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一來,這畫就非比尋常了。


    今日所有入畫的玉女,除公主和皇孫女本來身份尊貴外,其他人沾大光了。就算不能入選宮中,也必定極受各世家關注。


    黃元早有這個預料,所以,他畫黃雀兒的時候略動了手腳。


    黃雀兒是這些人當中唯一成過親的女子。


    按理說,她不應該名列其中。


    但太子事先並未說明,他也不好問的。


    當時他靈機一動,將黃雀兒容貌略做改動,畫成了小妹子黃鸝模樣。這既是紀念小妹子,也算是交代。


    他並不怕太子怪罪他。


    他的親妹妹,也是靖安郡主的幹妹妹,是有資格列在此畫中的。


    畫中女子眾多,這點區別旁人沒在意,杜鵑怎會看不出來?


    她便疑惑地看向黃元。


    他眼神微閃,有些傷感地微微點頭。


    杜鵑便明白了。


    她想也好,算是歪打正著吧。


    回頭把這消息告訴黃鸝,她不知高興成什麽樣呢。


    黃元四下一掃,看大姐在哪兒,想要過去跟她說幾句話。


    誰知這一看,發現數道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他身上。


    這中間有張均宜、趙晨、沈從儒的女兒沈靈韻、九公主,甚至十公主都看著他兩眼冒小星星。


    都是十幾歲的少女,情竇初開的年紀,便是有點不為人道的細微心思,也都含蓄的很,羞羞怯怯的目光,欲語還休的模樣,容不得人褻瀆鄙視。


    黃元便覺心一顫,很受不住。


    他想起昝水煙,當初私奔去找他……


    “最難消受美人恩。”


    杜鵑絕望的時候曾問,那是不是他渴望的?


    他心裏一痛——


    美人恩之所以不好消受,在於“最難”二字上。


    男人會為美人青睞滿足得意,同樣會毀於這青睞。


    他散漫的目光終於找到了黃雀兒,站在南窗邊。她身邊也有好幾個女孩兒,一邊和她說話,一邊正把目光朝他溜來。他便不想過去招呼了,隻對大姐笑一笑,就垂眸靜立。


    那清淡溫潤的儒雅風姿,看得少女們心兒直跳。


    這一刻,好些女孩都嫉妒起昝水煙來。


    沒有人嘲笑她!


    隱隱的大家心想,為這樣的男子放棄一切是值得的。


    可是,她們卻沒有機會了。


    眼下就算她們有勇氣私奔,也得不到同樣的效果,隻會被認為是東施效顰,是圖謀黃元的名望地位。


    想到這她們又佩服起昝水煙來——


    她眼光真是毒辣,決心和勇氣也是非凡的。


    太子題完,擱了筆,掃一眼亭內,將眾人表現收在眼裏。


    忽然他問張圭:“張圭,你看這圖中三十六玉女,誰畫得最好?”


    張圭聽了一愣,張著嘴不知如何回。


    誰畫得最好,這個“好”指什麽?


    若引申開來,可以有很多說辭。


    可太子要他解釋這些嗎?


    那還不如去問黃元呢!


    他便盯著那畫沉吟起來。


    秦嫣卻緊張地盯著他,心裏隱隱猜到答案,隻是不甘心。


    她像等待行刑的死囚,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


    張圭盯著畫,眼角餘光瞥見秦易安撅嘴跟杜鵑嘀咕,仿佛還在抱怨。心裏下了個決定,轉身鄭重對太子抱拳道:“殿下,微臣以為,畫中秦姑娘最生動純真,畏寒柔弱的模樣惹人憐惜,還有些鬼機靈。”


    炎威太子“哦”了一聲,看向秦易安。


    秦易安脫口道:“我平常不是這樣子的!”


    張圭對她眨眨眼道:“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才算本性。秦姑娘何必不承認呢?就是畏畏縮縮了點,也不算太難看。”


    不知為什麽,他此時就想撩撥她。


    秦易安更急道:“你……誰猥瑣了?你才猥瑣,躲著看人!”


    炎威太子哈哈大笑起來,“這事怪九叔。”


    杜鵑忙扯秦易安,不讓她再說。


    秦易安看看太子,又看看張圭,見他滿含深意地望著自己,她並不算懵懂,便覺出不對來,麵色微紅,閉嘴不言語了。


    不自覺的,她又忍不住瞄向秦嫣。


    隻瞄了一眼,她就不忍再看。


    這位堂姐連麵子也維持不住了,笑容比哭還難看。


    唉!


    秦易安暗歎了一口氣。


    眾女先聽了張世子和秦易安的傳聞,現在確認了,雖失望卻也認命了。


    不認命能有什麽辦法呢?


    像她們這些人,誰能自己做主!


    靖安郡主算厲害的,不也一波三折,鬧了一場又一場,最後好容易保住夫婿麽!


    於是,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黃元。


    果然,炎威太子又側首問黃元道:“黃洗馬親自執筆,心中以為畫誰最得心應手?”


    這一瞬間,亭中忽然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仿佛所有人都斷了呼吸一般。


    黃元早在太子問張圭的時候,就警惕了。


    因此問到他時,他幾乎是立即回應。


    隻見他走上前,朝太子躬身道:“微臣求太子殿下恕罪!”


