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安忽然笑道:“大哥別擔心,林哥哥說他做的盒子沒人開得了,咱們就信他吧。就算誰碰巧弄開了,也隻是得個盒子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秦諍看著林春道:“你真這樣想?”


    林春依然笑答:“請世子放心。”


    秦諍點點頭,欣慰笑道:“是我多慮了。既然林秀才這樣有把握,我就放心了。”說著起身,招呼眾人離開,“這緊要關頭,咱們別打擾林秀才。”又叮囑小廝們盡心伺候,不許怠慢。三四個小廝昂然答應。


    秦易安也叮囑林春:“林哥哥你晚上別熬太晚了。”


    林春忙答應,“多謝大姑娘關切。”


    於是大家告辭出門。


    林春送他們出去。


    至回廊盡頭,秦諍轉身請他止步。


    林春也沒客氣,就站住了。看著張圭和秦諍離去的背影,他嘴唇閉得緊緊的,心中冰冷。在門口站了好一會,才回房。


    勇親王世子也不希望他娶到杜鵑呢!


    因為有個比他更合適的玄武王世子。


    杜鵑嫁給張圭,勇親王奪皇位至少多一半勝算。


    之前,不知是誰提出用他的梳妝盒給蘭桂會做彩頭,他一下從國子監讀書的秀才淪為小木匠,日夜趕工。秦氏兄弟姊妹與他相處融洽,為他抱不平。他不在意地笑道:“做就做。就算贏回去也沒用。我的梳妝盒不是隨便什麽人都有資格用的,蘭桂會的狀元也未必能打開我做的盒子,除了靖安郡主。”


    秦氏兄妹聽了震驚不已。


    但是,他們都沒有笑他狂妄。


    因為林春曾幫秦易安做過一個梳妝盒,無人能打開。後來他告訴她法子,才打開。從此,這盒子成了百寶箱一類的存在,甚至更高級,因為盒麵上那順著木紋雕刻出來的山水和詩文,比名家字畫還要生動豐富。


    這次的梳妝盒更是非同小可。


    因為他隻做了一個!


    連續閉關多日,更給它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而且聽他說,這個盒子早就開始動工了。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秦諍等人對這梳妝盒越來越重視。他們隱隱猜到他原本是為杜鵑做的,這回拿來為難那些名門閨秀,好為杜鵑臉上增光彩,也為他自己提高身價,對“小木匠”的侮辱進行反擊。


    秦諍便不止一次提醒林春:說既然他設置這樣的障礙,萬一真有人打開盒子,就和他結下不可言說的緣分,恐怕會有人利用此事興風作浪,到時靖安郡主臉上會不好看,因此要他將開盒的方法告訴秦易安,讓她把盒子贏回來,到時再交給杜鵑。


    林春沒有答應。


    但他也沒有直接拒絕。


    他笑著說:“沒有人能打開,除了郡主。”


    秦諍無法,隻得罷了。


    這事過了兩天,一次林春洗浴出來,發現攤在桌上的木雕和圖紙有動過的跡象,他便心一沉。不過,他沒聲張此事。此後,他做完活計再休息時,桌上照樣攤一堆不收拾,隻把好些關鍵小部件藏了起來;還有各部分圖紙,也都改了藏了一部分,餘下的任憑人偷窺。


    林春看破人心,卻毫不氣餒,隻是看上去更沉默了。


    他打了一趟拳,又沐浴一番,再次閉關。


    盒麵底圖已經雕成了,他在底圖基礎上,再浮雕文字,乃是《道德經》中的內容:“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進京兩年,他承受了莫大壓力。


    近幾個月他更如在煉獄中煎熬。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慌亂暴怒,那不能幫助他平步青雲。他要崛起,卻不能急躁;他要警醒,也要像以前一樣心無旁騖。但是,名利的誘惑、權貴欺壓帶來的屈辱,無時無刻不在啃噬、擾亂他的心誌,所以他才雕刻《道德經》。不僅僅是雕刻聖人的文字,也是在修煉自己的心。


    這段話的意思大致說:蒼天長存,大地永久。天地之所以能夠長存,因為他們生存的出發點不是為自己。聖人總是把自己放在最後,結果反而能占先;總是將自己置之度外,結果反能保全生命。不正是聖人不懷抱私心嗎?所以反而成就了他自己的私衷。


    他以此來平息躁動的心,沉入忘我境界。


    “真當這隻是個梳妝盒嗎?”


    他輕聲低語。


    他會讓皇帝也不敢小瞧他!


    ……


    再說張圭,隨著秦諍離開後,去了王爺所在的柏院。


    路上,他問道:“郡主的事不告訴他好嗎?”


    秦諍沉穩笑道:“剛才世子沒看見他那樣子?告訴了他,他還能靜下心來做事?說起來隻是個彩頭,可是宮裏傳下來的意思,不能不重視。不告訴他也是為他好,省得他擔心;再說這事連諱弟他們都瞞著呢,怎麽說?”


