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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衣女子道:“陳夫人慎言!自古以來孝為先,陳夫人這是強人所難了。若是黃公子真這樣做,隻怕全天下讀書人都不會容他!”


    口氣比先時要嚴厲幾分。


    在場的多是文人,哪能容忍這等事。


    內中就有人鄙視道:“原來是這樣!真是笑話,逼人家退了親,現在還要人家上門去求,還不準人家回鄉侍奉爹娘,回鄉就是無情無義。難道陳姑娘所謂的情深不悔隻能經富貴?真乃奇女子也!”


    眾人也紛紛道,這樣的女子,隻肯共富貴,不能同患難;有事就躲,沒事又湊上來,誰敢娶?


    陳夫人一不小心流露了自私心理,招致一片諷笑,氣得無話可說,隻狠狠地瞪著黃元。


    這時,昝虛極和沈望飛馬趕來了。


    踏入大堂,看見這滿地狼藉情狀,昝虛極怒不可遏,寒聲吩咐道:“把那膽敢犯法的狗東西拿了,送去府衙處置。”


    陳夫人驚呆,放聲哭了起來。


    沈望急忙靠近昝虛極,小聲道:“你要真這麽做,回頭元兄弟又要多背一個罵名。不如算了。借這事讓人罵陳家去。”


    說著,對黃元使眼色。


    黃元便上前道:“算了。讓她們賠了畫走吧。”


    陳夫人止哭,瞪大眼睛道:“休想!要賠也是你賠!”


    沈望氣樂了,道:“那好,咱們還是上衙門說去吧。”


    陳夫人吵著不依,黃元再不吱聲。


    最後,胳膊拗不過大腿,陳夫人還是賠了兩千兩銀子了事,帶著陳青黛走了。虧得砸的是一樓,若是二樓畫廊的,兩千兩銀子絕不能了事。


    昝虛極忙碌中瞥見那黃衣女子,不禁一愣。


    剛要說話,那女子朝他微微蹲身,搖了搖頭,然後對身邊丫鬟輕聲道:“走吧。”


    黃元早猜出她是誰,也不上前攀話挽留,隻遙遙地躬身施禮道:“謝姑娘仗言相助!”


    那女子還禮道:“無需客氣。”


    聲音輕柔帶著淺笑,又隔著帷帽輕紗打量了會黃元,才轉身出去了。


    沈望指著她背影道:“這……這不是……”


    昝虛極橫了他一眼,道:“是什麽?還不去叫人收拾。”


    沈望忙住口,一邊叫人,一邊埋怨黃元欠的風流債。


    此事暫不表,且說黃元帶著一肚子氣回客棧,先往爹娘住的客房裏去請安。進門卻見爹娘坐在椅上,額頭上血紅一片傷痕,杜鵑和黃鸝正忙著幫他們敷藥,旁邊又有換下來的一堆髒衣裳,外公在一旁罵罵咧咧,急忙詢問緣故。


    待聽說是姚金貴來鬧了一場,頓時怒火中燒。


    他麵上忍住,先安慰爹娘,心內卻急速思忖對策。


    杜鵑和黃鸝忙完後,這才端來湯飲讓大家喝,然後坐在馮氏身邊,手執大蒲扇,一麵在她背後輕輕的搖,一麵百般勸解她,生恐她氣壞了身子。——老實爹她就一點不擔心。


    黃鸝打從哥哥進門就發現他麵色不對,悄問他可有事。


    黃元猶豫了下,還是把陳青黛投水的事說了。


    杜鵑聽了滿臉不可思議。


    要是陳青黛說此生跟定了黃元,鬧著要跟他去泉水村,她還比較能接受;這個結果,她真是想不通。


    又一想,懊惱道:“這不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嗎!咱們這許多人住在這客棧裏,每天坐吃山空,不能掙錢,還把鋪子叫人砸了,日子長了可怎麽辦?”


    她雖然還有銀子,若除去借小姨的,黃家已經背債了。


    馮氏一聽急了,立即坐直了身子。


    黃元忙安撫地對她道:“娘別急。已經讓陳家賠了。”


    又轉向杜鵑道:“這事你就別操心了,橫豎有我呢。”


    杜鵑失笑道:“有你?靠你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還沒成家立業呢,就養我們這麽多人,我們也吃不下去飯。我雖然沒別的本事,做些吃的上街去賣,賺個糊口費用還是能成的。”


    黃元聽了斷喝道:“胡說!不許去!”


    又鬱悶道:“我十幾歲,難不成你過二十了?說得老氣橫秋的。雖然說坐吃山空,也吃不了多少日子,等這案子一了,咱們就回泉水村去。”


    說著起身回房,取了自己所有剩餘積蓄——有五百兩銀票及幾十兩碎銀子,全部交給了杜鵑;又繃著臉說,元夢齋每天也有些進項,所以她根本不用急。


    杜鵑也沒客氣,把銀票接了過來,更為了讓爹娘安心,送給他們都瞧了一遍,又道:“若是這案子一時半會兒不能結呢?一樁案子拖幾個月、甚至兩年的情形都有。不行,我還是得想個法子掙錢。”


    要說這城裏就是不如鄉下好,在泉水村,哪怕一年沒銀子,隻要你勤快,絕對餓不死。在家的時候,她根本不用想如何掙錢,而是整天想著怎樣把家裏的倉房裝滿;可在這城裏,沒銀子錢卻是寸步難行。


    即便眼下手上還有銀子,這麽坐吃山空,她還是很沒有安全感。因為她前世就是地道的城裏人,知道有個穩定的收入來源比攥著一筆存款更讓人安心。


    唉,做什麽好呢?