    炎威太子一愣,詫異道:“你有何罪?”


    黃元道:“微臣畫家姐的時候最得心應手。其中緣故,乃是微臣見今日來的無不是純真少女,隻有家姐一人是已婚婦人。當時覺得異樣,不禁想起失蹤的小妹子來。想她若是還在,今日郡主必定會請她進宮。以她貪吃愛玩的性子,不知怎樣活潑惹人憐愛!微臣因此心中感傷,興筆塗去,不知不覺將大姐畫成了小妹模樣。”


    炎威太子聽了急忙朝畫上看去。


    眾人也都紛紛調轉目光看畫。


    隻見畫上那個舉著烤魚的女子,果然與在場的黃雀兒有些不一樣,其伶俐慧黠、嬌俏動人,完全不像個已婚婦人。


    炎威太子以目詢問杜鵑。


    杜鵑便證實道:“這確是小妹。”


    多的話她一句都說不出了。


    說多了,將來怎麽圓?


    還不如就這樣任憑人猜,橫豎到時候總要真相大白的。


    太子等人卻以為她心裏難受,不想提此事,都深深感歎。


    太子便道:“這也好,三十六玉女名至實歸了。黃翰林起來吧。”


    黃元謝過恩,直起身子坦然站定。


    太子看著他沉吟,沒有再發話。


    他問他畫誰最得心應手,他答畫家姐也就是小妹最得心應手。這很合乎實情,因為他根本不是用看的,而是憑著心裏對小妹的印象隨意塗抹,完全是胸有成竹。


    若再問,就沒意思了。


    他也看出了他的心意,也沒必要問了。


    正好這時崔嬤嬤在門口給冷霜傳話,問可要上暖胃小食。


    杜鵑便問太子:“父王,忙了這半天,可要吃些粥?午宴還有會,等皇祖母來了才開。”


    誰知炎威太子道:“弄些粥來吃吧。父王也不打擾你們了,吃了就走。你嘴上留父王吃飯,心裏怕是催著我們快些走,然後你們好再無拘無束地玩鬧,對不對?”


    杜鵑幹笑兩聲,道:“哪能呢!”


    眾女紛紛低頭微笑,心裏卻鬆了口氣。


    偷偷看黃元,含笑站著,似乎很容易親近的樣子。


    這樣也好,總比張圭和秦易安的事定了好。


    心裏有個念想和惦記,人生就多了期盼!


    一時上了粥,無非燕窩靈芝紅棗山藥等熬的各樣細米粥,太子等人吃了些,就告辭出去。


    杜鵑等人送到院門口。


    這時天又下起大雪來,太子停步,對杜鵑吩咐道:“下雪了,別在外麵玩,當心著涼。”


    杜鵑一一答應,看著他們去遠了,才對門口的太監叮囑道:“再有人來,要通報!機靈些,要是皇爺爺來了,要趕早通報!”


    身後眾女一下子笑出聲來。


    趙晴仰麵大聲道:“又下雪了——”


    那聲音不是抱怨,而是興奮!


    眾女也都興奮極了,一大群順著遊廊走去,一路嘰嘰喳喳說話。


    她們今天既玩了,又出了風頭得了實惠,回家長輩也是會賞的。


    隻是接著再縱情玩樂的打算隨著皇後娘娘的到來落空了。在皇後麵前,自然要立規矩的;且皇後也不許她們出去,怕受了涼,因此下半天眾人隻在屋裏玩各種遊戲,傍晚時分,才陸續告辭出宮。


    這且不說,且說有幸名列三十六玉女的黃鸝,正在鹵麵館忙呢。


    大雪天,她特地用大骨頭熬了一鍋湯,又製作了辣醬麵。這麽冷的天,客人吃一碗麵,再喝一碗骨頭湯,或者酸辣湯,立刻從裏到外熱乎乎的。所以,漫天的大雪並沒有影響鋪子裏的生意。


    黃鸝雖然開心,又嫌太忙了,雪天也沒個歇的。


    “噯,這麽大雪,你們怎麽都不在家吃,要出來吃呢?”


    她實在想不通這些人:要真錢多,家裏什麽好吃的做不出來?要沒錢的話,何必上街來花冤枉錢呢?又是下大雪的日子。


    一個老漢聽了笑得合不攏嘴,“這小哥,有生意還嫌多!”


    正在這時,門簾一掀,進來兩個人。


    “張大哥,你又來了?”


    黃鸝站在灶台邊,一麵下粉絲,一麵揚聲招呼。


    張秀才看著她笑道:“來看看賢弟。”


    說著將命福寶將兩串八個紙包放在灶台邊的案板上。


    麵館的王東家忙趕過來對黃鸝道:“杜天,你去陪你哥哥說話,大爺來招呼客。你也忙了這半天了,也該歇歇了。”一麵跟客人叨咕“這孩子就是勤快”什麽的。


    黃鸝將鍋裏粉絲撈起來,加了辣湯,送給一個漢子,才轉頭招呼張秀才,“大哥你要吃粉絲還是麵?”


    張秀才忙道:“粉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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