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江信庭也不管那景和公主臉上是如何青一陣白一陣的,抱著青黛大步進了房間,將青黛輕輕地放在了桌邊的凳子上,自己回身去關門,臨了,對外麵的公主道:“公主,不必為難她,她從未想過要嫁進天策府,一如末將從未想過要迎娶公主一般。”


    說完,他幹淨利索的關上了門,回過身便見青黛不知從哪裏找出了一個瓷瓶,正在為自己小心翼翼的上藥,青黛頭也不抬,隻是說了一句:“你向來這麽會騙人嗎?她的腿疾,我可醫不好。”


    “我知道。”他說。


    此時,隻聽見院落裏傳來公主離開的聲音,江信庭笑了笑,說:“她的腿沒事,隻不過是腳上也穿了一雙金靴。”


    聞言,青黛錯愕不已的抬起頭,問道:“什麽意思?”


    “早年貴妃得寵開罪於皇後,早產生下這位長公主後便血崩而亡,在公主一歲的時候,皇後就命人打造了一雙金靴,那金靴如你今日所見的還要小,公主一歲時穿上是正正好,隻不過如今二十三年過去了,公主的腳,依舊還是一歲的樣子。”江信庭麵無表情的說完這番話,風輕雲淡的拿起桌子上的壺斟了一杯水,推到了青黛的麵前。


    青黛低頭看著自己麵前的那杯水,說道:“所以,她以為我與你有私,便要將她受的苦強加到我的身上?”


    江信庭長舒了一口氣,沒有作答,青黛便也低下頭繼續上藥,漠然道:“你不必這樣困著我,你知道的,若有機會,我必然會取你性命。”


    江信庭抬頭看著她,說了一句:“皇上下令,命我出兵北國,明日啟程。”


    末了,江信庭又說了一句:“羅複死了。”


    話音落,青黛抬起頭,目光中滿是疑惑,如今大雍亂世,天機府八十年就出了那麽一位救世主,還未有什麽作為,便就這樣死了?難怪方才江信庭絲毫不怕那公主,原是救世主沒了,這整個大雍,還是要仰仗於江信庭。


    青黛看了他許久,心中百味雜陳,思慮許多,卻隻說了一句:“祝你凱旋。”


    江信庭心中隱隱有些悲慟,眼中更多地是愧,他說:“若此戰告捷,九州一統,我願死在你手上,若我一去不回......”


    “那便一去不回。”青黛望著他,冷靜的說完這句話,喉頭微動,又怕他在自己臉上看出任何的不舍,便又低下了頭,說道:“如今大雍亂世,我見過橫屍遍野,見過百姓流離失所,所以,我知道你肩負的責任是什麽,但我沒辦法不恨你。”


    青黛說到此處,當日小綠珠慘死在自己懷裏的畫麵再次浮現在她的眼前,當日他欺她騙她,為獲取鳳淒草,天策府鐵蹄踏過百草穀,焚她家園,擄她仙草,殺她親人!外麵的人是大雍的子民百草穀的人就不是大雍的子民嗎!


    想到此處,胸口仿佛萬箭穿心般疼,她猩紅著雙目,嘶啞的說道:“小綠珠才八歲,她日日為你煎藥,圍在你身邊喊你哥哥,甚至連死的時候她都不知道是你!是你殺了她的爹娘!殺了她的哥哥!她才八歲!”


    聽到此處,江信庭的淚水奪眶而出,劃過他因強忍難過的顫抖的臉,他深深地低下了頭。


    青黛越說越激動,那眼淚便不爭氣的順著臉頰落在了傷口上,青黛倔強的吸了吸鼻子,繼續說道:“你若凱旋,我必取你性命,你若......戰死疆場,我便燒了這天策府,此後,我們兩清。”


    江信庭不敢再去看她,說道:“你是......今日要走,還是明日等我離開再走?”


    “明日。”青黛淡然說,隨後放下了手中的瓷瓶,端起桌上那杯茶,一飲而盡,仿佛是在為他送行一般,莞爾一笑,繼續說道:“別誤會,並非是為你送行,隻是我在景和公主身上下了點毒,約莫明日她便會來找我,若今日走了,她怕是要先去黃泉等你了。”


    “好。”江信庭應聲,如今他眼前這個神情堅毅的小姑娘一年之前還是一個每天都笑意盈盈的模樣,會依偎在他的懷中吵著要他帶她爬樹,會在他熟睡之時用筆墨在他臉上畫烏龜,可當初自己的決定導致百草穀滅,一夕之間她沒了家,也不知她這一年流落在外受了多少苦,慢慢的變成了現在這樣倔強冷漠的性子。


    江信庭自知心中有愧,但他,別無選擇。


    天策府自大雍王朝建國以來便設立了,手握重兵,是大雍的命脈所在,但到了如今,皇帝生性多疑,忌憚天策府功高蓋主,又忌憚江信庭狼子野心,故而重文輕武,削去了天策府一半的兵權與俸祿交給了天下文人所在的“天機府”。


    而北國也是鑽了這個空子,趁機發兵,兩國交戰,皇帝卻始終不敢動用天策府,直至幾個鎮國將軍紛紛敗下陣來,整個大雍陷入了混亂,百姓流離失所,村落裏,官道上都是屍體,人們易子而食,極盡荒唐和絕望,而就當人們以為大雍要亡了之際,天機府卻出了一位救世主,羅複。


    天機府設六試,凡通過六試者,可救天下於水火,隻是自天機府設立以來,卻從未有人能夠通過那六試,如今羅複的出現,對於整個大雍來說無疑是一粒定心丸,卻不成想這救世主還未走出天機府,便無故身亡,讓人扼腕惋惜。


    皇帝沒了法子,隻能將最後的希望交托於天策府手上,而卻不知為何,一夜之間整個天策府的將士們紛紛染上了怪病,個個虛弱蒼白,更有甚者則一夜白發,江信庭尋遍天下名醫都無計可施,意外得知大雍境內有個叫百草穀的地方,裏麵生長著一種名叫“鳳淒草”的藥,可為垂死之人續命。


    再後來......再後來......


    “你還不走嗎?”青黛不耐煩的語氣催促著正在出神的江信庭,江信庭回過神來,應了一聲,有些落寞,起身便要離去。


    可當他拉開門時,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回過頭來說:“前日闖進來一個碧眼的男子,說是要見你,還有個書生......”


    “你把他們怎麽了?”青黛心中一驚,急忙站了起來,卻忘記腳上還有傷,一個沒站穩險些摔下去,幸而江信庭眼疾手快,兩步衝到她的身邊穩穩地扶住了她。


    青黛別扭的甩開了他的手,江信庭皺了皺眉,問道:“你很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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