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頭昨晚已經見過黃元了,這時見他和林春站在一處,便不由自主地再次打量他,眼光十分挑剔。


    打量結果,當然還是覺得比不上他的春兒。


    除了比春兒白些。


    可男娃子長得白有什麽用?又不是女娃兒!


    他卻最乖覺,不肯露實話,卻對黃老實怨怪地捧道:“老實兄弟,你說你養三個閨女能幹就算了,怎麽兒子也這麽能幹呢?”


    黃老實瞪眼道:“我兒子怎麽就不能能幹了?”


    黃鸝忙扯他道:“爹,你別聽大頭伯伯說。他就是眼紅你。就是各種羨慕嫉妒恨!”


    說完揚著細巧的下巴對林大頭示威地“哼”了一聲,引得眾人都笑起來。


    林大頭悻悻地說道:“老實兄弟,這你兒子也回來了,閨女又多,是不是該把雀兒嫁了?”


    黃老實道:“我又沒說不嫁。夏生還沒急呢,你急什麽!咱不是說好了的,年底辦事麽?這麽大熱天的,又忙,辦喜事不方便,親戚也沒的空閑來,總不能就這樣把雀兒送你家來吧!”


    林大頭啞口無言。


    他也就是說說,也知道心急沒用。


    黃元這時笑道:“大頭伯伯,晚輩好容易回來,總要容我們手足親近幾個月才好。雖然大姐就嫁在隔壁,然出嫁就是出嫁,從此她就是林家人了。所以,讓我們姐弟再多住些日子吧。”


    林大頭更沒話了。


    若是往常,杜鵑肯定也會跟著頂撞他兩句,然看見大頭嬸子勞累的身影,便不忍心,笑勸道:“大頭伯伯,等冬月裏,咱們熱熱鬧鬧辦一場喜事。跟你說,這回在府城,我們幫大姐置了許多嫁妝呢!”


    林大頭聽了眼睛一亮,急忙問“真的?”


    杜鵑笑道:“當然真的!我還能騙你。”


    林大頭情不自禁地追問“都有什麽?別買那沒用的!”


    “哄”一聲,大夥兒都笑起來。


    黃雀兒更是紅透了臉,低下頭去。


    夏生則傻嗬嗬地看著她,樂得合不攏嘴。


    大頭媳婦便過來,先白了男人一眼,又拉著杜鵑的手笑嗔道:“就你們倆,說話不講究。哪有這麽當麵說嫁妝的!”


    聲音裏卻滿是喜悅,嘴巴裂開老大。


    她知道,黃家給辦的嫁妝,肯定都是有用的。


    正鬧著,就聽一聲虎吼從遠處傳來。


    “如風回來了!”


    冬生大叫道。


    “這畜生還曉得回來?看我不打斷它的腿!”


    林大頭氣勢洶洶地挽袖子。


    聲音才落,又一聲虎吼響起,已經到了院門外。


    然後,如風就竄了進來,撲向林春。


    盡管早知道林春養了一隻虎,然親眼看見這色彩斑斕的龐然大物撲向他,將兩隻前爪搭在他肩頭上,張開血盆大口對著他的臉,黃元還是驚叫一聲。


    如風聽見他叫,轉頭向他,又低吼了一聲。


    黃元頓時腿腳發軟道:“它……它認生?”


    杜鵑和黃雀兒同時扶住他,叫他別怕,說如風不咬人。


    黃元表示萬分懷疑,問道:“這村裏的人它都認得清,不咬人?也不咬畜生?”


    林春歡喜地摸了摸如風的頭,一麵笑著叫它別嚇人,一麵對黃元道:“如風可有靈性了。凡見過一次的人,它都記得,就算在山上遇見了,也不會傷人,也不動村裏的雞鴨。”


    杜鵑問道:“如風這些天都不在家?”


    她是想起林大頭之前說的那句話。


    這一問可不得了,林大頭氣呼呼地說道:“春兒一走,這畜生就在家待不住了。跑山裏去,一待就是十幾天,就跟野的一樣!這些日子一根野味毛也沒叼回來過!我還以為它不回來了呢,怎麽又回來了?”


    農忙的時候,連秋生也不得閑上山打獵,如風再一跑,林家居然沒新鮮野味吃了,他能不生氣嗎!


    杜鵑怔了會,才跺腳大笑。


    “噯喲大頭伯伯,如風可不就是野的!它能認林春就算運氣了;林春不在,你還指望它幫林家幹活?嗐,真要那樣,那還是百獸之王麽,也太下作了!”


    眾人也都禁不住大笑。


    林春看看麵色發黑的爹,再看看如風,想說它幾句,終究沒舍得。就像杜鵑說的,它本來就是野的,沒責任幫林家“打獵”。他便拍拍它,示意它回房歇息。


    如風朝林大頭齜了下牙,大搖大擺地進了西廂屋裏。


    林大頭隻好幹瞪眼。


    這裏,大家爭相嚐試壓水,以為神奇。


    一時小順跑來,說爺爺奶奶來了,杜鵑等人才回去。


    大頭媳婦在後喊“雀兒,晌午帶你弟弟來吃飯。”


    杜鵑忙道:“嬸子先別忙,這幾天我家肯定事多。等忙過這一陣子,再來嬸子這吃飯吧。”


    黃元這一回來,自家親戚肯定要挨個請他的。


    大頭媳婦這才罷了。


    回家後,見馮氏也回來了,采了嫩藕、摘了鮮杏和李子等,好幾個籃子裝著。又說是誰家送的,又有誰家打招呼喊黃元吃飯等等,滿臉都是自豪。


    兒子可吃香了!


