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大舅母見閨女被人擠兌的這樣,罵道:“死丫頭,要你多嘴。你姑姑都沒嫌花費多,你跟著操什麽心?”


    小芳羞愧地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因哭道:“我就是那麽說了一句,她就不饒人。你們沒聽見她罵我的話,說我還沒進林家門,就想當家。又說我還不曉得有沒有福氣能進得去呢。娘,你說,我能不氣麽?”


    說完,捂著臉哭著跑了出去。


    又在院門口撞見秋生等人,更加羞愧,遂一直跑回林家東廂,倒在床上痛哭。


    秋生等人本快要收工了,因聽見說這邊吵了起來,少年們哪能耐得住性子,自然要趕來瞧究竟。若是媳婦們吵架他們還有可能不理,女娃們吵架,他們是很感興趣的。


    果然來後,就聽見這新聞,便一齊看向秋生。


    秋生就黑了臉。


    院裏,大舅母氣得渾身發抖,死瞪著青荷。


    大猛媳婦也沉了臉,責怪地看著青荷。


    青荷素來怕大伯娘的,嚇得忙躲到桂香身後去了。


    想想又不肯認輸,又探出頭來叫道:“她還說我呢,她自己也罵人了。她罵槐花癡心妄想,又說春生哥哥就幫她做了個玩意,她就自己往臉上貼金,想嫁給他了。又說她沒福氣。”


    槐花頓時紅了臉,心裏不知是個什麽滋味。


    大頭媳婦聽得直咧嘴,這都什麽跟什麽呀!


    林春心裏一動,耷拉下眼皮。


    大猛媳婦也覺得這話太不像樣了,不知如何圓場,這才明白杜鵑先前說的“把長輩喊來了,怕是都不落好。”是怎麽回事,心裏暗怪槐花挑事,先前杜鵑都勸和了,小女娃們也都不提了,偏她又提起來。


    她便板臉道:“說的什麽話!還不去炒菜呢!要是不想來,就別來了,這也不缺幫忙燒飯的人。不是你們說想學手藝,還不叫你們弄呢。”


    說完,轉身張開兩臂,對少年們揮手道:“沒事了。都走吧。等會再吃飯了。”


    把人都驅散了,再看杜鵑姐妹早不在了,連帶桂香和二丫等人也都在廚房做菜呢,心想還是杜鵑懂眼色,槐花這丫頭,原以為是個好的,以前真是看錯了她。


    一麵又後悔,她們這些人根本就不該過來!


    再一想,是誰喊他們過來的?


    想想杜鵑當時說的話,肯定不是她叫人去喊的。


    於是忙把目光去找那個小人兒。


    原來黃鸝和遠明遠清嫌站著累,搬了小板凳放在廊簷下,坐著看得津津有味,一邊嗑瓜子兒。聽見把前事都扯出來了,黃鸝差點笑出聲來,又怕人看見,忙忍住了。


    大猛媳婦目光掃過來的時候,小遠明正伸著脖子看著散去的眾人背影發愣——怎麽就走了呢?他剛奉黃鸝姐姐的命令,進屋去抓了一碟瓜子出來,等看熱鬧的時候好吃呢。這人都走了,他看什麽?


    這就好比戲台上才開鑼,幾個全副裝扮的戲子出來亮了個相,轉了一圈,然後宣布戲演完了,這不吭人麽!


    當然,在山裏出生的小遠明沒看過戲,但他一臉的不滿意,外加意猶未盡,已經準確地表達出了那個意思。


    大猛媳婦雖不知小家夥想什麽,隻看他那一臉不舍的模樣,也禁不住嘴抽抽,很想上去打他屁股。


    不用問,她也知道是誰叫小遠明去喊人的了。


    說起黃家這個三閨女,真難為她,有個那樣出色的二姐姐,她還能成長得如此伶俐過人,實在難得。


    當下,大猛媳婦也顧不得黃鸝和任遠明了,和大頭媳婦等人也去幫忙,一氣把晚飯做出來。


    因大猛媳婦在廚房裏,青荷便不敢進去,隻在外麵鍋灶上忙,拿東西都讓旁人進去。然有時眾人都忙,她便不得不進去,挨著牆根走,拿了東西就跑。


    大猛媳婦見了罵道:“跑什麽?我又不是老虎。這時候曉得看人眼色了,先前做什麽去了?沒眼色的東西,蠢死了!”


    青荷一聲不敢吭,隻對桂香吐了下舌頭。


    槐花也在廚房裏,聽了這話,紅著眼睛道:“林舅母,這事不怪青荷,是我,都是我不好。本來杜鵑都把人勸好了,我心裏難受,一口氣不得出,就想著怎樣出氣。也沒多想其他的,就想把這事告訴兩個舅母。我想舅母聽了肯定會罵小芳姐姐,我就出氣了。哪曉得……都是我不好!”


