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河邊,康熙獨自站在草灘,遠遠看著這片暫時還屬於自己的河山。


    如血的夕陽,正一點點向地平線落下,如同末日的景象,讓康熙的心,更顯悲涼。


    之前,他和妃子在這裏嬉戲,但事後,卻是無盡的空虛。


    江山沒有了,我還會活著嗎?


    他始終不明白,自己怎麽會被一個奴才,逼到如此絕境?


    這一刻,他深深理解當年崇禎的處境,上吊,那是無奈的選擇。


    “真到了那個一刻,朕有那個勇氣嗎?”


    正在捫心自問的康熙,忽然聽到不遠處焦急的喊聲:“萬歲,不好了!”


    “朕還沒死呢,什麽不好了?”


    “萬歲,潼關城破,綏德府城破!鳳翔城破,王輔臣投降!”


    “破就破了,朕在這裏等他。”


    一日之內,夏軍連破三城,這是康熙意料之中的事情。


    康親王的大敗後,八旗軍隊本來就不足,現在夏軍三麵攻擊,根本守不過來,而且邊城的軍隊三個月沒有發餉,現在讓他們對抗兵強馬壯的夏軍?打得過嗎?


    之前沒嘩變就不錯了。


    小德子搖了搖頭,不知道怎麽勸說。


    “回宮吧。”


    康熙最後看了眼奔流的大河,知道即便沒有自己,這個河水,照樣會繼續流淌千年。


    當晚,康熙下達命令,抓百姓上城牆。


    這一晚,整個長安陷入悲慘之中。


    百姓尖銳的哭聲,摻雜著士兵的怒罵,充斥著整個城內。


    一隊士兵衝進百姓家裏,將男子抓上城牆,就連女子也不能幸免,也被絕望中的清軍抓進大營。


    成年男人的哭聲,女子的哭聲,小孩的哭聲混成一氣,有一種從骨子裏滲出來的絕望。


    這一晚,成百上千的女子被聚集起來,她們有的待字閨中,有的已嫁做人婦,有的還有嬰孩在城內嗷嗷待哺,她們的家人在外麵哭喊,在求情,但無濟於事。


    這一切,韋宇龍並不知道,他站在黃河邊的澠池城外,遠遠瞧著那個涼亭,眼前浮現著他和小玄子那天的會麵。


    一年多過去了,兩人在即將再次見麵。


    上次還算對等,這一次,兩人地位已經天差地別。


    一個是即將亡國的君主,一個是如日中天的大帝,韋宇龍現在考慮的,是怎麽處置這個小玄子。


    “陛下,前鋒急報,潼關已破!”


    “這麽容易?朕打算親自督戰呢,這就破了?”


    韋宇龍聽到戰報,也有些發愣。


    “清軍看我大軍前來,幾乎沒有什麽抵抗,守將就開關投降。”


    “我靠!”


    韋宇龍苦笑著搖了搖頭,想要督戰殺敵的想法,破滅了。


    “晚上在這裏紮營,一會讓康親王來見朕!”


    房中,韋宇龍摩挲著一麵金牌,這個金牌是康熙給他的。


    韋宇龍的性格,不喜歡裝逼,尤其是拿著康熙的金牌去裝逼,因此這個金牌他從來沒用過。


    他更喜歡用自己的實力去解決問題。


    但這個金牌,也是曾經那個小玄子對他信任。


    “潼關破了,按照這個情形,鳳翔和綏德應該差不多攻下來,再過幾天,三路大軍會師長安,我該怎麽處置他?殺了?逼他自盡?他和吳三桂還不一樣。”


    正想著,外麵道:“陛下,傑書帶到。”


    韋宇龍帶著康親王,就是打算到了長安,再次勸降康熙,他不怕殺戮,想起滿人曾經殘害的百姓,就算殺光他們又何妨?


    但長安古城,他不想在炮火中毀去,還有城中的百姓,他們這幾年應該過的很苦,改不改讓他們給康熙陪葬?


