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豬在欲望的泥潭裏打滾,特立獨行的那一隻,早已躍上屋頂,抽身離去。(王小波)


    【正文】


    “那倆女孩子看我一路了。”


    9月,開往古都錢州的火車上,黃海用胳膊肘搗了搗正在低頭看書的宋馳,不動聲色地低聲說道。


    宋馳望過去,斜對麵隔著一條過道坐著兩個漂亮女孩子。


    個子高些的紮著丸子頭,青春、幹淨、身材好,漂亮得不講理。


    矮些的也漂亮,t恤撐得飽滿傲人,胸相畢露。


    宋馳一上車就注意到她們,事實上重生之前就刻骨銘心。


    高個子的叫唐思,宋馳上一世的前妻……唉,一地雞毛。


    飽滿的叫林冬冬。唐思和林冬冬都是錢州大學影視學院表演係的新生,和宋馳、黃海即將成為同班同學。


    宋馳把目光投向她們的時候,她們立刻收回目光,以手掩嘴不知嘀咕些什麽,唐思罵聲“討厭”,推了林冬冬一把,兩個人就笑作一團。


    “別招她們,她們看的是我。”宋馳提醒黃海,卻被黃海深度蔑視。


    宋馳的目光繼續落在王小波雜文集《一隻特立獨行的豬》上。


    王小波說,群豬在欲望的泥潭裏打滾,特立獨行的那一隻,早已躍上屋頂,抽身離去。


    娛樂圈就是那個欲望的泥潭。


    這一世宋馳不想再跳進娛樂圈,即便跳也要做泥潭的掌控者,隻取蓮藕,不沾汙泥。


    “又在看我了,她們絕逼喜歡我!”黃海又用胳膊肘搗了搗宋馳。


    宋馳無語。人生最大錯覺就是“她喜歡我”,黃海的“自戀癌”又犯了。上一世黃海就因為自戀出盡了洋相。


    “我不能錯過天賜的緣分!”黃海把宋馳手裏《一隻特立獨行的豬》搶過來,翻到最後一頁,摸出一支筆在空白處龍飛鳳舞地寫下一行字:


    “一看到你,我就迫不及待想要進入你的世界!”


    寫好之後,撕下來,對折一次,交給宋馳:“遞過去。”


    宋馳的座位靠著過道,距離兩個女孩子更近一些。


    宋馳打開紙條看了看,不屑道:“確定要當舔狗?’墨菲定律說,你第一眼就喜歡的人一定不喜歡你。”


    “放心吧,緣分來了擋都擋不住。”黃海的眼睛依舊瞄著兩個女孩子的方向。


    不見棺材不掉淚。“給誰?”


    “那個漂亮的。”黃海指的是高個子的唐思。


    雖然林冬冬也很漂亮,但放在一起比較就相形見絀了。


    “她任性又執拗,你會後悔的。”宋馳提醒道。


    “你怎麽知道她任性又執拗?”黃海詫異。


    “哦……我會相麵。”宋馳當然不會說他擁有前世的記憶。


    “少廢話,趕緊遞過去,車都快到站了。”黃海猴急催促,他的思緒都已經“快進”到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臭不要臉了。


    宋馳無奈,背著黃海把字條處理了一下,又對折好,猶豫了一下,沒有遞給唐思,卻遞給靠近過道的林冬冬。


    前妻也是妻,宋馳不想唐思搭理黃海。萬一兩人勾搭上了,那得多膈應?


    黃海沒看到紙條最終落在林冬冬的手裏,他驕傲而又“雲淡風輕”地望向窗外,似乎望見了一帆風順、你儂我儂的甜蜜愛情。


    接過紙條的林冬冬多情地望著宋馳,害羞地小聲問道:“給我的?”


    宋馳指了指黃海:“他給你的。”


    林冬冬微微皺眉,明顯失望。


    把字條展開,失望升級為惱怒,眉頭皺成了一疙瘩。


    唐思不明所以,側著頭看了看,也像是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


    她們生氣地望向黃海。黃海已經得意地回過頭來,賤氣啷當地衝著她們揮揮手、挑挑眉:“嗨!”


    兩個女孩子嫌棄地扭頭望向窗外。


    黃海以為唐思不好意思,衝宋馳嘀咕道:“瞧見了嗎?她的靈魂已經被我俘虜。”


    “嗬嗬”,宋馳譏笑,“到站之後,記得跑快點。”


    “什麽?”