    大猛媳婦聽了很意外,沒想到她能坦率地認錯。


    再一想,小女娃年輕,哪懂許多,槐花怕是就像她自己說的,心裏不服氣,就沒想周全,就不管不顧地把事情說出來了。


    於是,她便笑道:“你也別難過,往後可要學乖了。小女娃們年紀輕,在一塊爭個嘴、吵個架,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就是別記仇,再說些傷人的話。”


    大頭媳婦們也紛紛笑著打圓場。


    槐花就奉承道:“還是杜鵑最懂事。我們都管不住自己的脾氣,一爭嘴什麽都忘了。”


    馮氏就很得意。


    然杜鵑卻對槐花笑道:“什麽脾氣?青荷有脾氣,管不住自己我覺得正常,怎麽你一向最懂眼色的,今天也不依不饒起來?”


    天地良心,她是真的奇怪,不是疑心槐花。


    槐花聽了神情一僵,跟著就委屈地說道:“還不是……你聽小芳姐姐說的那話,我還能正常?我當時都想上去打人呢。”


    這話引起一陣笑聲,大家都理解了她。


    大頭媳婦忙哄道:“槐花,你別生氣,回頭我好好說她。剛才當著人,我也不好罵她的,要是她氣得做出什麽事來,就不好了。”


    槐花忙道:“事情都過了,舅母就別說小芳姐姐了。我也想通了,她也跟我一樣,正在氣頭上,就不管不顧起來,也不是成心罵我。”


    大頭媳婦忙誇她懂事。


    青荷聽見廚房裏笑聲不斷,很納悶,就悄悄靠近偷聽。


    大猛媳婦早看見她了,又見這事還能歡歡喜喜收場,心裏也高興起來,更想借機教導這些女孩子,於是笑道:“小女娃在一塊,吵架那也平常。別說你們了,我那時候在娘家,也跟人吵過。你大伯就是看我吵架爽利,才相中我的。”


    杜鵑和桂香眼睛一亮,急忙問道:“真的?”


    大猛媳婦揚眉道:“可不是真的!”


    說起這事,她就得意,就想跟人說說。


    杜鵑笑嘻嘻地懇求道:“幹娘,你說說這個羅曼史……啊不,就是你跟幹爹是怎麽湊一塊的?”


    桂香也道:“大舅母,你就說給我們聽嘛!”


    連槐花、黃雀兒等人也都抿嘴笑著,豎起了耳朵。


    眾媳婦見狀都哄笑起來。


    大猛媳婦便道:“怎麽湊一塊的?我那回也是跟幾個小女娃吵架,為的是她們的弟弟打了我小兄弟——”說著轉向桂香——“就是你九兒哥哥的小舅舅。我就跟她們吵,罵得她們抬不起頭來。你大舅舅正好背了些皮子出去賣,就看見我了,說我罵得痛快,可不就相中我了!”


    杜鵑等人先是聽的聚精會神,接著就呆呆的。


    想來因為罵人精彩而結良緣的,別說桂香了,連杜鵑在前世也很少聽說過。


    杜鵑追問道:“後來呢?”


    大猛媳婦道:“後來?後來你幹爹就找人上門提親了。”


    杜鵑不甘地問道:“就這樣?”


    大猛媳婦奇怪地說道:“不這樣還能怎樣?”


    一邊手下不停,把一隻鹵好的雞放在幹淨砧板上,揮刀剁下去。一陣均勻密集的“咚咚”聲過後,那雞便癱倒,身體各部位還是緊挨著,就是剁成了無數塊,每一塊都差不多大小。


    杜鵑一麵欣賞她過人的刀工,又咳嗽一聲道:“你們……你跟幹爹……你們就沒遇見點曲折?”


    大猛媳婦白了她一眼,道:“別跟我說些文縐縐的。什麽曲折?我一看你幹爹長得像模像樣的,再來這山裏一瞧——這房子,這家當,這好的人家,我還不趕緊答應,嫁過來享福?”


    “哈哈哈……”


    一屋子人都笑得東倒西歪。


    大猛媳婦一點不矜持,道:“笑什麽?虧得我有主意,答應的快。你們猜怎麽樣?後來公公也幫你幹爹在梨樹溝尋了門親,那家閨女也不錯。我當然不讓了。這好男人看準了就要搶!”


    大頭媳婦笑著嗔道:“嫂子跟她們小輩跟前說這些,也不怕笑話。”


    大猛媳婦笑道:“笑話什麽?我又沒不正經。”


    杜鵑看著這媳婦滿眼的欣賞。


    明明她毫不遮掩地說看中林家如何有財勢,林大猛長相好,才答應這門親的,但聽的人一點不覺得她市儈,隻覺得她幹脆果斷爽快,聽得痛快極了。


    她笑夠了,才道:“幹娘,我就喜歡你這爽快的性子,太有勁兒了!喜歡就說,不然白白錯過了好姻緣。”


    大猛媳婦嘿嘿樂道:“要不咱娘倆怎麽投緣呢!”


    槐花慢慢斂去笑容,暗想,“好男人就要搶。”這話好!


    大猛媳婦說完了自己的事,還要說大頭媳婦跟林大頭結親的經過,“杜鵑你想聽曲折,你大頭嬸子那事曲折,許多彎彎繞……”


    一言未了,被大頭媳婦止住,死不叫她說。


    因那邊收工了,眾人便停止說笑,擺出晚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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