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鸝聽說她說得這樣鄭重,還說要自己幫忙,馬上產生被重視的榮耀,急忙挺了挺小胸脯,問道:“要我幫什麽忙?二姐你說!”


    她是無不從命的。


    黃雀兒小聲問:“黃鸝能幹什麽?”


    杜鵑也小聲道:“用處大著呢。黃鸝,你聽好了:明兒你纏著爹,一天不許他去奶奶家。”


    黃鸝也不管杜鵑用意,隻管點頭道:“好!我就,我就喊爹去竹林子挖筍子。”


    她說的是挖冬筍,就是還沒冒頭的竹筍。


    這個東西用臘肉燜最好吃了。


    杜鵑忍不住讚她聰明。還說索性喊隔壁的大頭伯伯也帶冬生去。等回來,她一定用筍子好好做些菜犒勞他們。


    黃鸝更開心了。


    “那二姐姐明晚上能跟我說事情麽?”


    小女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杜鵑點頭道:“肯定要跟你說的。後麵還要你幫忙呢。”


    她這一會兒,腦子已經高速旋轉起來了,朦朧中有了個計劃的雛形,但還不具體。


    黃鸝大喜。


    這樣神秘、三姐妹同時商議、還瞞著爹娘的事,對她有著無比的吸引力,她為能參與其中而感到榮耀。


    杜鵑見黃雀兒半天沒吭聲,暗示道:“隻要爹不去奶奶家,他們就不能做決定。我們就有空閑準備了。”


    黃雀兒已經想過來了,輕輕點頭。


    初步商議定,杜鵑道:“先睡。明兒許多事呢。”


    往後靠了靠,才發現後背凍冰涼。她急忙鑽進被窩,順手把黃鸝軟軟的小身子扯到懷裏抱著,互相取暖。


    那一頭,黃雀兒也睡了。


    可是,這一夜,她注定別想睡安穩了!


    心裏記掛著事,第二天雞叫頭遍的時候,杜鵑就起來了。


    她剛悄悄下床,就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黃雀兒也起來了。燈光下,杜鵑看出她明顯沒睡好,眼底有些黑,精神憔悴。


    杜鵑忙囑咐她早上煮幾個白水蛋給娘和黃鸝吃,順便拿一個剝了殼的熱雞蛋在眼下滾幾遍,消除眼腫。


    黃雀兒點頭,輕聲問:“你去練功?”


    杜鵑點頭,也輕聲道:“嗯,順便找林春說那事。”


    黃雀兒因疲倦而導致有些萎靡的精神就提了起來。


    昨晚,她輾轉反側想了一晚上,也不得結果。後來又想,還得妹妹先弄明白了夏生樂不樂意娶她才成。不然,她也是瞎忙活。


    夏生會答應娶她嗎?


    小女娃不確定起來。


    這可不是送些好吃的給她吃那麽簡單了,也不是幫她烤魚,也不是幫她背茶葉簍子……


    這是一輩子的事兒。


    杜鵑一見黃雀兒忐忑的神情,便知她不安,忙安慰道:“姐姐別急,等我去找了林春,他去問了夏生哥哥就曉得了。不用多少時候,早飯後就該知道了。”


    黃雀兒抿嘴點點頭,竭力平伏心中緊張。


    杜鵑飛快地穿了一套寬鬆的單衣褲,小跑著去廚房洗漱後,跟刷鍋洗灶的黃雀兒招呼了一聲,拉開晨運的架勢就向院外跑去。


    天雖然還沒亮,然在月光的照射下,房屋樹木皆清晰可辨。杜鵑出了院子,朝隔壁看去,見院門還關著,便站在外麵等。


    果然,才等了一會,就聽“吱呀”一聲響,林春出來了。


    看見杜鵑在外麵,林春驚訝地輕叫“杜鵑?”


    杜鵑能起這麽早,可是很少有的。


    杜鵑將手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小聲道:“走。邊走邊說。”


    林春聽了忙閉嘴,跟她一起往任三禾家走去。


    路上,杜鵑三言兩語跟林春說了事情經過。微聲如耳語,又仿佛夏蟲的呢喃,與自然之音融合成一片。


    對林春,她沒什麽可瞞的。


    “怪不得昨晚二哥問那些?”林春脫口道。


    “夏生哥哥問什麽了?”杜鵑忙問。


    “問……嗨,說不清。我等下回去再問他。”林春似乎不知如何跟杜鵑說。


    原來,昨晚夏生在飯桌上話忒多,一會問林大頭可幫大哥秋生挑好了媳婦,一會問林春跟杜鵑怎還不定親。


    林大頭從臘月起就為林春的事懸心,正不耐煩呢,也不說緣故,就罵幾個兒子不爭氣,說自己養了幾個討債鬼等等。


    罵得夏生沒了言語。


    林春奇怪二哥怎會管這閑事,這時才隱約明白。


    他心裏很歡喜,巴不得這門親能成。——要是黃雀兒成了他二嫂,那他跟杜鵑就是親戚了。


    然杜鵑告訴他:“這事兒有些難呢。林春,強扭的瓜不甜,你一定要問清你二哥,可樂意娶我姐姐,然後咱們再商議下麵的事。這事先不要跟大人說。咱們得想個萬全的主意才成。因為我爺爺奶奶肯定會阻攔的,我娘也不一定會答應。”


    她和林春的事還沒定奪呢,馮氏肯定不會把黃雀兒許給夏生的。


    林春忙道:“你先跟我說,要是我二哥樂意,你可有好主意讓他們定親?說出來我幫你想想可成。”


    杜鵑道:“我當然要告訴你了。”


    她覺得,跟林春商議比跟家人商議還要靠譜。


    於是,她便如此這般對他說了一番話。


    林春聽了眼睛一亮,道:“這事十有八九能成。我爹那邊包在我身上了。你爹那裏還要靠你和雀兒姐姐,還有黃鸝。”


    杜鵑十分高興,問:“你也覺得這主意好?”