    做小吃賣她肯定行,就是來錢慢了,等把名氣打響了,他們說不定也要走了;做服裝,人家服裝美著呢,且有文化底蘊,太過新潮肯定不行;做針線?畫卡通畫?……


    她一麵用細長的手指敲著腮頰苦思,一麵喃喃自語道:“做什麽生意來錢快呢?”


    黃元和黃鸝看著她那樣子,一齊笑起來。


    黃元白了杜鵑一眼道:“你省些心吧!做什麽也不能來錢快。這世上哪有容易的事。想當初我剛在街邊擺攤賣畫的時候,一幅畫一百個錢還沒人買。有天人家花了一兩銀子買我的畫,我高興得一晚上都沒睡著呢。”


    杜鵑瞪大眼睛道:“你擺過地攤?”


    黃元微微一滯,點頭道:“我也是為了提高作畫技藝。這可是鍛煉的最好法子。”


    當年來府城後,楊家很少給他銀錢,說住在陳家不用錢。他過得很艱難;而陳夫人又總是一副施恩的嘴臉對他,他也不願跟她討要,所以才去賣畫。


    又為了將畫賣出去,刻苦用功,其中苦楚自不必說。


    那天在堂上,楊玉榮跟杜鵑算他的撫養費,按每月十兩銀子算外,還另加一千多兩費用,說得他好像過著多豪奢的公子哥兒生活似的。殊不知他從十一歲起就沒從家裏拿過一分銀子,後來更是往家裏送銀子。


    這話他沒當堂辯,全當償還救命之恩吧。


    可恨的是,如今還是落個忘恩負義的罵名。


    黃鸝忙搖著黃元手臂道:“哥哥,這叫‘保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所以你現在才有這個成就!我們在家也是什麽都學。現在,我跟兩個姐姐又會做家務,還會打獵撈魚種田,走去哪都不怕。我覺得二姐說的對,我們在這閑著也是閑著,能掙些錢吃飯也是好的。”


    黃元好奇地問:“你也會打獵?”


    黃鸝自豪地答“當然”,一麵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她也是跟杜鵑一樣,覺得在山裏特別方便,吃的用的到處都是,隻要你勤快些幹活;在城裏特別不方便,什麽都得用銀子買,每天花銀子花得她肉疼。


    黃元聽得很出神。


    杜鵑打斷他們的話,說一定要想法子掙錢,跟著逐一說出自己的想法。然每說一樣,黃元便否定一樣,就是不許她們出去。


    杜鵑哪肯罷休,心下想了個主意,也不告訴他。


    第二天等他出去後,卻開了清單,馮長順和黃老實去市場買了菜回來,她和黃鸝大顯身手,做了滿滿一桌子菜,還有各種餅、餃子、包子、炒飯等,將掌櫃的和他娘子請來吃飯。


    等吃完,杜鵑才問掌櫃的道:“這飯菜好吃嗎?”


    掌櫃的摸著肚子笑道:“好吃!”


    轉頭跟馮長順猛誇他外孫女兒能幹,又誇黃老實有福氣;掌櫃娘子也不停附和,馮氏等人都笑得合不攏嘴。


    杜鵑笑道:“可我們沒銀子了。”


    掌櫃的正打飽嗝呢,聞言好險岔了氣。


    這家子不會請自己吃頓飯,就想賴掉住宿費用吧?


    杜鵑卻不是想賴賬,而是提出這段日子她們姊妹在後廚幫忙幹活,教掌櫃娘子或者其他人廚藝,然後抵住宿費用。


    “掌櫃的,依我看,你這客棧經營太死板了。你就算不跟酒樓比飲食,這吃的也要有自己的特色,才能留得住客,往後回頭客也多。你看我今天做的這些,都不是什麽山珍海味,重在實惠……”


    滔滔不絕一番話,極盡誘惑之能事。


    中心大意是說:這福祥客棧以住宿為主,可以配些簡單實惠的飯食,讓那些不想麻煩的客人別去外麵用餐,一並就在這把肚子解決了。


    掌櫃的回味剛才的美味,知道杜鵑說得在理。


    可他還是為難地問:“這能成嗎?要是人人一學都會,那大廚子還不滿街跑了。姑娘能做出這桌菜,也不是一年兩年的工夫練出來的吧?”


    杜鵑一拍手道:“隻要你免了我們的住宿費,再給些酬勞,我包教嬸子一個月。要是官司沒完,就接著教。”


    官司就算打完了,若是住宿不用花錢,他們正好多玩些日子,有何不可?


    然商人都是無利不早起的主兒,掌櫃的覺得黃家包住自己一個大院子,不給錢,他還要付酬勞,就覺得太虧了,跟杜鵑你來我往地爭辯起來。


    最後議定:黃家這些人在府城期間,福祥客棧免住宿和吃飯費用,再給十兩銀子酬勞,杜鵑姊妹和馮氏這段期間在廚房幹活。


    於是,傍晚時分黃元回來,就見她娘母女三人在客棧後廚忙得兩腳不沾地,爹和外公也幫著幹挑水劈柴的活計,氣得滿臉通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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