    “沒什麽。”


    ……


    火車車輪咬合著鐵軌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音,帶著宋馳他們奔向青春的下一站。


    火車減速,慢慢在錢州站停靠。


    宋馳從行李架上取下琴盒背在身上。琴盒裏是一把吉他,前女友送的。又取下行李箱,拖著朝門口走去,不忘招呼黃海:“趕緊走!”


    黃海心有不甘,遞出去的紙條還沒有收到任何實質性的回應。


    好在兩個女孩子在收拾行李,她們也是這一站下車。


    黃海掩飾著興奮搭訕道:“你們也是錢州大學的新生吧?”


    林冬冬凶狠地翻了他一眼,舉起手裏的紙條質問道:“你寫的?”


    “嗬嗬,沒錯。”黃海接過紙條,像偶像劇裏的男主角一樣拉伸嘴角,一隻手插進褲兜裏。


    “啪!”林冬冬一巴掌抽在黃海的臉上:“呸,臭流氓!不要臉!”


    一巴掌驚動了車廂裏的很多人,包括兩個女孩子的家長,他們正在不遠處收拾著行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打我?”黃海被打懵了,展開字條一看:“臥槽!不對啊……我‘的世界’呢?”


    他寫的是:“一看到你,我就迫不及待想要進入你的世界”,可是紙條被撕掉一塊,變成了:“一看到你,我就迫不及待想要進入你”。


    三字之差,浪漫多情種變成猥瑣臭流氓。


    “大黃,下車!”宋馳在車廂門口催促道。


    “狗日的宋馳,又是你搞的鬼對不對?”黃海突然明白了什麽,拉起行李箱去追宋馳。


    宋馳已經下了車,在出站的人群中笑著逃竄,黃海緊追不舍。兩個人像兩匹嬉戲的狼把出站的“羊群”衝得紛紛四散。


    終於還是在擁擠的出站口追上了,黃海夾著宋馳的脖子,蹂躪著他鄭伊健式的長發,笑罵著讓他道歉。


    他們自高中以來都這麽互相傷害,演繹著無敵損友的相愛相殺。


    ……


    “算了,失去一棵歪脖樹,會收獲一整片森林!”


    這是他的優勢和特點,痛苦不走心,轉臉好心情,調整和自愈能力極強。


    他的信念是,“如果為錯過太陽而哭泣,又將錯過皎潔的月亮……下裸浴的美女。”


    站在站前廣場的高台上,他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平伸雙臂,擁抱未來,深情抒懷:


    “啊——錢州我來了!大學我來了!表演班的小姐姐們,我……呸……”


    大風吹來,一個破塑料袋裹挾著沙土拍在他的臉上,打破了他對未來所有的想象。


    錢州風大,從古吹到今,吹得欲望鼓脹,也吹散了許多人的夢。


    一輛三輪“殘摩”打了個橫,停在兩個人的麵前。


    殘了右腿的司機咕嚕著精光四射的眼睛,揚著眉招呼道:“嘿,新生報到吧?上車,20塊錢送進學校。”


    宋馳不搭理他,徑直走向不遠處的“錢州大學新生報到處”。


    黃海拉著行禮跟上宋馳,卻回頭上下打量“殘摩”司機:“這樣也敢開車?你替閻王爺拉客的吧?”


    司機開著“殘摩”跟在後麵繼續“爭取”:“15塊行不行?10塊總行了吧?8塊、8塊……操,等著被汽車撞死吧你們!”


    “殘摩”司機拉活不成,咒罵了一句,掉頭走了。


    “撞死你爹!”宋馳和黃海衝著殘摩的背影同聲回罵,卻不經意望見唐思、林冬冬和他們的家人站在不遠處,正嫌棄而又厭惡地看著他們……


    黃海尷尬,指了指遠去的“摩的”,垂死解釋道:“他……他先罵我們的……”


    宋馳卻不在意。他既不想繼續在娛樂圈這個欲望的泥潭撲騰,又不想跟兩個女生發生感情,所以形象什麽的並不重要。


    重生歸來,我行我素地享受生活就行了,何必在意他人的感受?


    當然,要有事業!要掙錢!


    有錢才自在,貧則賤,百事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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