    張圭知道杜鵑惦記林春,所以才不敢瞞他。


    但秦諍這麽說,想是王爺的決定,他也就不再多言了。


    因為杜鵑被劫,勇親王老病複發了,躺在床上哼哼。


    張圭被他召進去說了幾句話,就打發出來了。


    他這才回玄武王府去見尊長。


    進家就接到京中許多好友聯名送來的帖子,邀他去如意樓吃酒。他想,正要從他們那裏探聽虛實端倪,恐怕他們也不單是為了找他喝酒,遂換了衣裳帶著兩個小廝去了。


    玄武王世子回京的消息散開後,各家閨秀反應不同:


    真端莊嫻雅的,聽了隻一頓,又安靜地做自己的事;那有心機的,雲淡風輕一笑,自語“意料之中的事”,聽的人也不知什麽意思;直脾氣和修養差些的,就冷笑道:“受得了她才怪!”剩下便是刻薄又淺薄的了,說“定是靖安郡主野蠻粗魯,世子受不了她,找個由頭回來了。這下皇家臉麵都讓她丟盡了!”


    因為家中兄長兄弟約了玄武王世子去如意樓吃酒,也不知誰先起的頭,閨秀們也遞帖子約了一群,也乘車去了。


    杜鵑進京第一晚太勞累,和趙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趙晴覺得,杜鵑雖然是郡主,卻不願暴露身份,既然躲在趙家,她作為主人就要好好陪她。因此梳洗完畢,用了些燕窩粥,她便提議陪她去逛京城,“晌午去如意樓用飯。那可是京城最大的酒樓。”


    杜鵑笑著答應了,她也很想見識一番。


    趙禦史早安排了人手給女兒,兩人先坐車去趙家一處別院。在那裏又換了衣裳,杜鵑扮作少爺,趙晴扮作小廝,另叫了馬車慢慢行駛,往長安大街如意樓來了。


    都說無巧不成書,她們要的雅間距離張圭他們的雅間不遠,而那些閨秀們的雅間就在張圭他們隔壁。


    杜鵑和趙晴先還不知道,然那些公子王孫與張圭久別重逢,“小王爺”“世子爺”叫個不停,十分喧嚷熱鬧,整層二樓都聽見了,這才知道了。


    兩人頓時壓低聲音,一麵小聲說話,一麵靜聽外麵動靜。於是,隔壁閨秀派丫鬟請張圭過去的聲音也聽見了。


    “這是張均宜身邊的丫頭。”趙晴立即道,“我知道了,她們不好自己跟小王爺搭訕的,就把他妹妹請來,要她出麵就順理成章了。哼,真丟死人了!”


    杜鵑噗嗤一聲笑了。


    趙晴睜大眼睛不可思議道:“你還笑得出來?”


    杜鵑無辜眨眼,問:“我為何不能笑?”


    趙晴道:“她們都對世子虎視眈眈呢。”


    杜鵑搛了塊熊掌吃了,悠然道:“世子又不是我的。”


    趙晴聽了啞然,眼睛眨呀眨的,忽然道:“那你也脫不了幹係。世子要是不理她們,你看吧,她們肯定就會說你壞話。不信我去偷聽聽。”


    這下杜鵑鬱悶了,心想真是倒黴透頂。


    她扯住她道:“聽什麽!叫人發現了就麻煩了;聽回來學給我聽,我還弄一肚子氣。何必自己找不痛快?為這種人不痛快不值得,她愛說誰說去。”


    趙晴笑道:“杜鵑姐姐你真好。”


    杜鵑心想我一點不好,不過是不喜歡被別人左右情緒和心境而已。要是聽了能發威還好,偏偏眼下又不能暴露身份,聽回來自己生悶氣,那不是找不自在麽。


    趙晴又道:“我能猜出來都有誰來了。哼,胡貴妃娘家侄女胡玉如肯定在,最看不上她裝清高;還有順親王府的八姑娘秦嫣肯定也在;內閣王丞相的二姑娘王澄也喜歡張圭,今天應該沒來,她很自重的;戶部李侍郎的女兒……”


    杜鵑聽到這忙攔住她,叫不要再說了。


    她對門口努努嘴,低聲道:“你太不小心了。隔牆有耳不知道嗎?再說,人家姑娘就算流露出一點意思,也不是公開的。你這樣說了,被人聽了就是毀人清譽了,倒黴的是你。”


    趙晴無辜道:“我是幫你認清形勢。”


    杜鵑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就聽外麵大力開門聲,跟著“咚咚”腳步震動,有人笑道:“胡鑒,你小子想躲?那可不成!這酒你一定要給哥哥喝了!王六弟過來,幫我把他摁住。”


    就聽一陣笑,鬧將起來。


    有人似乎捂嘴躲酒,悶聲道:“你怎不灌……小王爺?”


    杜鵑聽得一愣,跟著疾步走到門邊,將門開了一道小縫對外看。就見幾個少年公子將胡鑒堵在牆邊,有提壺的,有端杯的,死活要灌他酒。那胡鑒也強,捂嘴死活不肯喝。於是有更多的少年出來助陣或勸慰。


    杜鵑看著胡鑒蹙眉沉思,似想起什麽。


    ******


    月底求粉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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