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問答,令翠兒感歎不已。


    因又把目光投向旁邊的一塊菜地,地裏一片青翠碧綠,青菜辣椒茄子蔥蒜什麽的都有,還有黃瓜架和豆角架;再遠些的地方,是玉米和山芋。


    “這麽多地,你們忙得過來?”


    “種下去就不管了,什麽忙不忙。”


    “你說得那茶葉那麽好,怎不種茶呢?把這地用來種茶,采茶也方便;要吃糧食,在山下種就是了,收一季就夠一年吃的了。”


    “這地方種茶沒有山腰那地好,冬天太冷了。不過我也準備種些試試看。這不是人少了,沒顧得上麽。你來了就好了,正好幫忙種。將來大家一塊發財,得了銀子按人頭分。”


    說到銀子,大大小小的娃都幸福地笑起來。


    黃鸝和明慧更是兩眼放光。


    翠兒不信地問:“這茶真那麽值錢?”


    杜鵑自信道:“那當然。你就等著當大財主吧。我們先占了這地方,種的茶當然算我們的了。我準備把這山上合適種茶的地方都種上。”


    也不知怎麽回事,她過了十幾年的平淡日子,忽然生出創業的激情來。銀子不離口,不是因為貪財,而是這創業結果必須用銀子來計量。


    說笑一陣,大家沿著注入水潭的小河溯流而上,往西北方的山峰跑去。那可是鳳尾山的主峰,冬天都是被積雪覆蓋的。


    翠兒聽說後忙問道:“那這上麵冬天不是好冷?”


    黃鸝道:“當然冷了。比回雁穀冷多了。”


    明慧道:“冷狠了我們就下山過冬。”


    聽到這杜鵑忍不住笑起來。


    去年冬天大雪封山後,他們下去回雁穀過冬的。


    感覺就跟山下的候鳥一樣,冬去春來。


    跑了一陣,便靠近山峰了。上了坡地,身邊的樹木便密集起來,大多是些紅鬆和雲杉等耐寒的樹木,就見前麵石壁上掛下一條銀白色的匹練,如飛龍入海,與冷翠的鬆林相映成趣。


    “是不是很美?”杜鵑仰望瀑布,似乎問自己。


    “好美喲!”明慧堅決附和姑娘。


    “真的好好看呢,比我們過黃蜂嶺的時候看見的那瀑布還要好。”翠兒見的多,就比較起來。


    “前麵還有好幾處瀑布呢,各種各樣的。都淌到我們住的那片地方,然後再淌下山。回雁湖的水就是從山上流下去的,還有些是從地下沁上來的。那湖好奇怪,去年下了幾天幾夜的雨,湖水也沒漫上來。我們還嚇得晚上不敢睡,隨時準備逃難呢。”


    杜鵑曆數這兒的環境優美奇特之處,十分感慨。


    這時候,她又沒有發財的激情了,隻覺得住在這就可以忘卻一切,無欲無求,錢財什麽的,都無足輕重。


    還真是幸福的矛盾!


    她便用自嘲的口吻吟道:“天平山上白雲泉,雲自無心水自閑。何必奔衝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間!”


    明慧仰慕地看著姑娘,十分欽佩。


    她從小跟著爹也學了些書字在肚裏,自認為比一般小戶人家女兒要強。當初剛來回雁穀時,她對於爹讓她給一個山裏村姑當丫鬟,又不許問緣故,很是不服;然和杜鵑相處一些日子後,發現她文武兼修、滿腹詩書,人又美好,不自覺的她就真當她是小姐了,雖然杜鵑從不把她當丫鬟。


    黃鸝聽明白了二姐的意思,哼了一聲。


    她將來是一定要出去的!


    等走近了,瀑布衝擊在崖下的水潭中,水花四濺,落在人臉上,十分冷冽,“好冰哦!”


    杜鵑蹲下身,雙手捧一捧水洗臉。


    水滑過晶瑩的肌膚,仿佛清晨的露珠從花瓣滾落。


    她看著水中倒影,開始想林春和黃元。


    他們到底怎樣了呢?


    雖然聽著是混得很不錯,她卻感覺很不踏實。


    京城那地方,是大靖政治權利中心,危機四伏!


    “有菌子!”


    翠兒驚喜的聲音打斷她思緒。


    回過頭一看,大家正低頭往林子找呢。


    她便起身走過去。


    “秋天還有鬆茸呢!”黃鸝告訴翠兒。


    “鬆茸是什麽?”翠兒忙問。


    “也是菌子,是最補的菌子。一般山上都看不到的,高山上的鬆樹林子才有。”黃鸝用最簡單的方式解釋。


    玩了會,杜鵑就催大家回去吃飯。


    翠兒見任遠清邁著小短腿跟著大家跑,忙道:“我背你。”


    遠清一扭身子道:“自己走。”


    杜鵑道:“別背她,讓她自己跑。就要鍛煉她呢。在這山上要是不學些本事,就不容易生存,我們也不能一天到晚看著她。別說她,將來你也要練,不然等秋生哥哥不在家的時候,要來個什麽動物,你哭去吧。”


    翠兒聽得膽寒不已,又尷尬道:“我不會呀!”


