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房,蘇曉煙就見美人夫君如之前那般,靠著炕頭,披著棉襖,被子蓋到腰際,目光虛虛地落在遠處,似是在發呆,神情間有些落寞,心下不由一黯,不喜他這般低落的樣子。


    房門關上的聲音驚動了美人夫君,瞬間斂了所有外露的情感,轉向蘇曉煙,琉璃的美眸掃過她的眼,落在她手中托盤上騰著熱氣的食物上。


    美人不想承認,可這般枯燥無味的日子裏,她的手藝和每日的膳食到成了他少有的期待,她做的食物在他看來不夠精致,隻是平常百姓家的粗糙食材,她的巧思總能令這些食物變得美味,如此善廚的女子,並不多見。


    蘇曉煙將炕桌擺上炕,食物上桌,托盤放在一旁,又將炕邊的木桶和木盆移到牆邊,自己脫鞋上炕,坐在美人夫君對麵,與他共進早膳。


    雖然蘇曉煙喝了一碗熱湯,可忙活了這麽久,早就不知道消化到那裏去了,美人夫君也沒有客氣,起筷就吃,動作優雅,眯起的美眸帶著些許的弧度,入口的美食打散了他心中盤旋的憂鬱煩悶。


    美人夫君看看雞蛋餅,又看看小籠包,終是先夾了一個小籠包,小小地咬了一口,有些燙的湯汁流出,唇邊也沾上些許,蘇曉煙看了不由失笑,被美人夫君白了一眼,他掏出手帕印了印唇角。


    “豆漿好喝嗎?”蘇曉煙在美人夫君喝了一口豆漿後小心地問道,一臉的期待。


    “還好。”美人夫君撇撇嘴,連個眼光都沒有給蘇曉煙。


    蘇曉煙□□臉,低頭喝自己碗裏的豆漿,直到早膳過後,才有些遲鈍地發現,美人夫君空空如已的碗,不僅僅是豆漿而已,美人夫君吃得比往常多了許多;欣慰之餘,蘇曉煙卻依舊無法展眉,一頓飯下來,美人夫君不停地咳嗽,蒼白的臉色讓她憂心。


    蘇曉煙利落地收拾好房中的水桶和木盆,清洗了四人的碗筷,收拾幹淨廚房後,就揣著美人夫君給的藥方出門了。


    蘇曉煙總覺得,就算美人夫君通曉醫術,可畢竟能醫不自醫,在藥店門前徘徊了一會兒,還是走向一旁的隊伍,這位老大夫是在城中享有盛譽,每日裏排隊就醫的人不少,蘇曉煙等到近午時方才輪到她。


    “何處不妥?”老大夫兩鬢風霜,雙眼微閉。


    “不是我。”蘇曉煙這才覺得自己似乎魯莽了些,欠思慮。


    老大夫看了蘇曉煙一眼,隻這一眼蘇曉煙再鈍也知道是何意,你個沒病的湊什麽熱鬧?


    蘇曉煙尷尬地嘿嘿笑了兩聲,“是我家夫君,不知老大夫可否出診?”


    老大夫再次睜開眼,卻是望向蘇曉煙身後,身後還有不少排隊等候的病人。


    “我可等候老大夫問診完畢。”蘇曉煙實在擔心家裏的美人夫君,再次厚著臉皮請求。


    “非急診不出。”老大夫淡淡地回了一句,看向下一個病人,趕人的意思毫不掩飾。


    蘇曉煙悻悻然地退到一邊,到櫃台出示了方子,抓好了藥就往回走,路過書店時,頓住了腳步,腦中是美人夫君坐在炕上,一身落寞孤寂的樣子,走進了店內。


    問過老板,買了幾本野史雜談,實在是蘇曉煙不通曉此處的文字,這裏的文字與漢字完全不同,她猜,或許仍是通用甲骨文,她一個字都認不出,整個兒一個文盲,好在她出生在偏僻的山村,不識字才是正常。


    揣著書,拎著藥,蘇曉煙拐了個彎,去作坊裏定了個大浴桶,美人夫君出身大家,每日裏隻是擦身,必定不適,說起來,美人夫君雖然脾氣不好,卻從來不曾對她提過什麽過分的要求,估計看她家中清貧,即便自身不適,也不曾提過沐浴之事,最多每日裏喚她備水擦身。


    出來後,又進了街尾的綢緞莊,選了一匹上好的白色絲綢,紅色的棉布一匹,在黑色和白色的棉布間躊躇了許久,還是買了白色的棉布,跟著買了色調相近的繡線後,包在懷裏,往回走。


    進了小院,舅奶奶坐在門口的椅凳上抽著煙袋,舅爺爺坐在院子裏,膝頭上擺著個簍子,挑挑揀揀地在摘菜。


    “丫頭回來了。”舅奶奶眯著眼吐著眼,笑道。


    “嗯。”蘇曉煙沒請到大夫,仍是有些鬱悶,抱著布往自己屋裏走,邊走邊道,“舅爺爺,你歇著,午飯我來做。”


    一開門,就聽見美人夫君的咳嗽聲,把東西往窗邊的桌子上一擱,來到美人夫君身邊,用炕桌上小小的火爐上的茶壺倒了杯溫水,看他邊咳邊喝,手習慣性地撫著他的背脊。


    “你……咳咳……藥呢?”美人夫君咳得眼淚都出來了。


    “買回來了,怎麽煮?”蘇曉煙的聲音低柔。


    “十碗……咳……煎成……一碗。”


