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小徒弟說了,張孟和邱奎兩人,未必能一下子拿出那麽大一筆銀錢來。


    但是賠償這種事情,一定要一次性結清,不然後麵再討要起來,就會相當麻煩。


    所以,要拉這些武修們一塊兒籌集賠償金,因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隻要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才能知道疼,並且記住這種疼。


    他們分明一文錢的好處也沒有撈到,結果卻被張孟和邱奎連累,不得不被迫跟著自掏腰包做出賠償,這些武修老爺們以後能放過張孟和邱奎?


    肯定不能啊。


    待回到宗門後,少不得要處處給這二人苦頭吃。


    快刀子殺人,哪有鈍刀子割肉凶殘。


    可惜,不能讓落在張孟身上的鈍刀子更鈍一點兒。


    如果對方單單隻是財迷心竅,做些貪汙的勾當也就算了。


    可恨這家夥不但生了一顆財迷心,還他娘的生了一身的惡膽,竟然想殺她……不對不對,不是想殺她,是要殺她,並且還付諸行動了!


    回想起先前在溶洞裏麵,自己被張孟那張鋪天蓋地壓下來的劍網逼得避無可避,險些就要被紮成篩子的情形,君瀾就氣得拳頭發癢,恨不能衝過去將張孟捶成一張肉餅。


    要不是她運氣好,那溶洞下麵足夠寬闊,而且還有一隻盤踞在洞底的大王八替她擋住了那張劍網,她現在還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就算沒有被紮成篩子,身上多多少少肯定會掛些彩,因為那張劍網不飽飲一場鮮血盛宴,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最讓君瀾啞巴吃黃連的是,當時溶洞裏麵就隻有她和張孟兩個人,換句話說,張孟對她痛下殺手這件事情,就隻有他們二人知道,再無第三個現場目擊證人。


    就等於說,如果她現在衝出去,指證張孟殺她,她除了一張嘴外,拿不出任何的證據。


    殺人跟貪汙完全是兩碼事,尤其是在修真界,宗門聯盟那裏有明確規定,各宗門之間可以比試,也允許在比試之間有誤傷,但卻嚴禁各宗門之間相互殘殺。


    一旦發現,不但犯事的人要受到宗門聯盟的嚴厲製裁,就連其所在的宗門,也同樣會受到牽連,跟著一並受處分。


    同理,她若要指證張孟對她下殺手,那麽她就必須得拿出對方殺她的證據來,人證,物證,隨便拿哪一樣出來都行,反正不能是兩張嘴皮子。


    正所謂:誰指證,誰舉證,舉證不出來,張孟就可以反過來告她誣陷。


    犯了誣陷罪,同樣要受罰,而且罰得比相互殘殺罪還要重。


    不然話的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大家看誰不順眼,就跳出來說那人要殺自己,那還不得亂了套了。


    ‘所以,哪怕張孟真真切切地朝她下殺手了,但是因為沒有證據和證人,她也拿對方毫無辦法,隻能硬著頭皮吃下這個啞巴虧。


    ……想想就好氣人!


    君瀾站在足以遮擋住她身形都茅草叢中,視線穿過搖晃的草杆子,落在張孟的身上,陰冷又是森寒,很容易讓人想起某種沒有溫度的爬行軟骨物種。


    蟄伏在暗處,窺視著獵物一點點靠近,就等時機到了,躥出去,給獵物致命一擊。


    時越倒沒有往那方麵想,但是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君瀾眸底的殺機。


    雖說被人欺騙的滋味不好受,但是小丫頭和萬春穀眾人的情誼,滿打滿算也不過才不到三天的時間。


    這麽短的時間,要說小丫頭對師門的情誼有多深,顯然不太可能。


    所以,在被欺騙這件事情上,小丫頭的共情能力不該這麽強。


    


    ……那就是另有隱情?


    時越的眼眸微微眯起,視線順著君瀾的視線望過去,落在張孟的身上。


    這個人是和小丫頭一塊兒掉進溶洞中的,後來他上來了,小丫頭卻沒上來。


    那人說,他們兩個一塊掉下去時,他運氣好,抓住了一根藤蔓,但是小丫頭運氣差了些,沒能抓住藤蔓,摔進溶洞更深處了。


    這話不對,那人在撒謊,因為小丫頭身上似乎有一種很奇怪的能力在,能操控植物,就算小丫頭一開始沒能抓住藤蔓,她也會在下一瞬間給自己弄條藤蔓出來。


    不太可能出現那人說的那種情況。


    可他下去的時候,小丫頭又的的確確在溶洞的最深處,看起來確實真如那人所言,沒能抓住藤蔓,摔進溶洞更深處了。


    但到底是小丫頭運氣差,還是另有隱情……那就未必了。


    時越微蹙眉心,略略思索片刻後,他將視線從張孟的身上收回,重新落在君瀾的身上。


    君瀾還在為不能讓張孟付出應有的代價而生悶氣,沒注意到身上多了一道深邃的視線。


    直到一個聲音在她腦海中驀地響起。


    “你先前在那個溶洞裏麵,不是因為運氣差,沒能抓住藤蔓才掉下去的,而是被人逼下去的,對吧?”


    “那個叫張孟的武修,他朝你下殺手了。”


    是時越。


    因為兩人現在所處的位置,距離苗老兒他們太近了,時越又不喜歡用那種壓著嗓音說話的模式,所以他直接用上了傳音。


    也正因為如此,他的聲音是直接在君瀾的腦海中響起來的,衝擊力的不可謂不大。


    尤其是他話音中透出的信息量,衝擊力更大,君瀾一下子就顧不上生悶氣了,猛地扭頭望向時越,神情愕然而震驚。


    “大師兄,你,你怎麽知道的?!”


