愁善感了?我一直不都是這樣子的嗎?”莫睛見費老頭突然發出了感歎,也是微微有些眼圈發紅,不過,她還是很快就控製住了自己,“自從開始做生意起,我就一直沒有在哪裏長住過,早就養成習慣了。如果您非要讓我在哪裏呆著不動,那才是苦了我呢。何況現在比起來以前來,已經安穩了許多。商業競爭也遠沒有以往那麽激烈,我其實是很輕鬆的。”


    “嗬嗬,我知道你不怕苦!可是……”費老頭略有些鄭重地看了看莫睛,“苦就是苦。以後能放手的就放手,別太累著自己。”


    “我知道的,費老您不用擔心。”莫睛很快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她知道費老頭是關心自己,其實,其他人又何嚐不是如此?甚至她的那位現在北京紫禁城內的幹姐妹寶日龍梅也對她十分關心,每次見麵都要勸她少跑些路,多休息,別累著。隻是,她的性格就是這樣。沒有事做,她會手癢的。


    “嗬嗬,知道就好。”費老頭見莫睛這麽說,知道自己的勸說沒有太大的作用。不過,莫睛本就是女強人出身,原先就屬於工作狂的類型。雖說經過這些年的轉變已經好了許多,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想要讓她從根本上改變還是很難的。他之所以這麽說,其實也就是見莫睛這兩年東跑西跑的太累了,讓她多休息休息罷了。


    “對了,費老,您還沒說咱們的那件利器到底是什麽東西呢?”莫睛見費老頭不再接著勸自己,笑了一笑,又開口問道。


    “還能有什麽?……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咱們最大的利器,還不就是‘利益’兩個字麽?”費老頭笑道。


    “……”莫睛啞然,隨著苦笑。想不到這答案居然就是這麽簡單。看來費老頭說得沒錯,自己今天的狀態確實有些不佳啊。


    “雖說江南三省是這大清國最為富庶的地方。可是,那裏的老百姓的負擔也要重過其他地方的百姓許多倍,生活困苦的也是不知凡幾。還是那句老話:‘釜底抽薪’!如果真的發生的什麽大的矛盾衝突,隻要那些商人資本家什麽的能放棄眼前的蠅頭小利,轉而來上這麽一招,我相信用不了多大的功夫,那些反對的保守勢力就會栽在他們自己的手裏。畢竟,那什麽‘道德文章’、‘祖宗家法’之類的東西不能當飯吃。老百姓要的是實惠。缺吃的時候,誰給他們吃的,誰就能嬴;缺穿的時候,誰能給他們穿的,誰就將會是勝利者。所以,隻要牢牢抓住‘利益’這一點,就不用擔心什麽。……至於這些辦法怎麽施行,我想,馬德他們兩口子在地方上呆了這麽多年,辦法總比我這個老頭子要多的多吧?”費老頭又繼續解說道。


    “不錯。得民心者得天下。嗬嗬,不知道那些隻知道四書五經,自以為高人一等的讀書人被他們所‘代言’的老百姓們反過來撇在一邊之後會是什麽表情。”莫睛笑道,她實在是想不到,有一天,唯利是圖的資本家們居然也有可能會跟“民心”掛上勾。


    “錯啦錯啦。那些保守派代言的隻不過是他們自己。不過,……”費老頭也笑了起來:“如果馬德他們成功了。到時候,情況肯定會非常精彩。”


    “是啊,我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那一天到底是什麽情形了。”莫睛微微笑道。她當然知道絕大多數開設工廠的資本家們都是唯利是圖的家夥。在那些人的眼裏,錢才是最重要的。並且,在那些人眼裏,工人都是可以隨意榨取的工具。可是,在這個沒有“個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這一條款的國度裏,並且又是傳統道德盛行的時代,那些資本者也大多沒有西方同期的資本家們那麽黑心。尤其是在江南,馬德強行規定的“兩成收益做公益”的條款其實也早就為那些資本者們開辟了另外一條道路,一條求財卻也同樣得到了百姓尊重的道路。雖說捐出部分收益並不是許多資本者的都願意的事情。可是,這條路既然已經開了出來,就不怕他們不走下去。尤其是如今這種情況。隻要馬德在江南點燃保守勢力與資本勢力的戰火,那些資本家們就不得不為了自己的安全,為了自己的長遠利益而收買人心。而收買人心,尤其是收買大多數的人心,做公益很顯然是一條最好的道路。而隻要這種情況多持續上一段時間,那些資本家們就將得到甜頭。要知道,在這個年代,光有錢並不代表著什麽你多麽厲害,尊重,尤其是老百姓的尊重,對許多人來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這就是無數讀書人孜孜以求的“名”。而如果能得到這種尊重,得到這個“名”,相信,那些資本家一定會願意付出許多東西的,畢竟,雖然求利,可這些資本家們依然是受到過傳統道德和儒家思想薰陶的。更何況,這個“名”,本就是“利”的一種。


    “這一天不會很遠的。我相信,頂多兩三年,咱們就可以看到了結果了。嗬嗬……”費老頭又笑道。


    “兩三年……”莫睛微微點了點頭,費老頭估摸的這個時間應該差不多。


    “好啦。我看你今天也累了,就趕緊休息休息吧。要不然,於中那小子又要來信怪我老頭子不好好看顧你了。”費老頭又看了看莫睛,笑著說道。


    “他敢!”聽到費老頭又提起了於中,莫睛微微笑了一下。那小子?恐怕,如今也就隻有費老頭敢稱呼她的丈夫叫“小子”了吧。再怎麽說,於中如今也是一個大將軍了,開疆拓土,論起功績來,實際上連飛揚古那些人都沒得比。


    “嗬嗬,我知道那小子不敢。”費老頭笑了。莫睛和於中原本之間的距離差不多就是兩極,能結合到一起本就是個異數,能將夫妻感情維持二十年,並且還如此和諧濃厚,就更加是一個異數中的異數了。不得不承認,這就是“命”啊。


    “那我就去休息了,費老你也別太累著。”莫睛並沒有因為費老頭的取笑而發窘,她已經不是年輕人了,自然有這個承愛能力。


    “嗬嗬,不讓我老頭子累著……這事兒還真有點兒難呢。”費老頭聽著莫睛的話,微笑著搖了搖頭,“那位奉天巡撫馬武,這段日子天天都來找我,今天估計也快要來了。我還得去把他打發了才成。要不然,是不會清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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