    當下,杜鵑姊妹端上飯菜來,一家人坐了吃飯。


    黃元自然被家人百般照顧:嘴裏吃著,黃大娘還一個勁問他愛吃什麽,想吃什麽,將山裏各樣新鮮難得的土物都數了一遍,要晌午燒給這孫子吃;又說她帶了什麽來,還要包餃子等等。


    杜鵑姊妹都望著黃元笑。


    這可是她們姊妹從未有過的待遇,然她們卻沒有不高興,反覺得家裏有了男丁就是不同,因此十分暢懷。


    馮氏對公婆道:“爹,娘,地裏草起來了。讓雀兒她們在家照應,我跟她爹去鋤草,等晌午熱了再回來。”


    黃老爹點頭道:“就這樣!地裏活計不能不管了。”


    杜鵑腦子一轉,忙道:“我跟大姐也去吧。衣裳都洗了,屋子也收拾了,留黃鸝在家煮飯就夠了。下地人多些,一氣忙幾天,都弄完了,爹和娘也能歇口氣。家裏有爺爺奶奶在,就等於長輩坐鎮了,來什麽人都能應對。黃鸝煮飯也不怕:要燒什麽菜,都先弄好了,等我跟大姐收工回來,三個人一齊動手,燒起來也快得很。”


    她知道一會家裏肯定要來許多人,她寧願去地裏。雖然薅草,腦子卻是輕鬆的,正能好好體會久別的鄉村田野風光。


    黃老爹和黃大娘求之不得。


    這正是他們做爺爺奶奶的露臉的機會!


    黃大娘便振奮道:“你就跟雀兒去,家裏有我和你爺爺呢!我幫黃鸝一塊收拾煮飯,來人也不怕……”


    黃元望著杜鵑,心裏卻不是滋味。


    這倒好,他一個男兒在家待著,姐妹們卻下地幹活去了,這算什麽事?


    杜鵑對他眨眨眼,他不解其意,心想等會問她。


    於是 ,飯後杜鵑黃雀兒就隨著爹娘下地去薅草去了。


    先是在玉米地裏薅草。


    做了一個多時辰,天漸熱起來。


    杜鵑沿著地壟一趟薅到頭,直腰休息,卻見地頭埂來了兩三個人,正是黃元、小順和任遠明。


    任遠明老遠就喊“二表姐”。


    “咦,你怎麽來了?”


    杜鵑詫異地問黃元。


    她算準家裏會來許多人,他應該脫不開身才對。


    馮氏就在她後麵,也出了玉米地,聞聲抬頭一看,著忙了,“哎呀元兒,你到這來做什麽?看天熱,出一身汗,把衣裳弄髒了……”


    她慌忙慌張地說著,覺得地裏不是兒子來的地方。


    杜鵑見娘這樣,便瞅著來到近前的黃元笑了。


    黃元不好意思,說道:“娘,我來看看咱家有多少地,都種些什麽。我不該知道這些?”


    馮氏聽了一愣,然後歡喜道:“該!該!”


    兒子對家裏越關心,越證明他把家放心上。


    黃元順勢杜鵑手上拿過小鋤頭,道“我來!”


    杜鵑一個不妨備,被他搶了去,再聽了他的話,“噗嗤”一聲笑了,戲問道:“你來?你拿了它意欲何為呀?”


    黃元尷尬地笑道:“你教我鋤草。”


    杜鵑毫不留情地打擊道:“我有那空教你,我自己就做完了。還快呢!”


    小順忙道:“我來教二哥。好容易學的。”


    黃元聽了更不好意思。


    這時,黃老實和黃雀兒也鋤到頭了,從玉米地裏鑽了出來。黃雀兒聽見了弟弟妹妹的對話,體貼地對黃元道:“時候不早了,咱要回家了。晌午熱,等下晚或明早再來弄是一樣的。反正咱家地不多,之前我也一直弄的。”


    黃元順勢下坡,問黃老實“爹,咱家有多少地?”


    黃老實難得兒子問他這個話,正是他“精通”和“擅長”的,便急忙答道:“五畝地,八分田。這兒是一畝半,種的苞穀和黃豆;還有兩塊地遠些,在東山腳下。你想看,爹帶你過去看。”


    黃元本是隨口問的,一聽之下失聲道:“才五畝多?”


    他養父楊家幾千畝地,還有好些個鋪子;黃家這麽多人,才五畝多田地,難怪他吃驚。


    “這日子怎麽過?糧食怎夠吃?”


    黃元緊張了:這個家,超乎他想象的貧乏!


    可是,他今天看家裏情形,不像那不得過的呀!


    黃老實安慰他道:“夠吃了!田裏種稻子,地裏種麥子,隔年收了種苞穀和黃豆,還有山芋花生。每年我們都還剩好些苞穀呢。豬和雞也長得好,家裏也不缺肉吃。瞧,那是我們家的鵝。早上趕出來,就放在這地裏,都不操心的,晚上趕回去就完了。”


    他一麵說,一麵指向身後的玉米林地,壟溝裏臥著三隻吃飽了歇息的大白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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