    雖說為了拿到那個傳承,兩人之間的默契感培養出來了,但是這也不代表他們就是彼此肚子裏麵的蛔蟲啊,彼此心裏麵想什麽,怎麽可能全都能清清楚楚!


    難道她剛才不小心把張孟朝她下殺手的事情嘀咕出來了?!


    不應該啊!


    末世那幾年處處都是危機的生活,已經把她的性子磨得相當謹慎了,她應該不會犯這種極其低級的錯誤才對。


    君瀾心中才這麽想完,時越已經從她的麵部表情中讀出了她內心所想,屈起一根手指,在她光潔白皙的腦門上敲了敲,彎唇微笑。


    “小腦瓜子在想什麽呢,你沒有不小心說出來,是我從你的表情中推斷出來的。”


    他將自己的推斷說給君瀾聽。


    末了,問她:“想報仇嗎?如果你不嫌棄我的加入對你作用不大,我和你一起。”


    君瀾:“……”


    直接就問她想不想報仇,竟然沒有絲毫的質疑,還說要和她一起!


    大師兄對她的這份信任……可真是沉甸甸的沉重啊!


    畢竟,倘若她指證張孟不成功的話,大師兄是要和她一道受處罰的!


    君瀾內心感動,但卻不想拖時越下水,她搖頭道:“還是算了吧,我手裏麵沒有證據。”


    但這不代表她和張孟之間的梁子就這麽過去了。


    生死大梁子,哪是那麽容易就掀過去的。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隻要對方沒死,她也還活著,這個仇她早晚是要報的。


    但是時越顯然更崇尚報仇要趁新鮮。


    他摸出一物遞給君瀾。


    那是一塊石頭。


    如果非要說那石頭有什麽奇特之處,那就是這石頭非常光滑,看不出任何打磨的痕跡,就好像它生來就是無比光滑的一個圓球似的。


    石頭的顏色也和尋常石頭的顏色略有不同,不是那種灰撲撲的灰色,而是整體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琥珀色。


    除此之外,石頭內還蘊藏著極其濃鬱的靈氣。


    這東西應該是塊靈石吧。


    君瀾打量手裏的圓石,她來到這裏後,各種品質的靈石都有接觸過,但她還是第一次遇見質量如此好的靈石。


    不過大師兄這個時候給她塊靈石做什麽?


    心中才這麽想,時越的聲音就再次在她腦海中響起。


    “這是留影石,可以記錄下你眼睛看到的一切。”


    君瀾:“……”這不就相當於後世的攝影機嗎!


    她大喜!


    然而想到什麽,君瀾眼中的光又黯淡下去,她歎了聲氣,沮喪道:“當時事情發生時,這東西又不在我身上,起不了作用啊。”


    她又不能穿越時光回到過去,把當時張孟殺她的情形用留影石錄下來,然後再穿回來。


    這怎麽可能嘛。


    君瀾遺憾地歎息了聲,才要將留影石還給時越,她忽然想到一個可能,忙又把手縮了回去。


    她是沒辦法穿越時光回到張孟當時殺她的那一刻。


    但是她有留影石啊。


    最主要的是,張孟並不知道這塊留影石先前不在她身上!


    她完全可以利用這點詐一詐張孟!


    正所謂做賊心虛,隻要她手裏麵握著這塊留影石,張孟肯定會心虛慌亂,人隻要一慌亂,就容易露出馬腳!


    隻要露出馬腳,那事情就好辦了!


    或許,這才是大師兄把留影石給她的真正用意!


    君瀾握住那塊留影石,眼中重新閃起亮光。


    另一邊,苗老兒拎著兩個沉甸甸的儲物袋,有一種做夢般的不真實感。


    兩個儲物袋,一個裏麵裝滿了凡間貨幣:金銀銅板,另一個則裝滿了他們修真界獨有的通行貨幣,靈石。


    之所以會收上來兩種貨幣,實在是因為這些年,張孟和邱奎二人,從他們萬春穀頭上貪汙走的銀錢本就很多,再加上這麽多年下來產生的利息,最終數字更是相當驚人。


    偏偏兩人誰都不是個節省的人,而那些武修老爺們又個個都是窮逼,一行差不多二十號人,把身上的銀錢全部掏空了也不夠賠。


    最後沒辦法,大家隻好用靈石來湊了。


    相比較凡間的金銀,靈石對於修士們來說才更重要的。


    畢竟,靈石是支撐他們修煉的根本。


    此時此刻,一群被掏空了全部身家的武修老爺們,個個都用狼一樣的目光盯著張孟和邱奎,恨不能用目光將這二人撕碎了才好。


    等著,等回去,看他們怎麽收拾這二人!


    眼下還是趕緊先把和萬春穀的事情解決幹淨。


    先前那個主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武修站出來,他壓住怒火,朝苗老兒賠笑道:“苗宗主,您看今天這事……可以翻篇了嗎?”


    那自然是可以的,畢竟賠償金已經到手了,而且還相當豐厚!


    苗老兒對這個結果很滿意,他“嗯”了一聲,表示可以,一群武修老爺們懸著的心落地,才要鬆口大氣,一道清冷的女聲驀地響起。


    “等一下!”


    伴隨著女聲的響起,君瀾大步走過來,目光銳利地落在張孟身上。


    “你們可以走,但是他得留下來。他方才在溶洞裏朝我下殺手,要不是我命大,我現在已經被他的劍網紮成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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