    林春道:“好!這才是上策。”


    兩人放慢了腳步走,把這事說完了,也到了任三禾家門口。正趕上九兒也來了,於是三人去後院各自練功。


    這一早上,林春練功有點走神。


    杜鵑就更不用說了,正是心無二用,老出岔子。


    任三禾訓練她輕功是從踩梅花樁開始的。那樹樁不是栽在空地上,而是栽在一個圓池子裏,池子裏灌了水。一開始,那池子直徑隻有兩米,後來漸次擴大。


    才練了幾個月,杜鵑的新鮮勁頭就過了。加上踏梅花樁腿上都是負重的,背上也背了重物,真是苦不堪言。她就開始偷懶。


    任三禾卻不放過她了,天天早上讓林春叫她起床。


    杜鵑怕被人聽見丟人,林春一喊她就起來了。


    如此堅持了兩三年,雖然有點長進,比起林春和九兒來,可就差遠了,動不動就踩空了,從樹樁上掉進水池。


    某一日,任三禾將池子裏換上了大糞水。


    當杜鵑渾身臭烘烘地從糞池裏爬上來,差不多要哭了,“這是誰出的餿主意?忒損了!”


    損是損,可是,從此她的進步卻神速起來。


    除非那天找借口不來,來了的話,必定是萬分小心、拚了小命也要爭取不落糞池。


    任三禾對這結果十分滿意。


    可是,今天早上,杜鵑又掉糞池裏去了。


    她氣得要哭,“這怎麽洗呀!小姨父,我都很用功了,把這池裏的大糞水換了吧!我保證不偷懶了。”


    任三禾喝道:“不偷懶?你剛才在想什麽?”


    杜鵑心虛地說不出話來。


    任三禾道:“練功要全神貫注,豈容你三心二意?要是這池子裏換了清水,我怕你更不在意了。”


    杜鵑哭喪著臉從池子裏爬上來,接著踩梅花樁。


    沒錯,這就是懲罰——掉糞池裏不準馬上去洗澡換衣裳,而是帶著一身臭起繼續練。


    這麽倒黴催的法子,她能不進步嘛!


    敢不進步嗎?


    日上三竿的時候,三個娃才結束了苦練。


    九兒剛要跟杜鵑說話,身邊刮過一陣風——一陣臭風。是杜鵑,她一溜煙往前院跑去,轉眼不見蹤影,隻留下“暗臭浮動”。


    九兒哈哈大笑,林春也忍不住微笑。


    杜鵑飛奔到前院,小姨早得了她掉糞池的信兒,已經給她燒好了水,於是急急忙忙沐浴換衣,連頭也洗了。


    洗完了,她把臭衣裳一包,喊一聲“小姨,我走了。”又往家飛奔。


    任三禾看著她的背影納悶不已。


    回到家,正趕上吃早飯。


    黃雀兒看見杜鵑披著濕頭發,急忙拿幹手巾給她包頭,又用期盼的眼神看著她。


    杜鵑對她點頭,微聲道:“說了。”


    黃雀兒便低下頭,嘴角帶笑,麵色微紅。


    這時黃鸝笑問:“二姐姐又掉糞池裏去了?”


    笑眯眯的有些幸災樂禍。


    杜鵑白了她一眼,道:“你忘了我昨晚跟你說的話了?”


    黃鸝眼珠一轉,便想起“大事”來。於是鬧著老實爹,說要去竹林子裏挖筍子,說二姐姐說的,用冬筍青蒜燜肉最香了。


    老實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馮氏嗬斥黃鸝道:“你又鬧哪樣?”


    “讓爹去。”杜鵑湊到馮氏身邊輕聲道,“爹走了也好。娘,待會吃了飯,你還去房裏歪著,我去喊林嬸子過來陪你說說話。我怕奶奶要喊你過去幫忙煮飯。”


    見馮氏猶豫,她忙又道:“也不是要娘故意偷懶。昨天鬧得那樣,娘去了白受氣,奶奶還不痛快。還是不去的好。我跟姐姐都能燒一頓飯待客,小嬸跟大妞姐姐為什麽不能?大妞姐姐比我們還大呢!”


    馮氏一想可不是麽,便點頭道:“娘聽你的。”


    杜鵑便放心了。


    一轉頭,聽見黃鸝嘰嘰喳喳地跟爹說,晌午肯定來不及回家,帶些米糖、花生和五香茶葉幹,累了好吃,便忍不住瞅著小妹笑。


    黃鸝看見她讚賞的目光,十分得意。


    今兒她一定要把爹纏住一天,不讓回家。


    杜鵑也跟著湊趣,說等會幫他們收拾包裹;又慫恿老實爹,叫喊大頭伯伯也去,“要是能發現一個竹鼠洞,挖一窩竹鼠出來,那不是好運氣!爹你也能跟著大頭伯伯學著怎樣找竹鼠洞。”


    老實爹一想果然是這樣。


    再說,他單獨帶小閨女去,也清冷了些,不如把林大頭、老秤砣都喊上,大家一塊去才熱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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