    “好。”


    蘇曉煙扶著美人夫君靠在疊好的被褥上,美人夫君閉著眼,仰靠在被褥上,輕輕地帶著急促地喘息著。


    蘇曉煙打量了他兩眼,才拿了藥包,轉身出門,拿出廚房裏的小爐子生火熬藥。


    “丫頭,大夫都沒看怎麽就煎藥了?”舅奶奶用煙袋敲著鞋底問道。


    “我今天去了藥鋪,可坐堂大夫不肯出診。”蘇曉煙坐在爐子前,用扇子煽著爐火。


    “哪家藥鋪?”舅奶奶從煙袋裏掏著煙葉。


    “我不識字,就是前麵兩條街上的藥鋪子,很多人在鋪子外麵排隊。”


    “哦,仁和堂啊!”舅奶奶恍然一笑。


    “那個老大夫是不是不耐煩和你說話啊?”舅爺爺也笑著插話了。


    “嗯嗯。”蘇曉煙連連點頭。


    “那個老湯,就是那副壞脾氣。”舅爺爺笑著看了舅奶奶一眼,“老伴,要不晚上請老湯來吃個飯?”


    “舅奶奶,你認識那個老大夫?”蘇曉煙這下倒是反應迅速,能把老大夫請來給美人夫君看看當然最好了。


    “嗬嗬,都住在這一片兒,幾十年,也算有點交情吧!”舅奶奶眯眼笑道。


    “那就麻煩舅奶奶了,晚飯就交給我了。”蘇曉煙笑眯了眼,腦中已經開始思忖晚餐的菜單了。


    能請到大夫,蘇曉煙心中的事少了一樣,利落地在廚房裏忙碌起來,想想美人夫君這麽些日子一直才喝粥,今天買了米回來,於是,把飯煮上,就開始動手做菜。


    下午她還要出門采買被褥,原來的被褥她倒是沒有問題,可美人夫君受傷的身體就不行了,新的被褥是必須要製的。


    還有那個浴桶,說好了下午就能有貨,也要去拿回來,晚上美人夫君應該就能洗個熱水澡了,當然,她也很期待呢,她來這裏兩年多,除了夏天去溪澗裏洗洗,還從來沒有泡過熱水呢!


    一邊想,一邊忙,蘇曉煙做了簡單的燉菜,有肉有菜有湯,簡單又好吃。


    “蘇丫頭這手藝真好啊,你一來,我們可就有福了。”舅爺爺笑著走進廚房,將裝著摘好的菜筐放在廚房一角的桌上,走到灶邊看看鍋裏的燉菜,皺皺鼻子聞了聞。


    “你們喜歡就好,又不是什麽好東西。”大冷的天,蘇曉煙鼻尖卻冒著汗珠,用布巾裹著藥壺的手把,將藥倒了出來,“舅爺爺,麻煩你給看看鍋,我給夫君送藥去。”


    “去吧去吧,”舅爺爺揮揮手,歎道,“聽他那麽咳,怕是病的不輕啊!”


    蘇曉煙沒有接話,端著藥碗進房,美人夫君依然靠在炕上,她買的那些書攤在炕桌上,美人夫君正在翻著其中的一本。


    “藥好了。”蘇曉煙將藥放在炕桌上。


    美人夫君的目光挪了過來,伸手端起藥碗。


    “小心燙。”蘇曉煙提醒了一句,見他小心地端著碗沿,扣著碗底,優雅地輕輕地吹著藥,美目又回到了書頁上。


    “這書好看嗎?”蘇曉煙也探頭看了看攤在他麵前的書。


    “不是你買的嗎?”美人夫君咳了一聲,瞄了她一眼。


    “嘿嘿!”蘇曉煙撓撓頭,“我不識字。”


    美人夫君正低頭喝藥,聞言抬頭,美目中微光閃爍,“那你還買書?”


    “你總是悶在屋裏無聊啊!”蘇曉煙坦然地回道,“我不知道你喜歡看什麽,就買了些雜談野誌的,給你解解悶。”


    美人夫君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繼續低頭喝藥,邊喝邊問,“怎麽不買詩詞歌賦?”


    這世間,就算是目不識丁的人也知道朝廷崇文不尚武,有孩子上學學得也是經籍史略、詩詞歌賦。


    “鄭俊彼障躺笛哿耍澳閬不妒矢韙陳穡課也恢饋!


    “咳咳,也不是。”美人咳了兩聲,索性一口氣把藥喝了,擦拭了嘴角又道,“這些不錯。”


    難得被誇獎的蘇曉煙心情驀地飛揚了起來,單腿一盤坐到炕上,眼灼灼地瞅著自家的美人夫君,“今晚舅奶奶會請個老大夫來吃飯,到時讓她給你把把脈好不好?”


    美人眉心微蹙,有些不悅她的自作主張,適才她們在院子裏的話他也斷斷續續地聽到一些,看著她眼中閃爍的關心,又突然軟了心腸,“你下午幫我買副帷幄。”


    “好。”蘇曉煙見美人夫君沒有反對,高興地立刻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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