    黃鸝忙安慰表姐,自告奮勇要教她。


    杜鵑笑道:“不會怕什麽!誰天生就會的?也不是要練成絕世武功,就是要潑辣厲害些。連小姨都練呢。有一回家門口來了一隻狼,她摸一根大棒子在手上就攆,就跟女漢子一樣。”


    說得大家都哄笑起來。


    一路跑回去,秋生正站在屋側的山坡上張望呢,見了他們不住揮手,特別看著翠兒,嘴裂開老大。


    高興地進門,發現馮興發和於叔也回來了,正坐在桌邊。桌上擺滿了菜:泥爐子上擱著砂鍋,是熱騰騰的魚頭燉豆腐;還有靈芝清燉野鴨湯;酸辣魚尾;清蒸魚腰;板栗燜山雞;臘味三合——臘魚臘肉臘鴨;素菜是一碟青黃色的細野筍,一碟碧綠的菜心,看著素淡,其實是從高湯裏焯撈過的,味道鮮甜脆嫩;再有就是蝦仁蒸蛋,炒青椒等等。


    一番吵嚷哄笑後都坐下吃飯。


    馮興發見他們日子過得這樣,十分高興。


    於叔還在寬慰他:“什麽都不缺,就是人少些。”


    杜鵑一邊幫大舅搛菜,一邊笑道:“大舅,你別聽於叔吹。這兒好東西是多,還是有些不方便的。像碾米的水碓,榨油的坊子都沒有,更別提造紙了。以前在村裏,什麽做豆腐的、做麵的、木匠石匠都有,當時不覺得,來這什麽都要自己幹,就覺得好不方便了。不過,等將來人來多了就好了。光夏生哥哥和林春來,就能幫我們解決許多事。——他們是一定會來的。所以翠兒姐姐頂多也就吃兩年苦。”


    這番話有理有據,讓馮興發聽明白了此處的利弊。


    他就笑道:“吃兩年苦也好。先來的先吃苦,將來肯定比別人多些實惠。都想著現成的便宜,那哪成呢!”


    杜鵑忙道:“就是這個話。不說別的,大舅,你看見我種的茶樹了吧?等幾年一過,那些都是銀子啊!白花花的銀子!我剛才還跟翠兒姐姐說呢,要她跟我一塊種茶。這種的就算自己的了,要是後來,那好地方都沒了呢。”


    聽杜鵑又一次說銀子,翠兒忍不住低頭笑。


    馮明英等人也都笑,卻不是嘲笑,而是開心的笑。


    他們知道杜鵑說真的,不過要多等幾年就是了。


    馮興發徹底放心了,看著新女婿秋生直樂嗬。


    秋生更是笑得合不攏嘴,真如做夢般,不想經過那些事後,自己還能有今日。


    兩天後,杜鵑主持了一場從山巔到深穀的婚禮,翠兒被她打扮成仙女從天而降——坐在竹簍裏從懸崖上降下來,當真是絕無僅有。


    諸般熱鬧也不能細說,翠兒嫁給秋生後,就住在回雁穀裏。杜鵑姊妹偶爾會下山來住幾天,或者接她上山住,一起種茶,日子忙碌而甜蜜。


    轉眼秋去春來,又一年過去。


    正元四十六年四月初一,任三禾忽然來了。


    馮明英杜鵑等人都驚得合不攏嘴。


    天天盼盼不來,忽然間來了,一時不知說什麽。


    等回過味來,方才哭的哭,笑的笑,真是悲喜交集!


    任三禾卻十分急切,先安慰了妻子和兒女一番,又吩咐於叔在山下防守,他便和杜鵑在內室密談了一個多時辰,出來後,立即收拾一番離開鳳尾山。


    此刻,泉水村正第二次迎來官兵。


    來的目的,依然是“帶”杜鵑進京。


    不過這次是過了明路,奉旨而來。


    未免再出現上次情形,特令翰林院黃元隨傳旨太監邱公公回鄉,並傳諭荊州地方官員親至泉水村配合處理此事;因駐紮荊州府的西南禁軍去過山裏,更熟悉當地情形,為穩妥起見,依然調用當年執行公務的昝劉胡三人。


    荊州知府乃是趙禦史的堂弟,和邱公公等人商議如何找出杜鵑,因向劉將軍查問當年情形。


    劉將軍靈機一動,將槐花的話告訴了他。


    於是,趙知府就命胡指揮使(降職了)帶槐花前來。


    黃元聽了並不攔阻,仿佛無動於衷的樣子。


    胡佛手卻直覺不安,又無法抗拒。他在軍中,既不能將槐花帶在身邊,也不可能把她送回京城胡家,隻得在荊州城外賃了個小院安置她,又買了個小丫頭來伺候,算是養外宅了。如今帶她出來,自要囑咐她不可胡說,槐花都答應了。


    邱公公見了槐花,略問了幾句,便命她同行。


    於是,槐花跟隨傳旨太監和官兵返回闊別兩年的村子。


    書上說“衣錦還鄉”,她原也算不上,但能親自領傳旨太監、荊州知府和官兵來抓杜鵑,還有比這更舒心暢意的事嗎?


    ******


    親們,漏幾張粉紅為杜鵑助助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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