    “進來吧。”


    聲音下,滿清的康親王傑書走了進來。


    自從被張勇俘虜後,除了沒有自由,康親王過得總體還不錯,養的也是白白淨淨的。


    “康親王,你我關係一直不錯,朕打算破了長安後,扶保你成為滿人之主,以後遷居遼東庫頁島,你覺得如何?”韋宇龍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


    “你要除掉皇上?”康親王一怔,隨即明白這話裏的意思。


    “天無二主,你們滿人是怎麽對待大明後裔的?”韋宇龍淡淡地道。


    “這……”


    康親王語塞,是啊,滿清對待朱家子孫,那可是寧錯殺,不放過,這幾十年殺的真假朱家人沒有一千也有幾百。


    現在報應來了,而且殺了康熙,根本不算錯殺,而且聽韋宇龍的意思,隻要自己答應,說不定可以放過更多滿人,不至於被屠殺。


    “如果陛下要殺我大清皇帝,我唯有一死,以報國恩!”


    好一會,康親王才咬牙道:“而且你答應過,如果康熙投降,就放過他的。”


    “可他拒絕了。”


    韋宇龍靠在椅子上,漫不經心地道:“如果你死了,滿人之中,我就沒有可信之人,那麽,他們就要都死在關內,你選哪個?”


    康親王沒有選,隻問:“如果他答應投降呢?”


    “他不會答應的。”


    韋宇龍覺得自己看透了康熙,以他的性格,是不會給自己這個奴才低頭的。


    “行了,你走吧。”


    韋宇龍不想再說,直接讓康親王出去。


    攻破潼關後,夏軍主力進入關中平原,夏國大軍勢如破竹,幾乎沒遇到什麽像樣的抵抗。


    古老的關中平原,馬蹄飛馳,一支支馬隊猶如穿行交織的洪流,向著一個目標快速匯聚。


    神龍四年五月二十,韋宇龍率領大軍抵達灞水,張勇大軍到達鹹陽,王進寶兵出灃峪口,蒙古科爾沁親王兵臨渭河,長安已經是囊中之物。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旗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這支歌,是親征的途中,韋宇龍教給禁軍的。


    現在他灞水河畔欣賞柳絮飛雪,聽著雄壯的歌聲,卻沒有命令進攻,而是派使者前往長安。


    使者給康熙送去了夏國的要求:“我軍遠征,請康熙派人前來勞軍,並送來滿清貴族之女給我陛下,以示慰問,朕答應延緩幾日攻城。”


    韋宇龍這麽做,第一是想試試康熙的底線,看能不能把建寧先弄出來。


    再就他已經知曉康熙在城裏抓百姓守城,把城裏禍害不輕的事情,打算為百姓報仇,看能不能真的能上演一次靖康之恥的翻版。


    可惜,康熙不是宋徽宗。


    “韋逆欺人太甚!”


    興慶宮,康熙把韋宇龍的信撕得粉碎,要不是索額圖努力勸住,使者的幾乎人頭不保。


    康熙不配合,第二天,十五萬大軍,終於到達長安城下。


    而康熙已經調回所有主力,打算死守長安。


    長安城頭,康熙帶著清一色的滿人大臣,看著一眼望不到邊的軍隊,還有數千門黑洞洞的火炮。


    “夏國現在太強大了,這仗,沒法打。”


    索額圖、明珠等人,心中的震驚簡直無以言表,想要勸說康熙投降,卻又不敢,畢竟城還在,康熙還是他們的皇帝。


    “城頭都是人,朕就不信你小桂子晚上能飛進來!想要入城,那就讓著三十萬百姓給朕陪葬!”


    這是康熙心裏話,他已經打算玉石俱焚,為了這一天,他已經等了許久。


    自古以來,文明和野蠻的區別,就便如此。


    城下,韋宇龍麵對這座古城,看著被迫來到城頭的無辜百姓,內心也在掙紮。


    數十萬大軍,就在身後,康熙手裏的最後一座孤城就在眼前。


    城上城下,所有人,都等著他一聲令下。


    “讓康親王傑書再去勸降,如果開城投降,朕保證隻懲首惡,其餘人等,可免一死。如果冥頑不靈,破城之後,天下將再無滿人!”


    在城下站了半個時辰,韋宇龍努力壓住心頭殺念,擠出這麽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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